第 37 章

    外头只有大风呼啸而过掀起锅碗瓢盆杂物的撞击声,木门厚实,许年年从小心翼翼到不管会不会被发现,用力拉门,效果不佳。

    累得气喘吁吁,胳膊酸疼感上涨,许年年回身去找周沉,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黑暗的角落,草垛和柴火随意堆积,先前一心扑在拉门上,如今靠近才发现,周沉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

    许年年弯腰蹲下,刚一伸手碰到蜷缩着身体的周沉,就吓了一跳。

    他全身颤栗,即便尽力压抑,呼吸不上来的微微喘息仍旧清晰暴露在许年年耳畔。

    “你怎么了?周同学,周沉?”

    无论怎么呼唤都不起作用,抬手捧他脸,摸到一手冷汗泠泠。

    幽闭恐惧症这个东西曾听说过,许年年也不确定周沉是不是有这个毛病,但她知道再这么继续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顾不上许多,疯狂拍门求救。

    奈何台风已至,瓢泼大雨掩盖一切呼救,雷电交加下,没人能听见。

    许年年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忽然想起白天来借厨房时,无意间瞥见墙角有个小洞,当时还跟倪虹说笑,这是给老鼠开的洞嘛。

    有洞的墙体应该毕竟脆弱吧,许年年也不清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摸黑靠近那面墙,到角落挪开一堆农用器械后,惊喜发现墙面在往里渗水。

    “周同学你等我一下啊,你再忍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直接上脚踹,差点折了骨头,许年年只得用铲子加双手抛掉落砖块的小洞,不时回头道:“你可千万别有事啊!”

    “我赔不起这钱啊,呜呜呜……这玩意拆面墙得赔多少钱啊!”

    比她干巴巴叫好使多了,或是真害怕出事许年年得赔钱,周沉一直咬牙撑着。

    闪电划过夜幕的白光越来越明显,待终于破了个大口,足让人出去后,许年年转身。

    很滑稽的,拖着周沉出来了。

    没办法,周沉一点力气都没了,她又扛不动他,把他拖出来都精疲力尽。

    累躺倒在泥水里,许年年现在不嫌弃脏了,她头一次觉得下雨时空气这般清新。

    面朝天雨滴砸脸,许年年竟感到惬意,按部就班的人生难得有这种时刻。

    跟拍电影似的,她刚刚真的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上帝关门又关窗,那就破开一面墙,同样也是条道路。

    对了。

    手撑地翻起来查看身旁周沉情况,他不知何时昏睡过去,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还未消退,眉宇却逐渐平缓下来,许年年能很轻易将他脆弱一面瞧个清楚。

    徐浪还算有良心,见他们久不回去,咬着牙回来寻,铁锁打不开,透过一点点门缝瞧见墙破了,便穿过积水地下通道跑来。

    要不然许年年还真不知道怎么把周沉给带回去。

    水珠一点一点往下滴,夜深人静,舒缓许多的倪虹反过来给许年年拿毛巾包身体。

    于伟回房借了点室友的热水,徐浪坐门口边擦头发边自言自语:“这可不能怪我啊,谁让老周你不撒手,我不好抗,那可不容易碰撞到,撞了下后脑勺应该没事吧……”

    重复来重复去都是车轱辘话,许年年听得模糊都能大概拼凑。

    发丝水滴下,落在睫毛上,轻轻一眨眼便如蝴蝶般扬到半空中,伸出左手摸摸周沉侧脸,而后眼睛转向自己右手腕。

    被握得很紧很紧,许年年却不会感觉到疼,只是怎么掰都掰不开。

    就像遇见荒原里一缕来之不易的清风,拼命地追逐,想要抓住。

    贪婪,且带着小心。

    -

    五人低头站在走廊,从最开始批评受教育的拘谨不安,到如今的左耳进右耳出,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只能说教导主任的词汇量确实匮乏得可以,叫人听得昏昏欲睡。

    徐浪甚至还有闲心和看热闹的同学们招招手,一副我被批评我很自豪很光荣的架势。

    托他的福,从风雨交加的早上一直训斥到下午,轮着老师来,连口水都不给人喝。

    赔钱,理所应当。

    村民们见是学生没有多加为难,只说还给点卖砖的费用就可以,这钱周沉说什么也不同意均摊,他要出。

    只是身上没带多少现金,只能由学校方面先行垫付,等回去再补上。

    周沉写了借条交给教导主任,谁料教导主任却摆摆手,不收,“你们班沈安琪给了,你们这些小孩嘴真严,你们怎么不早说,原来你们是因为沈安琪肚子饿到疼痛,互帮互助才去给她偷东西吃啊。”

    “这搞得,好了,翻篇了,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就好了,走吧走吧。”

    “……”

    “来,大家都准备一下,把该带上的水都带好,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许年年回房换鞋,听到这声大喇叭赶紧加快了速度,出来后左顾右盼找不到周沉。

    临近出发在清点人数,周沉和沈安琪从一处拐角并肩走出,表情蛮自然的,沈安琪甚至在路过她时,笑着叫了她一声。

    许年年把目光给到周沉,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事情,站到队伍后头。

    在前排频频往后回头,直到出发都没得到任何解释,抑或者解答。

    许年年想知道他们单独聊了什么,却又没资格去问。

    一路上闷闷不乐,倪虹问她,她只说是昨晚没睡好,垂眸瞧着右手腕,悄悄瘪了下嘴。

    天启楼附近的苍梧山是出了名的高,只有勇于挑战极限的人才会来尝试,普通人基本上爬不到一半都累得腿打哆嗦下去了。

    教导主任说今天不论方式,不论时间,只要爬到最上面的观景台就算胜利,胆敢轻言放弃者,多留一天,明天体验极致农活时光。

    哀怨连天后,所有学生认命般三三两两组队,迈开脚步走雨后难行的泥路。

    说真的,他们已经开始羡慕高一的学弟学妹们了,出来玩,运动量却一天比一天大。

    沈安琪想和许年年组个伴,就她们俩人。

    前面徐浪于伟周沉,倪虹眼神询问了下许年年,对方点了点头后,她便几个箭步跑到徐浪身侧,不时捋头发偏头整理。

    雨后树叶上积攒着露水,风一吹,便纷纷扬扬洒到身上,带着一股子青草味。

    沈安琪走路慢慢的,许年年只得放慢脚步,跟着她落在队伍后头。

    调整到同一频率,身边大自然一切美好扑面而来,心里想着不再是赶紧爬上去,而是身心切实感受到被绿色包裹的安静舒适。

    许年年似是又发现沈安琪为何会这么优秀美好的一点碎片,打心底羡慕钦佩。

    约莫有半个小时没说话,沈安琪一直安静着,许年年也不好先开口,给人一种她急着要离开的意思。

    一处水洼颇多较陡峭地坡。

    沈安琪突然身子向后倒,许年年想也不想伸手去抓,用力将人拉站稳,胳膊却因为猛地用力,扯着抽筋了。

    她控制不住叫唤,搓了好几下,才发觉沈安琪嘴角扬起一点点弧度,柔柔在看自己。

    “哈哈哈,抽着了,没事很快就好,走路小心一点,这里蛮容易摔跤的。”

    “年年,你真好。”

    “没有啦没有……”

    被心里认定完美的人如此认真夸赞,许年年有点自惭形秽,觉得不配。

    经此一小插曲后,沈安琪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再闷声不吭。

    边走边和许年年聊天,声音不高不低,舒缓道:“你应该想知道刚刚我和班长说了些什么吧,一直回头,我都发现了哟。”

    “其实没什么,我要帮他付墙钱,他说不需要,让教导主任把钱还给我了。”

    “他说,这是他的事情,不需要我管,那个语气,想想还真伤人啊。”沈安琪一笑,却无所谓地轻吸,锁骨收缩,“我说那好吧,那我就……以后不管他的事情了。”

    “年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自己看不见,那么在你看来,我有没有什么很大的缺点呢?我想知道,好方便我以后改正过来。”

    许年年连连摇头,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脱口而出,“怎么会,我觉得你很好,是个特别特别完美的人!”

    沈安琪微微一愣,旋即舌尖咬着两个字吐出,“完美……”

    “噗嗤……”

    她捂嘴笑,许年年有些茫然,脑子里已经在搜索完美是不是不该这么用,自己是不是显得有点文化底蕴不够深厚。

    沈安琪笑完,眉眼仍旧弯弯,“年年,世界上不会有完美的人的。”

    “你们看到的,都是我所刻意凸显出来我的优点。因为我很清楚我的优势在哪里。我长得不赖,身材也可以,学习成绩优秀,行走坐卧时优雅大方,交谈特别讨人欢心。”

    “可你知道吗?我并不是天生就这样。”

    “我小时候没长开前,住在奶奶家里,又黑又瘦,和家里人长得一点都不像,说话还结结巴巴的,没人跟我玩,我就自己跟自己玩,无聊时候经常偷偷去买甜品吃,上小学那会儿,班上都有男生给我取外号,叫我肥妞。”

    像是这个秘密只想讲给许年年一个人听,沈安琪靠近,打破了一面墙的距离。

    “你们回家可以躺着玩,享受家里人的关爱和可口的饭菜,我不能。我得先练两个小时的仪态训练,再跑做两个小时身材保持运动,才能吃上几口一点都不好吃的鸡胸肉蔬菜沙拉,因为我妈妈不愿意我胖一点点。”

    “不会说话,小时候逼着我去街上找人讨饭,要是不愿意和人讲话,不愿意主动去逼自己舍弃掉自尊心,一整天都没饭吃。呵……那时候的感觉我现在都能回想得起来,极度恐惧和焦虑,身后还有人跟着我监督,一旦我表达不佳,马上汇报,回去之后我甚至不能睡觉。”

    “你们考前十名,家里人可能都会特别满足和开心,我却连考第二都不行,我妈妈是个很严厉克己的人,她说第二和倒数第一没有区别,只要不是第一名,就是无用。”

    说到这儿,沈安琪侧过脸,擦了擦,深呼吸一下后继续道:“大家都觉得我很好很完美,却没人知道我为此付出了些什么。”

    “所以年年,你不用觉得自己比我差,其实说真的,我一直都……”

    “很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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