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清晨薄雾笼罩天幕,让人极容易犯困,赖着不起床。

    火急火燎卡点赶到,傅嘉豪进办公间前照了照镜子,摸着眼角淤青,犯嘀咕:“啧,怎么其他的都好了,这个还没好,这个于伟,下手也太重了些。”

    大早上清闲,办公位上刚坐下,就有女同事过来跟他聊天。

    傅嘉豪长得好又未婚,所以蛮受欢迎。

    一个看着比他大几岁的短发女人过来便大惊小怪,“小傅,你眼角这淤青还没好完全呢?我给你的药膏你有用吧?”

    “有。”

    “是啊,得一直用才能见效。唉,你说说你都三十好几了吧,怎么还不结婚?身边连个照顾你的人都没有,像什么话!”

    说罢抛了个媚眼,给如钢筋铁骨一般铮铮铁板一块的情感瞎子傅嘉豪看。

    傅嘉豪也不知道到底听明白人娇嗔里的意思没有,反正他肃了脸,道:“家里人也有催的,有介绍的,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份令我荣誉使命感满满的工作最重要!”

    那叫一个义正词严,浩气十足!

    短发女人侧过脸,面部肌肉抽搐,最终没忍住,无语翻了个白眼。

    “什么荣誉啊,我看你是在等人吧?校园里的白月光?还是初出社会遇见的朱砂痣?”

    旁边一个毕业不久,新来派出所的年轻女生抽纸喷完鼻涕接话。

    平时文艺,爱看小说,先前好一段时间,傅嘉豪都听不懂她嘴里各种词汇。

    “我哪有什么白月光啊!哎,行了行了,我还没吃早饭,我门口去买根油条先。”

    好不容易逃出来,傅嘉豪松了口气,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白月光……”

    小摊热油冒着白烟,老板娘忙得脚不沾地笑容满面,傅嘉豪把外套拉链再往上扯扯,嘟囔着果然动起来就不会冷了。

    油条到手,豆浆倾倒,不慎被一着急上学的小孩烫伤了手背,傅嘉豪没跟吓得快哭小学生计较,安慰好几句,放人离开。

    耽误片刻偶遇上也来买早餐的大队长,傅嘉豪很没上进心,不知道恭维帮着付钱。

    更是在大队长忘了带钱包,工资全上交手机没零钱支付时,帮付完钱,大队长拍拍他肩膀道:“好小子,明天再把这七块钱还你哈!”

    他说:“是七块五。”

    大队长吐槽他一点人情世故不懂,直肠子,要是换作在其他领导手下干活,肯定要被穿小鞋。

    傅嘉豪却不以为然。

    往回走的时候,大队长搓搓手说入秋天冷,傅嘉豪傻不愣登接个,“夏天热的时候你可满脑子想秋天赶紧来,能凉快点。”

    拆台小能手,人说什么他拆什么。

    “啧!你小子!唉,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现代人心复杂社会,也难见你这么不圆滑诚恳不说谎又直来直去的人了。”

    “说到夏天,我可不得不再提一提远航集团的老总周沉咯。”

    游乐园杀人案的嫌疑犯自首有三月,还真是一点犯罪证据找不到,做得那么天衣无缝,居然良心发现来自己这派出所自首。

    大队长抠破光秃秃的脑袋也想不明白。

    “哎,远航集团的周沉是你以前高中同学,监控显示,小豪你当天不是也去了那附近,真的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看到什么吗?”

    纯属闲着聊聊,例行询问早已结束,大队长没想过傅嘉豪能提供什么有力证据线索。

    傅嘉豪却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大队长回头,“干嘛啊?走啊。”

    “害!我就随便问问,你不用轴着费劲想!走去我办公室,我给你找个创可贴,贴贴你那被烫伤的手背,起泡了吧?”

    “白月光。”淡淡呢喃细语,大队长没听清,满脸问号,“啊,你说什么?”

    拒绝完傅嘉豪的许年年,不接花束头也不回跑了,但其实后来她心有愧疚,觉得就算不喜欢,也不该这样对待人家。

    在室外篮球场打篮球,傅嘉豪挥洒汗水,猛地被人一撞,手擦地摔倒,心情本就不好,差点和三班那人打起来。

    被劝到场外休息,他咕隆咕隆灌水。

    去了趟卫生间,再次回来,水瓶下压了个东西。

    【对不起。】属于女生的娟秀字迹印于纸张中间,下笔深深背面都有痕迹,旁边搁置着个学校小卖部有售的创可贴。

    傅嘉豪环顾一圈,许年年还没来得及拐入实验楼体后的慌乱逃跑身影被捕捉。

    那个创可贴傅嘉豪没用,他没再打扰许年年,只是偶尔在人群中看见,会多瞥两眼。

    但也仅此而已。

    此刻想起来,心里千百倍滋味上涌,傅嘉豪长舒一口气,回绝了大队长好意,轻轻道:“我有创可贴。”

    “啊?你有吗?那行,那回去你自己贴,我就不翻了挺麻烦,走吧,天挺冷的,冻人。”

    秋风瑟瑟,落叶扫了落落了扫,总也清理不干净,枝头还有些枯黄强撑,但更多的随风擦划地面舞动,几片俏皮来到傅嘉豪鞋边。

    把头上帽子取下,傅嘉豪眨眨眼,代替日光,扬起一个不输从前的阳光笑脸,“大队长,那天我确实出现在那附近。”

    “但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

    “没看见。”

    -

    看守所探视室里没开灯,周沉半边身子没入阴影,也挡不住他的日渐消瘦。

    好在精神头尚可,一直微笑着听徐浪每次来都要骂半个小时的不重复词汇收集量大赏。

    做事总归会有个动机,犯罪亦然。

    然而周沉给出的答案,却生生让盘问的警察哑声,只用奇怪眼神扫视。

    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和那所谓重返人间却分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言论。

    抛弃大好前程,美好的后半生,泯灭最后一点良善,叫人匪夷所思。

    与空气自说自话,那处避光的阴影里,根本没有任何人驻足。

    他是个疯子。

    并非猜疑,这是最终结论。

    徐浪说得口干舌燥,微微喘息,抬眸深深望了一眼周沉,肩膀陡然卸力,低头沉默不语。

    “徐哥,自首是我的选择,别难过。”

    “无论这一生最后如何,你们是我和年年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使人平静下来的柔和语气并没有安抚到徐浪,他捏紧的拳头松开,一拍桌子打断,“我不管你了!反正人我已经带来了,你自己跟辩护律师讲吧!”

    小孩闹脾气一样,徐浪回身拉门出去,低着头,没让不争气的湿润被察觉。

    他走后,没几秒,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周沉视野。

    沈安琪一身女式西服笔挺干练,头发剪的很短,不复记忆里只简单空洞漂亮女孩形象。

    慢悠悠拉开周沉桌对面椅子坐下,打趣道:“很吃惊吗?哎呀,这椅子坐着真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徐浪请来负责你案件,为你发言的辩护律师,沈安琪。别人都叫我沈大律师,给你个特例!可以喊我副班长。”

    瞧周沉愣怔模样,不由佯装不满,“别小瞧女性,我可是行内顶尖,费用可高。”

    默了片刻,周沉回过神,重新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好久不见。还有,我不需要辩护,我认罪。”

    闻言,沈安琪停止翻动纸张,拍下,手放在字眼重重上,“不用你说,我知道,这场仗绝对赢不了。”

    再度捏起纸张边角,晃晃脑袋,语气里满是得意洋洋,“但是你管不了我,因为我这次是义务劳动,不收你钱。”

    “感谢我吧!徐浪来找我的时候,我可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同意了。”

    没希望的事,何必还要耗时耗力,作无用功呢?

    周沉不解,“为什么?”

    “嗯……你要说为什么?”沈安琪皱眉思考,神情变得有些缅怀惘然,而后嘴角扬了扬,温柔笑笑,“就不告诉你,这个理由,只有年年知道。”

    “非要问的话,那就,天启楼,紫荆山,下了雨路泥泞难走很滑,她拉了我一把。”

    她还说羡慕我,让我觉得,我其实没那么糟糕,我可以突破恐惧,争取想要的生活。

    沈安琪笑而不语,好胜心很强的她,曾因为这份好胜心,无意间接伤害过一个单纯的心,所以——

    “所以周沉,现在我来拉你一把,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我,对年年最诚挚的谢意。”

    开庭那天乌云密布,和看守所探视室墙面最上方小窗里展现的阴霾大差不差。

    沈安琪站起身,朝上方审判长微微鞠躬,转身,面向旁观席所有人,“我的当事人,杀了人,证据确凿,对罪行供认不讳。”

    走到探视室门旁,沈安琪忽而回头。

    “但在此我要澄清一件事。”

    截然不同的两个场景不断变化,画面一阵阵发出沙沙雪花白光,但周沉无论是坐在阴影处还是法庭亮光里,都还是能听见沈安琪斩钉截铁且高声的大喊:

    “我的当事人罪不容赦,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泯灭自身人性,杀害一人复仇。”

    “他有罪。但,无错!”

    于是下一刻,阳光,遍地生花。

    一锤定音!

    -

    蝴蝶能带来什么呢?它弱小,生命又短暂,却扑闪着翅膀,轻松带动起一场,史无前例的飓风风暴。

    冬天,少见蝴蝶。

    怀江的冬日,一年比一年冷,往年绝不可能下雨,今年却直接发布好多年不曾光顾的台风预警,请广大市民注意防范。

    深夜时分,不知道监寝里的谁没关窗,寒风无视层层铁杆,争先恐后涌进,直直吹到周沉的下铺。

    他把头闷在被子里断断续续咳嗽,被角和枕头上浸染湿润,触手粘粘的。

    周沉再睡不着,眼睛望向窗外,任由冷风吹在脸上,钻进被子里。

    反生出无尽的精神气来。

    想起上个星期,徐浪倪虹和于伟来探监,看他脸色不好,只嚷嚷着要保外就医。

    周沉忍不住弯唇,眼眸于黑暗中发亮,“白申请了,都让你们别费功夫。”

    台风过境,大雨倾盆,外头有东西被吹掉,伴随树木拦腰折断的咔嚓声,碎了一地。

    睁眼瞧了好久,瞧着狂风骤雨。

    困在雨夜里的灵魂,终等到久违的雷雨交加,盘旋在身体每个缝隙的轰鸣声,在这一刻,突然消散。

    屋外末日般噼里啪啦,周沉眼前泛起光晕,嘴角带笑,然后下沉,往深处下沉。

    他不再怕黑了。

    那是一片好大好大的花海,黑着天,月亮是红色的,但花蕊中间发光,让这里不显得黑暗恐怖,反增添童话故事的梦幻。

    远处紫藤林里快速跑来一道身影,步履轻快,跑动带来好多萤火虫,她浑身发光。

    几乎是一眼,周沉便奔跑着迎了上去。

    七年,2556天,61344个小时。

    有人说,只需要七年,人体身上的细胞就会更换一遍。

    周沉用了两个七年,只为换来一场,久别重逢的夏天。

    “要走了吗?”

    “我们一起吧。”

    终于能触碰到,且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周沉笑得,放松又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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