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各项看不明白的数值制作成图投放到大屏幕上,许年年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周沉说着话,突然像是忍不住一般,嗓子眼里呛溢出呜咽,而后快步跑出会议室。

    反应太大,底下人除了一两个疑问性地喊了一声周总,皆愣在座位上,窃窃私语。

    许年年发挥上生平最快的速度跟上,却没能穿过下一道门。

    男洗手间内。

    剧烈地咳嗽透过磨砂材质门板渗透出来,压抑却还抑制不住地憋闷听着叫人心发慌。

    待周沉平复好出来,面色如常。

    他洗了把脸,鼻尖嘴角都是水,一点点顺着脖颈往下滑。

    润透白衬衫领口,走动间西服外套内里褶皱,领口尖端,红色的晕染痕迹若隐若现。

    “徐浪,你起来。”

    “不!我不起来!”

    总裁办公室内,一人抱着电脑显示屏赖椅子上,手脚并用蜷缩在一起,生怕面前人趁他不备将东西夺了回去。

    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但通常都只是发生在催促徐浪上进的时候。

    “你只有两个选择,一,回家睡觉,二,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

    眼底坚决泛滥,有宁愿僵持一天的信念。

    徐浪个闲不住的,周沉开完会没多久,到处逛的他便从旁人耳中听到风声。

    “你知不知道现在手底下人怎么说你的?说你是十足十的工作疯子!为了游乐园的进展加快,你天天不吃不喝不睡觉,一连咳嗽咳了几个月不见好,还那么拼,不要命啦你!”

    松开扒拉显示屏的指尖,周沉站直了身子,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思了一会儿,单手抚上侧脸,“我现在状况看起来很糟糕吗?”

    “废话!”

    “你是不是不照镜子的?要不要我把一年前给你拍的照片给你看看?”

    徐浪末尾顿了顿,似乎还想接着说什么,却又动了动唇,咽了下去。

    远处大厦玻璃反光,白亮亮的折射进周沉眼底,却怎么也照不亮他灰暗的色调。

    眼皮牵动睫羽往下,徐浪敛着眸,轻轻道:“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出事。”

    卡在一个点不再继续,意味不明反生出一股子心慌意乱的逃避。

    “……那你自己记得学,我确实也有点……困了,今天就先回去。”

    周沉收了手,出门前一刻,许年年回眸,徐浪瞳孔神采扩散开,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把显示屏愈发抱得更紧。

    然而他越抱得紧,越容易弄坏东西。一扯,连接电线被大力道拉起,粗长一根线,末端竟破了皮,露出里面的红蓝黑。

    -

    困了,所以得去医院。

    奇怪的道理,但周沉去哪儿许年年便去哪儿,反正问了也没答案。

    老老实实排队取号,等叫。

    周沉没有耍大牌,或者说找什么主任院长,他只是静静等待着,享受等待的时刻。

    任何结果没出来之前,那便都不会是什么大病,统一归位受了寒,或上火感冒。

    医院的空调,在许年年记忆里,一直保持开的温度低很凉爽的定论。

    日子过得快,天凉,也不知道有没有开暖气,周沉偶尔会一抖肩膀,随即闷咳轻响。

    许年年总也适应不了,每每转头,想为他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

    可连碰一碰他都做不到。

    来了医院,别管有什么毛病,先做一套检查再说。

    到处跑到处排,折折腾腾的,也有近一个多小时。

    待检查结果全部出来,可以拿去给医生看,得知差不多的结论,已入傍晚。

    周沉可能也累了想早点走,不想医生再被其他人打扰,于是进房间时,顺手关了门。

    有点快,许年年没反应过来,被落在门外。

    踮脚趴在中间透明圆玻璃往里看,周沉落了座,很常规的把拍的片,袋子里好几张报告交到医生手上。

    头发稀疏的医生看了会儿,皱眉开口,隔了有一段距离,许年年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一片枯黄的落叶被风卷着擦过眼睛,打着旋匍匐到白净的瓷砖上。

    许年年下意识不再踮脚,闭了闭眼。

    在她调整好姿势,要继续光明正大偷看时,远处传来一阵吵吵嚷嚷。

    爱看热闹,见这边应该还要一会儿,许年年果断迈开脚步,往那头蹦哒去。

    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额头上贴着白色的退烧贴,不愿意打针,竟挣脱了母亲的怀抱,跌跌撞撞从儿科跑到这边来。

    不慎撞到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生,跌坐在地,瞬间号啕大哭。

    “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不看路吗?哎哟,宝贝儿不哭哦,不哭不哭。”

    梨花头女人一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对着男生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说。

    “我不是故意的……”男生声音弱弱,几乎快被风卷了跑,“而且是他先从那边冲过来,我没看见他。”

    “不是故意的就不用负责了?我家宝贝摔坏了你担待得起吗?我不跟你讲,你家长呢?叫你家长来!怎么教的孩子,撞人还有理了不是?敢跟我顶嘴?叫你家长过来!”

    此起彼伏的声调,尖锐到令人心悸,男生后退一步,像是被吓着。

    路过人们有些见状看不过眼,不赶时间的都停下脚步,纷纷为男生说话。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家孩子是宝贝,人家的孩子就该挨你骂?”

    “就是,我一直坐在这附近,明明是你没看住小孩,任由他到处乱跑,还好意思说别人。”

    “熊家长?就会欺负弱势群体呗!”

    “也就是撞到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你敢这么硬气,换作是那凶神恶煞一点的壮汉,你怕不是得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吧!”

    一张嘴说不过十几张,女人憋红了脸,“我不和你们这些不知所谓的人扯,小孩,你家长呢?喊你家长过来跟我讲。”

    男生攥紧了拍片用的纸袋手提部分,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话。

    “问你话呢!”

    “我妈妈,我妈妈生病了……她在病房等我,她不能过来和你说。”

    孩子终归是孩子,不能用成人的方式去规范要求他们,他们不该天生一颗强心脏,他们也会有孤立无援的时刻,感到无助和悲伤。

    男生说话小小声,没有家长撑腰,连硬气点说话都不敢,微微低头,“对不起阿姨,是我的错。”

    生病的是他母亲,可他自己看起来也不怎么健康,脸色发白,不时吸鼻涕,青绿色在鼻孔处来来回回,却没人能带他看看医生。

    从道德谴责上升到人身攻击,围观的人们不愿男生再受女人的冷言冷语,尽管说的话不再那么委婉好听,但效果奇佳。

    女人抱着自家孩子快速跑了,男生也在他人帮助带领下,逐渐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消失于许年年视野尽头。

    医院周围多种树,只是秋入晚,翠绿和嫩绿皆褪去青涩,红黄色彩点缀了枝头,鸟雀,早没了踪迹。

    许年年就是很突然的,想起从前。

    殷桂那般模样,周沉却还要一边读书一边照顾她。

    是人就不可能不生病,那么,殷桂生病的时候,周沉是否也这般无助的穿梭在冰凉白墙之间,被人欺负了,咬着牙低头忍让。

    或者说,有人照顾他吗?在他生病的时候,他是怎么度过的呢?

    “周同学,开开门。”

    “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自己一个人。”

    -

    周沉回去后,睡了整整两天,就在徐浪马上要打120喊救护车来,他缓缓睁开眼。

    情绪很好,兴致高涨,不仅没急着回集团工作,还在家里打扫起卫生来。

    “不是,老周啊,是这样的,我很高兴你精神变好了,你看吧,我都说你就是睡太少,给自己折腾得身体不适。”

    “但是吧……哎,哎,我马上去洗拖把,别推我,你等会嘛!听我讲完!就是,我们不用这么着急吧?大扫除什么时候都能做,你现在身子才好一点,干嘛呢?”

    周沉断绝了徐浪想请钟点工阿姨来打扫的心思,对于控诉,他只是侧身。

    于伟急于在倪虹面前表现出十佳好男人的形象,不抱怨肯吃苦,站高处擦玻璃哼哧哼哧就是干,一句话不多说。

    周沉什么都不用解释,于伟就是堵住徐浪嘴巴最好的答案。

    徐浪气不打一处来,“老于,你不和我站一头制止老周胡来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卖力!”

    “怎么以前住一间宿舍的时候,不见你这么积极呢?!”

    说着上去就要打于伟屁股,倪虹手疾眼快闪现到身旁,拦下,偷袭徐浪后脑勺。

    两者又缠斗起来,比拼撕头花。

    大晚上吵吵闹闹的,屋里回荡着吱哇乱叫和如潮水渐高的笑闹。

    许年年坐在念年身旁,看着他们无奈摇摇头,嘴角泛着笑。

    往后扯几步一个大跳偷袭倪虹,徐浪喘息着说:“老周,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没毛病,你居然敢帮老于洗袜子,勇气可嘉!”

    于伟满脸黑线,“为什么扯到我身上了?我脚不臭!而且我……什么意思?”

    于是下一刻,战场加入新战士。

    周沉擦着桌角边缘灰尘,把抹布翻个面,见他们闹腾着,忍不住轻笑。

    “嗯,我没事。”

    “没关系,我们都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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