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

    嘟。

    电话挂了。

    汪玉树喝多了,眯眼看了屏幕半天才确认,电话确实挂了。

    “好狠的心啊。”就知道周深乔不提这个路可可肯定有原因。

    汪玉树以为他们最多是闹了什么矛盾,但他完全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居然差到这种程度。

    难道是周深乔对小姑娘干了什么坏事?

    人家一听到周深乔的名儿就懒得再理,这得多恨。

    医院里吵吵嚷嚷的,汪玉树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周深乔,眼神充满怜悯:“乔哥,兄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护士过来解开周深乔的衣服,利落刮掉他下腹茂密的毛发,冷声问:“病人马上做手术,字签了吗?”

    “噢……”汪玉树把签好的风险书递过去,扶着墙跟随护士走到手术室外。

    他最近喝的不比周深乔少,此刻也难受,干脆靠墙坐下,他想,幸好他结婚了,不然病了都跟周深乔似的,没人给他签字。

    他昏昏欲睡,撑着额头回复客户发来的信息,眼睛越来越花,他揉了揉眼眶,抬头,电梯正好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小个子女孩,白T,牛仔阔腿裤,背了个奢侈品牌的小书包,清纯动人,看起来是个学生。

    她的视线在所有手术室门上一一掠过,最后将落到汪玉树身上。

    “汪先生?”她问。

    汪玉树一脸迷茫:“我们认识吗?”

    “我是路可可。”路可可蹲下,仰头看着手术室亮着的红灯,表情很淡,“他怎么了?”

    “你就是路可可啊……”汪玉树实实在在地惊艳了一把,娘的,难怪周深乔那种榆木脑袋会动心,这小脸蛋他看了也迷糊,“喝多了,胃出血,要做手术。”

    “严重吗?”

    “不清楚,医生说要打开看了才知道。”

    路可可没说话,起身走了。

    汪玉树急了:“你去哪儿?他呕心沥血把你养大,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路可可挥了挥手,转眼消失在楼梯间。

    “这人!”汪玉树目瞪口呆,来都来了,还不等周深乔脱离危险?

    拜托,胃出血很严重的好吗?虽然每个老板的胃多多少少有点毛病,但喝到做手术的,周深乔是他认识里的唯一一个。

    不过十分钟,路可可又回来了,顶着汪玉树不解的目光,她将手里拿的西瓜饮料放在他脚边。

    “给你,糖能解酒,西瓜利尿,加速代谢。”

    “谢谢,还有,刚才……对不起。”汪玉树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头脑果真清醒了些。

    路可可也坐下,汪玉树偏头瞧她,才发觉这孩子的古怪。

    太平静了,仿佛不会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他骂她,她没反应,他谢她,她还是没反应。

    半晌,路可可毫无预兆地开了口。

    “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

    “你指哪方面?”汪玉树看着她,意味深长,“如果你指事业,那他过得很好,我们挣了不少钱,两辈子也花不完。”

    这应该不是路可可想听的,但这小丫头愣是没有追问,稳如老狗,比他见过的四十多岁的女企业家还淡定。

    汪玉树同情地望向手术室,继续说:“可如果是感情方面……那周深乔真的惨到家了。对了,他养了一只叫爱可的小狗,每天带在身边,你知道吗?”

    爱可,路可可,这个名字背后的深意,不言而喻。

    路可可点头:“见过,很可爱。”

    大抵是喝高了,汪玉树收起手机,竟然同一个小他好几岁的学生聊起了天。

    “能说说你们的过去吗?”

    路可可微妙地挑了挑眉,这是汪玉树今天看到她的第一个表情:“他没和你提起过?”

    汪玉树摇头:“只字未提,守口如瓶。要不是我偷听到他和你爸吵架,我恐怕永远不会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我会认为爱可只是他随意起的一个不土不洋的烂名字。”

    接下来的一小时,路可可同他说了她和周深乔的初遇,她处心积虑在他面前卖乖,刻意出现在他经常出现的街上的肯德基,在发现他的身影后,不仅不和他打招呼,反而去拿人家吃剩下的汉堡。

    她和他说周深乔为她做的全部改变,他是怎么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了海底捞星级员工,又成了一位手艺超群的装修工,她倾诉他对她的好,他为她做的一日三餐,她生病时他的心焦,她获得荣誉时他的欣慰。

    她也说了她的阴暗和不堪,仗着不满14岁的优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有招惹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可是周深乔不嫌弃,他总把她牢牢地护在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告诫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而灰色的区域非常危险,一旦走进去,她可能就完了。

    她的讲述停在他们为孙小姐吵架那日,不再继续。

    “你们以前这么要好?”汪玉树觉得哪里违和,好像一本太监小说,断在了难以预料的位置,“你为什么不回老家看看他?他一个人,太寂寞了,我有时瞧着都心酸。你知不知道,人压抑得太久,是会生病的,他现在躺在里面,就是因为着急。我们本来可以慢慢把业务转移到上海,是他坚持拿下月初那个项目。”

    汪玉树紧紧盯着她:“小路,那根本不可能,来不及。是他熬了三天大夜赶出来标书,又拼了命地应酬,才得到了参与竞标的机会。但这仅仅是个开始,我们介入得匆忙,人生地不熟,为了打通关系,我俩连续喝了一个月,中午喝,晚上也喝,有时侯一天四场,真的,我眼珠子都喝浑了,我老婆说我现在像个在逃通缉犯。”

    路可可张了张嘴,却没声音发出。

    路可可当然知道他辛苦,他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能在短时间内爬到这个位置,一定不容易。

    可钱是他的,他挣他花,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最可笑的是,周深乔因为钱而赶走了她,如今有钱了,她却不在他身边了。

    他们互相了解,周深乔不会不懂她,他明知道她走了就不会回头,但他还是那么做了。

    他在折腾什么啊?

    她不理解。

    勇敢、偏激的路可可永远无法知晓,懦弱、视她如命的周深乔为了她的前途,宁愿自己痛苦一辈子,他做抉择的时候,未曾想过他们还有机会再遇。

    他们的性格就决定了他们会这样,这是他们最难越过的一道坎。

    人生飘渺,站在一个时间点,向前望不到未来,向后回不了头,可如果七老八十了再看看,就会发现,那是一条既定的路,那条路,叫命运。

    周深乔注定要为路可可奔波一生,路可可也注定听到他的呼唤就会想家,哪怕满身的伤和血,都是他带来的。

    “后来呢?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汪玉树有些困了,脑袋一点一点。

    路可可不讲话,她把书包里的一条小毯子围在他肩上,在他终于合眼睡着的时候,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陪他这么多年。”

    这场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护士推周深乔出来时,周深乔仍然处于昏迷状态,路可可叫醒汪玉树,让他回家,自己则去了病房。

    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不需要多么精心的看护,主要是提醒护士换液,不累,却很熬人,路可可撑着下巴,注视着液瓶,始终没有看周深乔一眼。

    直到周深乔的手指动了。

    那是国庆的第一天清晨,路可可还记得,五年前,林女士差不多就是这个日子把她接到的上海。

    “醒了?”路可可眼神漠然,尽管她出现在这里的行为,本身已经泄露了她的态度。

    周深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后知后觉这是现实,不是梦境,他挣扎着起身,却被腹部的伤口牵扯,低低地伸吟了一声。

    “别动。喝酒多了,胃出血,做了微创手术,医生建议住院观察七天。”路可可简略说明了昨天的一切,然后把手机递给他,扬了扬下巴,“找人过来照顾你,我要走了。”

    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周深乔愣神,一双眼中满是贪婪和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路可可会来看他,她昨天中午还在赶他走……

    这是不是证明,她心里还有他,她并不是她所表现的那么不在意他?

    “可可……”

    他沙哑地唤她,吃力地攥住她的一只手腕,路可可淡淡瞥了他一眼,他的心脏立马传来痉挛的痛感,下意识松开。

    可下一秒,他又死死握紧。

    “别走。”

    路可可去掰他的手指,察觉到掰不动,她皱了眉。

    “看来你不需要人照顾。”

    周深乔垂下眸,像做错事的小孩,边为自己找借口,边责备自己的大意。

    “我什么人也不认识……可可,我只有你。”他摩挲着她布满伤疤的腕子,艰声道:“这么多年,我只有你。”

    “真的?”路可可俯身,逼视他。

    “我发誓。”

    路可可勾起唇角,冷嘲热讽:“哦?那你那条狗算什么?毛绒玩具?吉祥物?”

    周深乔的脸一下子白了,声音又干又哑:“……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反正你也不是真心的。”

    说了对不起,他就真的会放手吗?

    不会。周深乔多倔,多轴,认定了便不会改。他想赶走她,就五年不闻不问,他想把她抓回身边,那他也一定会纠缠她一辈子,不死不休。

    路可可依旧站着,从这个角度看,平躺的周深乔也没那么高大,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看到,她的大英雄,开始老了。

    时间很残忍。

    她沉默了良久,迟疑着说:“你上次说的事情,我考虑过了,我同意了。”

    周深乔明显茫然:“哪件事?”

    他最近给她发了好多短信,讲了许多小事,他记不清自己都说了什么。

    “忘掉过去,忘掉不愉快,重新开始。”

    周深乔先是愣住,随即惊喜,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眶湿了,只顾着点头。

    路可可不耐烦地摆手:“先听我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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