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老实说,许年年都以为周沉能看见她了,因为说出来她一系列的行为举止都差不太多。

    只是有一点,在摆出三双碗筷时,许年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紧锁,泛起一股子独属于秋天的忧愁。

    果然,在她听见徐浪轻声询问后,便知道突然上涌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在没人的地方,许年年很乐意周沉无所顾忌的和她互动,但在有人的地方,哪怕只有一个,哪怕是熟悉的徐浪。

    许年年也想周沉“正常”些,不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不会一个人吃却做两个人的饭,不会表现的,让人觉得他精神异常,又可怜。

    -

    清晨的微光从飞鸟扑闪翅膀掠过天际洒下,树林延伸,原生态的森林公园,多处可见小心有蛇的标识牌,节假日或人多的时候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害怕。

    现在确实太早,上山路上零星几个人影,再走快些,身边连其他人都瞧不见了。

    徐浪迈出每一步都有犯怵的小情绪夹杂,但是他跑集团总裁办公室里闹了好几天周沉,非要人陪着来烧烧香,打退堂鼓的心思便也渐渐歇了,至少没表露出来。

    “老周,还记不记得高考前,那时候一起上山,天气又热人又多。走到一半给她们俩女生累坏了不想动,蹲路边扣树皮,还是我说有蛇,给她们吓唬起来了。”

    “到了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也怕。但是一想到……害,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怕人跑了,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徐浪还是走在周沉后头,晨间轻风拂过测脸颊时,不由念起很多美好回忆。

    周沉一身黑色运动服,没扭头,背影寂寥淡漠,只是回:“我没疯。”

    是的,他没疯,可他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对的,在世人眼里,他和疯了,没有两样。

    “……知道了知道了,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没有说你精神有问题,我是久不会怀江,怕和这边土地爷犯冲,烧烧香化解一下,顺带嘛,我也是好几年没见过于伟了。”

    灵鸿寺的入口改了,那条又窄又陡的青苔台阶山路被闲置,如今正大门恢宏壮丽,可却平生一股商业味,淡了很多避世虔心问佛的神圣不可侵犯感。

    站在摊位前,早起赖躺椅上犯瞌睡的老板迅速起身,还以为他们要买鲜花进去祭祀。

    周沉很诧异,他确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过于伟,且这时间按年计算,但以从前对于伟的了解,衍生出他接下来的话。

    “于伟去做和尚了?”

    “于伟去做和尚了?”附在周沉手表上的许年年,也忍不住异口同声,满是难以置信。

    “……”

    早前偏殿就有花钱奉灯的业务,可能是利润高,生意一直红火不错,所以保留至今。

    门槛都被踩掉了许多红漆,不过倒也有股古朴老旧的历史遗留感。

    有人在奉灯,不能马上进去,只能站在门口观望一番。

    于伟的壮硕身躯在一干瘦弱小和尚旁,显得尤为突出。

    自开散打馆的父亲车祸去世后,他每逢初一便来父亲从前爱来上香供奉的灵鸿寺,延续,还多了一项奉灯。

    只是奉完一盏后,他却没有起身,而是又拢火点燃了第二盏,但于伟虽说是单亲家庭,母亲却还在世,这一盏,不知为何人。

    头磕在草垫子上,仍旧能听见响声,可见下落时的力道之大。

    起身出来后,于伟头一直处于抬不起来的状态,神情恹恹。

    “老于!”徐浪喊了一声,他扭头,视线转到周沉脸上时,眼睛越睁越大,却失了焦。

    有那么一瞬,许年年都觉得他想跑,不自知地往后挪了半步,寸头遮不住眼底神色,慌乱和不知名的恐惧溢出些许。

    “老于,嘛呢?这么久不见你的好兄弟们,不激动不高兴,傻愣着干嘛?”

    徐浪噙着笑上前几步,将于伟扯到红柱旁,这下五人里的,男生三人,正式汇合了。

    “你说说你,怎么跟老周一个德性,都不爱跟人联系的,你比老周还过分,你甚至有的时候都不接我电话,一个个都这么忙,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瘪瘪嘴,“老周日理万机我理解,你个心理医生,你有这么忙吗?”

    原本站在周沉后头侧眸屋檐角下悬铃的许年年立即回正,难以置信的看着于伟。

    谁能想到看起来最容易从事武打动作行业的他,居然成了心理医生。

    真的会有人找他看病吗?额……主打一个物理治疗?病人不听话多半的闲的,打一顿就舒服懂事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禁打个寒颤,却又觉得好有趣。

    略显尴尬的聊了几句,周沉去卫生间,徐浪贼头贼脑看他走远,赶忙拉着于伟,将缠绕使他好几日没睡好的担忧一股脑倾泻。

    并让于伟一定要努力给周沉掰正了,尽全力发挥他心理医生的职业。

    自顾自地讲,都没瞧见于伟在听见许年年名字后,一闪而过地僵了身子。

    -

    立在殿前的心愿树比初见时更枝繁叶茂,即便是秋天,它也不改翠绿舒展着枝条叶片。

    高高大大的,一下子就能把太阳光全部遮挡,许年年很喜欢它。

    红绳木牌尚存绿意盎然间各个角落,只是无论她再怎么踮起脚尖去寻,也找不到他们曾经一起写下的那五张了,早就被清理掉,这里挂满了他人新的愿望。

    于伟和周沉在树下站了很久,先是沉默,而后于伟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围绕着心愿树转圈,许年年只听了个大概,抚摸粗糙树皮的指尖偶尔会一顿,嘴角扬起一点苦涩。

    “是心里残余的念想,让你自动把很多事情串联到一起,让你误以为有奇迹发生。”

    “但是往往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在骗自己,人死不能复生,你该……早点放下。”

    于伟似是不忍,眼睛不再和周沉对视着,偏到一边,“你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压力有点大吧,毕竟你以前也没有这种症状,心病还须心药医,还是得你自己想开才能行。”

    “周沉,我再跟你说一遍,许……许年年早就不在了……她不在了。”

    否定,一次次一句句否定,让周遭久久再无人开口,眺望远处山林,周沉静默了一阵,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许年年看着,欣慰又心酸。

    穿袈裟的小和尚走来,双手合十一拜,“阿弥陀佛,施主们,主持有请。”

    他们仨进去了,许年年却被拦在殿门外。

    摸着那看不见的屏障,试图强行一脚踢开,“啊……”

    单腿跳跃着,抱着另一条腿面部表情扭曲得紧,除了震得浑身发麻,一点作用不起。

    不属于人间的灵魂,进不了佛祖大殿的门,这要不是死了,许年年还不知道呢。

    脑洞比较清奇,想着要是下辈子带记忆轮回,不幸被鬼缠上了,一定要来寺庙里避,好家伙连门都不给人进去的。

    进不去,那她去找找别的乐子好了。

    临走前扫了一眼殿里,他们在和一个圆头圆脑的主持说话。

    令许年年颇感意外的是,主持和周沉交谈,看起来比常来奉灯的于伟还要熟。

    周沉好像不信这些的吧,那时候让他拜一拜,保佑高考,都懒得动弹一下。

    “奇怪。”

    -

    来烧香拜佛的基本上都是在前面几个大殿里晃悠几圈,绝不会拜完后还往后面走。

    仗着天气阴晴不定,现在云雾纷纷集合开大会,好似快下雨,许年年一路往后面溜达,记得公寓在哪儿的她,根本不怵万一周沉提前走了没带上她怎么办。

    穿过一片给和尚们居住的白房子,来到溪流旁,清可见底,就是没见有小鱼游动,鹅卵石铺满底部,风吹拂,它仿佛也随水波扭动。

    红色的桥面很少有,弯拱着,许年年站在中间伸了个懒腰。

    没什么特殊含义,就和别人结伴一起出门旅游般,只是放松,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许年年在红桥上吹了许久的风,轮回界里永远都是黑夜,压抑的很,轮回的机会少,等待灵魂多的吵吵闹闹,她都记不起上一次在风景好的地方,安静待着是什么时候。

    屋檐角的风铃叮铃作响,被风携卷着传到好远好远的地方。

    过了红桥,再往山林的深处走,这里参天大树茂密繁多得很,倘若换作是从前,没人陪着一起,许年年定不敢独自行动。

    不过现在,她可以很轻松地蹦跳穿梭在树影婆娑间,任由蜻蜓从她身旁经过。

    到了一处宽阔的小空地上,顿住脚步,昂头往上看。

    “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在外头根本见不着的参天大树像要直冲云霄般肆意生长,红绳藏匿于树叶交错间,有一截却带着木牌随风摇摆,没躲完全。

    许年年视野所及,数不清的树上,都挂着数不清的红绳木牌。

    它们被悬挂得高高,风过时,有些撞击在一起,缠绕又解开,单单望着,神秘宁静的奇特感汹涌而至心口。

    很巧,许年年本来还在好奇上面有没有写什么,几条红绳风吹日晒久断裂开,啪嗒嗒落下,随木牌一并掉在几步开外。

    木牌用的好木头制成,摸着很光滑,但这一块不知在枝条挂了多久,质量再好仍旧抵不过岁月,边缘有些开裂的纹路,还有些发黑,上面的刻印却不模糊。

    许年年慢慢抚过,那她见过无数次,总也不会认错的字迹。

    /  想要许年年回来  /

    没有署名,许年年知道是谁。

    她轻轻抬下颚,深吸了一口气,视野逐渐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遮挡,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真是,不贪心啊。”

    漫山遍野的树,风席卷而来的同一时间,它们都摇曳了枝条,带着红绳木牌。

    “最好只许一个心愿哦,那样会更灵验,多了贪心了就不灵啦!”

    售卖处的大喇叭声好似还在耳畔边盘旋,吐槽木牌和红绳价格太贵的嘀咕也泛起光彩,如果今天没来乱逛,许年年其实早就不记得了,她以为其他人也会不记得的。

    花了大价钱,万千树木数不清木牌,周沉只求一个心愿。

    他想要让许年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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