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两人对视半晌后,总算缓解了尴尬,具体来讲,主要是柳依云单方面的尴尬。

    两人合计了一下,姜淮补充说明解释,柳依云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也就是说,我们入的是一个恶人村,这村里因为百年前的诅咒,每隔三个月要送四对新婚夫妇作为贡品,献祭给邪灵。”柳依云蹙眉道。

    “而这作为祭品的四对新婚夫妇必须是自愿成亲,且彼此相爱。”

    “这条件太过苛刻,逼迫成亲还好说,但还要自愿和彼此之间相爱,每三个月献祭一次,去哪里能找到这样源源不断的新人。”

    “这村子里的人就把心思放到了歪门邪道上。据说有一名村妇为此日日夜夜叩拜神庙,这村上唯一的神庙里塑的就是那邪神的雕像,是人头鱼身的女子相。”

    “该邪神传说是一名人鱼,百年前爱上了这个清平村的一位小伙子,那小伙子瞧人鱼长得美便与她一同坠入爱河。但好景不长,他们的事情被村上人知道了,村里人恐慌于她这个妖精,便让小伙子做出选择,选这个妖怪就即刻带着她连同他的家人一起永远离开村里,选村子就连同村民一起将这不祥的妖孽除了。”

    “这选择其实并不苛刻,真正执着于爱情的人在与心上人一起离开和杀死心上人之间很好选择。但问题就出在,前面也说了,这小伙子喜欢她的原因单是因为她长得美,纯粹是好色,但世上美丽的女子多了,且各具特色,他没必要栽在一只妖怪上。”

    “于是在村民们以及自己家人的劝说下,他毫不费力地就妥协了,选择灭了这只妖怪。在与村民做足了准备后,他骗人鱼,村子里的人接受了他们的爱情,以见未来公婆的由头将其骗入了村子。人鱼也傻,满心欢喜地信任爱人,没有丝毫的怀疑,就这样跟他走进村子,面对全副武装的村民们,活生生被困在渔网里乱棍打死,最后一刀,是她的情郎下的手。”

    “他一边说着对不起她,叫她下辈子投个好胎,一边将刀刃捅破了她的心脏,灭掉了她的生机,既虚伪又嘲讽。她就这么死了,死不瞑目。”

    “她死得冤,戾气重,地府妖域都不愿意要她这个鬼,她也不想去,她就时时刻刻飘荡在这个村子里,看着这些杀人凶手和乐融融无所报应,郁气久不化反更浓。”

    “最后让她爆发的是那负了她杀了她的小伙子,在她死后不足一月时间里和村上其他姑娘成了婚。他们成婚当天,亲朋好友、陌路故人均是祝福,都在笑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那负心汉看向女子时眼里也亦是情意绵绵。”

    “她所那么多次幻想和情郎的婚姻,向往又期待得叫她羞红了脸,唏嘘短叹她为妖的身份,期盼着与爱人的甜蜜未来,却又时刻害怕担忧不被祝福的前景,就这样几番期望焦虑,甜蜜又自我折磨。”

    “她期盼了这么久的东西如今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可那新娘却不是她。她看着那女子落落大方接受众人的祝福,看着这些拒绝她的人朝女子衷心恭贺,看着她曾经的情郎抱得新人,深情款款、喜不自胜。”

    “一片欢声笑语,喜气洋洋之地,却只余她如坠地狱。”

    “她嘴里喃喃着:‘好一个恭贺新婚,好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眼里流着血泪,似哭嚎似狂笑,在那一刻,她的怨气突破层层阻碍终到达了顶峰,她能怨气化实了。当晚,在洞房内,她杀了新娘及负心汉。”

    “这对新人死相极其残忍,村里人惊恐不已。”

    “但人鱼的怨气依旧未消散,她还是恨,恨所有人,恨他们对她不公。她盘旋到村子上空,用恶意和怨恨裹足了整个村子,她对村子下了诅咒,从即日起,清平村只能进不能出,每隔五日,村里都会开肠破肚死一人,如想活着,那便每三月给她送四对恩爱新人。”

    “村里的人自是不想惨死,所以选择了第二种方案,每三月献祭四对深爱彼此的新人。但这样的人并不好找。如上所说,村里一位妇人便日夜跪拜在神庙邪灵神像前,希望她能给一点垂怜。”

    “这村上只有一座神庙,许久之前不知供着哪位佛,但长久没人叩拜,也便就此没落了。直到这人鱼冤魂怨气冲天掌控了这座村,硬生生挤掉了这尊佛,取而代之,下诅咒那日,电闪雷鸣之夜,慈悲法相不在,森然邪神入住,这神庙也就变成了邪庙。”

    “在村上死了十数人后,邪灵终于给该妇人托梦,告诉她,用她燃在神像前香炉中的香灰给适龄男女服下,可令他们彼此深爱。”

    “妇人醒后,欣喜若狂将消息告知当任的村长,半信半疑之下,村长用村中一对男女做了实验,果真如此。从此之后,该村便将过路人都留下来,变为祭品献祭,就这样换了一任一任村长。直到百年后,路过此村的人越来越少,也正好在今日遇见了我们几个。”

    柳依云在光影里偏头询问:“是这样吧?”

    姜淮靠着床头,光晕将他罩得朦朦胧胧的,他漆黑的瞳看着她:“是这样的。”

    “但是,”他动了动手指,神情有些古怪,“你有必要脑补得这么抑扬顿挫吗?你是说书先生吗?”

    柳依云:……

    柳依云不理他,转移话题道:“可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姜淮垂了眸:“用了点小手段,从村民那里打听来的。”

    “用了,”她刚想问用了什么手段,突地又安静下来,难道恶人村的人还能乖乖把这些密事告诉他吗?他用的多半是不够正道的手段,多听多错,柳依云沉默闭了嘴。

    她不问了,姜淮反而又有了说话的心思,他盯了她一会儿,像是知道她的想法,轻笑道:“我好好问他,他不答,没办法只好将他舌头割了,在其上画了符,让这舌头一五一十告诉我。至于尸体是没用了,我就剁碎了……”

    虐杀。

    “别说了!”柳依云皱眉制止了他,似是不想再听下去。

    在她没瞧见的视线里,姜淮轻扬的笑慢慢平下去,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漆黑一片。

    他黑眸冷淡,长睫垂下,手指不自觉在床褥上蜷紧,她居然信了,她居然能信。唇角勾起,带了嘲讽和自厌的情绪。

    柳依云缓了缓,告诉自己这里和她原本生活的时代不同,而反派也和正常人不同,不要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她默默吐了口气,感觉好了些,才敢再次和姜淮搭话转移话题:“那你给我喝的解药是从哪来的?”

    这句简单的问话等了很久,久到柳依云不禁疑惑看向姜淮,以为自己问的不是解药的来处,是里面的化学成分、制作工艺是怎么一回事。

    又等了少许,姜淮才冷淡开口:“地上抓的。”

    柳依云:?

    好在这次没再等她问,他就继续言简意赅道:“神社旁树边的土是解药。”

    那她刚才喝的那杯酒里是树旁抓的土?怪不得那杯酒极苦又涩还有沙子味。柳依云有点反胃,也不知道那些土到底干不干净,有没有被人踩来踩去,村上的猫狗……

    她捂了捂嘴,感觉有点恶心,早知道不问了。

    她没注意姜淮的情绪,小心翼翼看了看门外,没人把守。虽然瞧着没人,但柳依云知道这些村民不可能真的给他们自由活动的机会,多半在哪个角落盯着他们。

    她戳破了一点窗纸,瞥了眼外面。然后走到姜淮面前:“我们得去找温姐姐和苏师兄,你有什么办法悄悄过去不被发现吗?”

    姜淮垂着眼,没理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依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天都快亮了。她想,要是姜淮不去,她就自己去。

    正准备出门,姜淮冷冷地问:“你去干什么?”

    柳依云回头,对上他审视又冷淡的一双瞳,卡了一下:“去救人呐。”

    “是嘛。”他有点嘲讽,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柳依云不知道他哪根筋抽住了,转头又要走,一颗石子带着劲风砸到她脚前,阻止了她的步伐。

    柳依云有点不耐烦了,她没好气看着一而再再而三制止她的人:“又怎么了?”

    姜淮靠在床头,乌发汗湿,脸色苍白,一双黑黢黢的眼专注地盯着她:“你是要去救他们,还是要去和他们说什么?”

    柳依云一向吃软不吃硬,回头看见他这张惨白的小脸时,怒意一时就降下来了。不过等到他问出这一句,她就又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她看着姜淮这双漆黑试探的眼,有点狐疑,她能和温容及苏和玉说什么?讲讲人鱼的爱情故事,砸了这座神庙?嘶,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她不会是不知不觉又惹到这位反派生气了吧?

    她飞快地回忆了之前的对话,将记忆放在了她最不想回顾的先前对姜淮鬼迷心窍的行为上,然后她浑身一僵,想到了他身上的那颗散着灰气的琉璃珠。

    失去记忆的时候,她只是觉得奇异,但恢复了记忆,柳依云明白那灰气是什么,那是魔气。是正道除之而后快的邪物,尤其是现在魔界大门将开,修真人士对魔气厌恶程度更甚,近乎草木皆兵。

    怪不得他担忧自己将这事告诉温姐姐。

    同时,她心里也产生了一点猜测,怕是从她发现那层魔气起,姜淮就有朝她动手的打算,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结果放弃了。

    柳依云有一点生气,她磨了磨后槽牙,但同时又明白,解决掉知情人士这对反派而言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且这个问题必须得处理好。于是她看向姜淮:“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身上魔气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翻了翻记忆,思索着这个世界有没有类似心魔誓这类的东西,所幸有差不多的,她便赌咒发了誓。

    或许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姜淮眸光闪了闪,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对他这么不设防?为什么知道了这些还能和他自然地相处?但一开口,他最想问的却是:“还有呢?”

    啊?还有??

    柳依云这下是真沉默了。

    半晌等不到她的回答,明明觉得没什么,但姜淮依旧还是沉了脸,他抿了抿唇,冷着眼,一副阴郁模样。

    柳依云朝他看过去,只见少年阴郁地靠着床头,一身红衣,眉眼俊俏,手指扶着额,眉心微微蹙着。

    原本以为他头疼是装的,但柳依云瞧见这里,却开始迟疑了:“你,”你是真的头疼啊,而且看起来真的很难受。

    书中确实有写姜淮头疼的毛病,但是一笔带过,柳依云也没太注意。

    她想了想,虽然少年现在阴晴不定,但是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没有什么止疼的药物能给他吃,柳依云上前,想为他拭一下额上的汗,然后手就被打开了。

    少年瞧也没瞧她,勾唇讥讽道:“柳姑娘不是觉得我残忍叫我闭嘴吗?现在又来这里装什么关心?”

    他这话一出口,柳依云就明白他那句“还有呢?”是什么含义了。

    她偏头盯了姜淮一瞬,又突然凑过去:“姜淮,你其实没有把人家舌头割下来,也没有把人家剁成肉沫吧?”

    少年抬眼看她,嘲讽道:“怎么没有?”

    就是感觉没有。但她却没这么说,只是道:“如果你真割下来,你肯定会拿那半截舌头到我面前吓我。”

    少年漠然看着她:“我有那么无聊?”

    柳依云眼睛亮闪闪地点头:“嗯,就是有这么无聊。”

    姜淮干脆瞥过眼,不再看她。

    柳依云却趴在床褥上闷笑:这个人明明气都消了,还偏偏绷着一张脸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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