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今年的大年三十和蒿山那年的大年三十一样特别。

    唯一相同的大概只有到处都是红艳艳一片,灯笼鞭炮几乎是必备品。

    身为京都最高学府,渝北大学都于清晨在校北门噼啦啪啦不断,最后扫了半天,包裹火药的红纸仍旧还有些许残留。

    许年年不能说走过校园里每一寸土地,但每个能进去参观的地方,周沉都带着她去了,不厌其烦的跟她讲解。

    她忍不住笑道:“我能不能做个梦?你说高考那几天我会不会突然被打通任督二脉,然后刷刷刷下笔全会,最后和你一样,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进入渝北,左手拿奖学金,右手拽周同学,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咩哈哈哈哈哈哈!”

    白日做梦总是美好的,许年年一整天笑得没停下来过,惹得周沉也心情高涨,打电话和周外婆殷桂拜了年,喜气洋洋去吃年夜饭。

    悄然又发现京都有一点和怀江不同,怀江人大多喜欢回家自己做年夜饭,然后和家里人在家里面欢庆新年到来。

    而京都的人则反之,他们不爱在家里自做年夜饭,都早早定了餐厅年夜饭位置,选择融入进人群中,大家一起过年。

    周沉也是第一次在京都过年,不甚了解,许年年抱着苍蝇馆子也好吃,不必非要去大餐厅跟人抢预约座位的心态,拉着不甘心询问的周沉离开繁华街道。

    不曾想渝北大学附近的小餐馆居然关门歇业了,有两家开了门也不营业,老板要自己吃饭,主打一个开门不做生意就是玩儿。

    好说歹说,有家二层火锅店的老板可能是见街上人来人往,挣钱念头起,也可能是他和员工年夜饭早早吃完了,索性放许年年和周沉进来,将停止营业的牌牌取下。

    人往高处走,只要有上一层,许年年就不乐意坐在楼下。

    跑的飞快,拉着周沉往楼上,事实证明她是对的,老板把牌子翻过来后马上就有人进来了,再晚一点,二楼肯定没座位。

    外面寒风呼啸别人还在等位置,我却有人陪着并坐在温暖的室内吃火锅,有了对比,心底那股幸福感蹭蹭爆棚。

    许年年随口一句:“我现在特别饿,我能吃超多!吞下一头猪!”

    周沉二话不说把套餐换成最大份的,宁愿到时候打包回去,也不能让许年年饿着了。

    他们只有两个人,旁边位置上一家四口点的还没有他们一半多,坐在边边小女孩看见周沉推到许年年面前的餐前奶冻甜品,不由闹了起来,吵着说没他们这边东西多,不高兴。

    不出意外的话没有意外,听见叫嚷过后,许年年脑子里条件反射性给出一个答案。

    “吃吃吃,吃什么吃?你眼睛大肚子小,我说够吃就够吃了,不赚钱你还挑三拣四,等没吃饱再说!”

    男声和记忆里秦玉芬的女声结合起来,竟连语气和不耐烦的卡顿都一模一样。

    许年年为数不多和秦玉芬出去吃饭的时候,她也曾很羡慕别人桌上满满当当,而自己桌上却只有零星两个菜,且都是素。

    不知从何而起,却会有种自家吃不起饭,出来吃饭只能点一点点,还只能点素菜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奶冻进嘴软软甜甜,周沉从小菜台端着两碗调料回来,将有辣椒大份香菜的放在许年年面前,边回头指着后厨方向边道:“我看见他们这里也有点心卖,奶黄包叉烧包什么的,我点了两份奶黄包,等下和麻辣锅底一起过来。”

    “吃太辣对胃不好,你等下觉得辣就吃奶黄包垫垫,还想吃什么可以去端,或者不想自己去可以跟我讲,我去端过来。”

    公交车上两块钱印象过于深刻,许年年对他的了解好似仍停留在很穷很抠的阶段,此刻他体贴入微且大方,一副好像缺了谁我也绝不能缺了你吃的语调,如隔着水幕传来,朦胧地叫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总不相信,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不得不信,小时候自身缺失的东西,它不是不来,只是会来得晚一些,需要耐心等待,它会在多年后的某一时间段,被人细细缝补填上空缺。

    直到奶黄包烫着指尖,低头轻咬一口甜味弥漫到口腔各处,许年年才回过神来。

    -

    鸳鸯锅底,一半麻辣一半菌汤,还没下东西进去煮,味道便伴随着热气升腾上来了。

    很巧遇见周沉的室友阿南,他不信里面已经坐满没有位置,非要上来看看,然后非常自来熟的要来一起拼桌。

    阿南是个混血儿,浓眉大眼高鼻梁的,眼睛泛着淡淡天蓝,一颦一笑都不像是亚洲人,尤其是他自我介绍名字时候乌拉乌拉吐了一大堆听不懂的外语,见许年年一脸茫然便说那跟周沉他们一样喊他阿南就行,随意伸手便牵许年年手来个吻手礼。

    不着痕迹往皮质长椅里头坐了点,许年年想和周沉面对面,至于周沉身旁阿南,她还是不是太能适应他那口蹩脚普通话。

    菜盘本应一个一个下,不然容易煮老,阿南不懂这些,趁着许年年和周沉去再拿一屉奶黄包的功夫,全部给一股脑下进去了。

    笑得灿烂极了,让人不忍苛责,吐槽的话在嘴里打个旋,重新咽回去。

    算了,反正最终目的就是吃饱肚子。

    底料调得一般,这家火锅店其实比不上吃过怀江的任何一家,许年年却一点都不介意。

    不时抬眸瞧瞧周沉,胃口顿时打开,她想应该是因为放松的缘故,有他在,就觉得好像回了家,可以不必伪装,尽情释放自己。

    阿南太能吃,不枉费他壮硕健美般的身材,饶是点了大份,仍旧不够。

    见许年年似乎对这家火锅不是很满意,后半程一直偏头瞧楼下马路旁烤红薯的摊位,周沉擦了擦嘴,让等他一下便下楼了。

    “漂亮妹妹,漂亮妹妹?”

    阿南喊了好几声,许年年从神游天际中回归本体,转眸才发现周沉不见了,阿南跑到她这边来坐,挨她很近。

    认识不到两个小时,过近的距离让许年年感到抗拒不安和尴尬,她往后缩了缩。

    据阿南前半小时拿手机给不止三个女生打了祝福过节暧昧电话,便知他不缺女生喜欢。

    许年年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

    甚至在询问他不是有女友后,扬言道:“这有什么?有合适的就换,中国有句古话叫……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我可以换掉她们,你也可以换掉……嗯?!”

    冲周沉之前坐的地方,阿南挤了挤眼睛,“我可比周沉好多了,我可以给你买特别贵的包包,开上我的法拉利带你兜风,要是你喜欢,我还能天天送你鲜花,让你身边其他的女生都羡慕你,肯定你选了一个最佳选择。”

    “怎么样?考虑一下?”

    考虑个锤子,要不是因为他是周沉室友,怕周沉以后在学校难过,许年年一拳头早上去了,不打的阿南流鼻血她不姓许。

    严词犀利地拒绝,并狠狠谴责他背地里挖墙脚的行为,阿南耸肩装作若无其事离开,火锅气味被寒风吹散一些,许年年红薯吃了一半,心下倏然一咯噔。

    她来这里没多久都会遇见这种事情,那周沉呢?

    并肩走在身旁,哪怕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到几乎不怎么移动,周沉也不急不躁,侧脸在霓虹灯光下的轮廓好看的不像样,睫羽轻轻颤动,掀不掀起眼皮都是养眼盛景。

    许年年忽然不那么确定了,更是联想到了放假前周沉渐渐与她淡了联系。

    大城市里的女生又聪明又漂亮,会穿搭还能说会道,一个个都如沈安琪般美好。

    有了更好的选择,周沉真的没动心吗?

    攥紧外穿耐脏灰色大棉袄,许年年低头沉默了一阵,悄悄拉开一节拉链,露出内里周沉买的,稍稍比较时髦的白色毛衣。

    白皙脖颈触碰到凉气激起一阵阵鸡皮疙瘩,周沉看见了要给她拉上,许年年却几步跑开不让他碰到,嗓音里堆满笑意,“我热死啦热死啦,刚刚吃火锅热死我了,你别管我,就让我拉开凉快一点。”

    昂着头偏着脸,一点表情都不让人看见。

    周沉不回宿舍,在许年年旁边又开了一间房,虽然大酒店在安全方面做的比宾馆好太多,但他还是不放心,也怕许年年睡到深夜惊醒,害怕陌生环境。

    “新年快乐。”

    回房前最后一句话,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这次两人却没有相视而笑。

    春节联欢晚会结束很久了,许年年躺在柔软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外面此起彼伏的烟花声,但她没心情去看烟花了,抱着枕头弓成虾米状,眼神一点点散开,床头柜上台灯暖黄映不进瞳孔。

    许年年以为周沉已经睡着了,毕竟来了几天,天天都要带着她到处跑,肯定累了。

    殊不知一墙之隔,周沉并没有入眠,坐在窗边,注视漫天灿烂花火,将整个京都照耀出了另一种模样的白昼。

    红薯现烤的才好吃,热乎乎进到胃里一下子暖整个身体,多等一阵也是应该的。

    在等待期间,不由自主侧头去找许年年所在的玻璃窗口。

    却见阿南坐在她身旁,与她聊得热火朝天,甚至取下手腕上昂贵名表要给许年年。

    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看不见背身许年年的表情,不知道那块表究竟最后有无收下,只记得周沉在一瞬慌了神,连红薯都没拿,大步往火锅店跑去,于门口止住脚步。

    似钉在那里一般,无法往前挪动分毫。

    他凭什么干预,阻止许年年有更好的选择呢?如秦玉芬所言,他的家庭他身上背负的债务,他那从前一眼望到头的黑暗人生,本就没资格拥有阳光。

    夏天从来不属于他,他只是厚着脸皮硬要赖在许年年身边,偷偷参与了她的夏天。

    喜欢是个复杂的命题,它最先让人感受到悸动,而后却不是幸福喜悦,无止境的自卑汹涌袭来,单薄脆弱的帆船几乎要被击碎淹没,沉入那黑漆漆,没有宝石珊瑚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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