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高束，身姿挺拔，容颜稠艳，姜淮还是一如既往俊美得不像样，但他瞧见柳依云时，面色却陡然苍白，眸光微闪，像是暗夜里熄了几丛火，幽深浓黑铺天盖地逼压下来，叫人心生绝望。

    柳依云想：他在害怕什么？

    遽然一瞬，上古魔气将她魂魄压至极点，完全占领了她的身体。柳依云被压成一个光点，失去所有控制，险些陷入沉睡，勉强靠着系统才保持住神智。

    上古魔气瞧了瞧新的身躯，打量了一番手脚，才舔了舔牙齿，悠悠闲闲对他露齿笑道，“好久不见，”她恶意满满，“‘钥匙’。”

    幼年的时光仿佛再次将他笼罩，在暗无天日的苟存中，不止有喝不完的草药、好完再续的伤口、被锁链锢着的日常，…还有无边黑暗里，身体里掩藏的魔气无尽无休地在和他说话，教他术法，教他思想，教他怨恨，教他…去死。

    叫他白日受秋司水的折磨尚有停歇，受魔气的侵染却每时每刻毫无间隙，听它嗤笑嘲讽、尖酸刻薄，听它把他的人生当做最中意的笑料，反复咀嚼欣赏，时时提醒生怕他忘掉他这副狗样子，听它扭曲他的想法，看他塑造他的思维。

    它就在他身体里，叫他没有喘息的余地，他总是，逃不掉。

    苟饭说得没错，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真的很像。

    姜淮苍白着脸看着她，修长皙白的手指抬起隔空伸向她，他说：“回来吧，我很想你。”

    竟是没等上古魔气开口，就主动愿意献舍了。

    ‘柳依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顿了一瞬，当即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她笑得弯下腰，扶住腿部，笑得顺了顺气，许久，勾唇，无不愉悦道：“你可真是喜欢她，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它自是想过与他摊牌他会是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开口就是这句。

    少年半阖眼帘，语气冷淡：“我对她可没什么情意。”

    ‘柳依云’偏头勾了唇，像是打量着什么新型物种一般打量着他，舔了舔牙齿：“哦~，没什么情意，那我可就要把她吞了。”

    姜淮的视线猛然瞧向它，似是要把它生吃活剥了。

    ‘柳依云’当即缩了肩膀，假作害怕地退后几步，笑意盈盈地举起手做投降姿态。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爱她爱得紧，瞧瞧，我一点灵魂都没碰她的。”

    “我要是真伤她，”她笑了笑，“你也不会这么冷静吧？”

    “哎呀，不太爱她，”她慢悠悠学着姜淮的语气，眼睛下瞥，伸脚踹了踹地上死活不知的青竹，状似沉吟思考着，“那你怎么不关心一下你的这位队友？你不想知道他是活的死的吗？”

    姜淮没什么反应。

    ‘柳依云’虽知他不感兴趣，却还是微转了眼珠，扬了唇笑起来：“哦，活的。我故意留着的。”

    “土地神的魂魄加上我刻意收敛的魂魄魔气两相抵消，这具身子里既没有神气也没有魔气，最接近人的状态。这也就是为什么另外两个纯废物什么都探查不出来。”

    “他们居然觉得没有神气是因为信徒太少信仰用光了！”‘柳依云’仰头捂脸震颤发笑，顷刻才讥讽道，“也不知道是他们太愚蠢还是太天真，总是把‘人’往好处想。”

    姜淮紧盯着她，认真听她说的话，却也将她的话从脑中滤过——他只在意与柳依云相关的部分。

    他与其说是在盯着‘柳依云’，倒不如说他是在看着她体内被一团黑气挤到角落的模糊光点。

    ‘柳依云’也发觉了这点，她偏了偏头，遗憾道，“我们都多少年不见了呀。让我算算，”她煞有介事地挑了眉，掰着手指头一根根数，扬着一边的眉，拉长音调道：“哦，八年了。”

    “我们可是一起度过了十一年，这都八年未见了，”她意味深长道，“你就不想念我吗？”

    从唇间吐出两个字，“舒儿。”

    看着他脸色变差，‘柳依云’捧腹大笑：“我还以为你当了八年的人当久了，现下有人爱了，都忘了曾经当狗的日子，真把自己当成个人了！原来你没忘啊？”

    ‘柳依云’眼珠转了转，虽然知道她和姜淮是怎么一回事，却仍做出无比遗憾的模样叹了口气，幽幽道：“况且人家，喜欢的不是苏和玉？”

    ……

    上古魔气还在冷嘲热讽、专戳痛处，被挤压成一个光点勉强维持神智的柳依云思绪却是嗡然。

    十一年，八年，这两个数字实在是太耳熟了。

    秋司水的信提到过她在十一年前发现了布满魔气的望舒石。而距今八年前，她死了。

    柳依云倏地想起那封信上的话，秋司水隐约觉得那孩子身体里有一部分魔气像是未与他融为一体，似是活物，仿若寄生在他体内，但她再未找到其他蛛丝马迹，只疑心是自己想多了，并未深究。

    柳依云现下想来，秋司水信里所说，隐约察觉到的魔气活物应当就是现在挤在自己身体里的上古魔气！

    上古魔气原先一直待在姜淮体内！

    她正头脑发昏地思索着，就‘看见’‘柳依云’又舔了舔牙尖，对着姜淮说道：“你也不是没发现青竹有问题吧？怎么不阻止？”

    她挑了眉：“哦~，不想挑明，不想做突兀的事情，还是发觉我的心思也在对付苏和玉上？”

    她仰头捂眼笑起来。

    倏地又放下手，镇定悠闲，脸上瞧不出半点笑意，泛了点刻意疑惑天真地看向姜淮：“啊，那你一定没想到我其实是要对付你的心上人吧？”

    看着姜淮苍白无表情的脸，她就像闻到血味的鲨鱼，翕动鼻孔，夸张地吸了口气，紧盯着他，眼神奇异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当时要是阻止了我，”她眼珠转了个圈，“她今天就不会受这种罪。”

    他指尖微动。

    上古魔气就喜欢他这种痛苦绝望又强忍着的劲，让它愉悦。

    她视线朝下撇，瞥着青竹的脚，又慢慢吞吞地自我赞赏道：“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你，我一开始覆在你身上，那可是魔气冲天，藏都藏不住，日下换了个神仙壳子，是不是少有端倪能瞧出？”

    她还在絮聒，姜淮就已经走上前，伸出手直接道：“夺舍吧。”

    ‘柳依云’当即被烫到一样夸张后退几步，缓慢挥了挥手吸引他的注意，半转眼珠慢悠悠道：“急什么？

    “这么多年不见，不先叙叙旧？”

    “还是？”她低头抬了眉，牙齿咬在下唇，唇角慢慢扬起，咧至最大，抬眼，固定面部，眼珠上下地打量他，“还是你跟我待了十一年，待出心理阴影了，现在看见我待在你心上人身体里就害怕，怕我对她做什么？”

    “怕什么？我这不什么都没对她做吗？”

    “倒是你，”她眯了眯眼，无限感慨，“这些年过得也太好了，瞧瞧，没有我以后，你连头疼的状况都减轻了。

    “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对我的吗？”

    姜淮朝她伸出手。

    “别急，”她悠悠闲闲又后退了几步，“事情就是这么瞬息万变，我刚侵入她身体的时候，还在谋思如何让你甘心去死。”

    “但你一上来就这么主动，我就又有点犹豫了，我没法信你呀。”

    她刻意又唤道：“舒儿。”

    欣赏了一下姜淮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柳依云’半眯了眼，歪了头问道：“你这么爱她，不怕我夺舍了你身体开了魔界门，她一介人类活不了？”

    姜淮眼睫半垂，温顺逼迫道：“你会发誓。”

    ‘柳依云’一愣，随即笑道，“我会发誓保她，但是，”她舔了舔牙尖，“你会相信我的誓言？”

    姜淮没说话，但他又走近了一步，仍是朝她伸着手。

    ‘柳依云’睨他须臾，突然说道：“你只是怕我待在她身体里。”

    “哎呀，”她无比浮夸，啧啧赞道，“我以前怎么还没发现，你竟然是个痴情种！”

    “要不这样，”她眼里闪着光，好脾气很会为人着想地柔和道，“她方才被压迫着睡着了，我给她一点空间，把她唤醒，好让她瞧瞧你高尚无私的牺牲和奉献！？免得到时候你死了，她都不知道你怎么死的？”

    她方说完这句话，还没等姜淮开口，就直接预断回道：“不用！”

    两声“不用！”叠在一起，‘柳依云’乐不可支，笑得都直抽气，她想顺一顺胸口，瞧见姜淮的眼神，又挑了眉，只弯腰敲了敲膝盖：“不用防这么严吧？我都没有性别，连人形都没有。”

    “不过你看看，”她啧啧称奇，“我多了解你呀。我就知道你会说不用。”

    “你怕她知道这些，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你怕她自责，怕她余生内疚。”

    “哎呀，真温柔呀，你可真是爱她爱得紧，”她舔了舔嘴唇，“好吧，我放心了，伸手吧。”

    “不过，”她特地顿了顿，咧嘴笑，挑眉道，“我要留一半魂魄在她体内。这对我来说很危险，但我相信你不会趁机下手，你要是让我察觉到有一点状况不对，”她舔了舔牙尖，“我就吞了她。”

    姜淮冷淡瞧着她。

    ‘柳依云’稍抬手做投降姿势：“哎呀，别那么急。我会从她体内出来的，只要你先让我吞一半你的灵魂，你知道的，我不确定能斗得过你，必须要有点保障才行。”

    她又左斜了下视线，显而易见还是拿柳依云当做要挟。

    姜淮答得很爽快，他别无选择：“好。”

    ‘柳依云’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拽过来，离得很近，黑气从她额头丝丝缕缕浸出，隔着些许距离朝着姜淮前额而去。

    上古魔气俨然形成了一架桥梁模样，两端连着柳依云和姜淮的脑海。

    它进入进去后，指挥道：“缩小，让我吞噬。”

    少年灵魂还真的按照它的吩咐缩于脑海，让它啃食。

    柳依云不敢置信。她仍蜷成光点的模样看着上古魔气隐约壮大，想也知道那边在经受什么，肯定特别疼。

    她几乎是慌乱地问：“系统，现在怎么办？”

    关键时刻，系统总是在场的，它正斟酌着要说话，场面突然改变。

    原本被自愿啃食的姜淮灵魂忍着剧痛反缠住了上古魔气，将它往自身头脑里猛然一拽，柳依云脑袋里的魔气便抖地缩了一截，上古魔气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气急反笑，当即就要拉长柳依云脑海里剩余的魂魄去吞那个光点。

    它正准备如此做，那原本被啃食些许的少年惨白魂魄倏地也出了自身的额头，像绳索一样疾捆住桥梁一样的黑气，将它用力再次往自己脑海一扯，延伸到极点的上古魔气便被扯得无法再触碰到脑海角落代表柳依云的那个光点。

    明明被坏了事，上古魔气却震颤，不可置信，它怒骂道：“蠢货！你疯了！！无夺舍体你出身体，纯灵魂出窍你会死的！！”

    少年灵魂顺着额头离开躯体的那一瞬，整个身体包括心脏都好像僵硬停滞了一霎，等他拽着部分‘黑气桥梁’重回脑海时，都险些与躯体产生隔阂，他待了须臾，身体血液才重新流动起来，少顷眼睛艰涩眨动，他缓慢勾了唇，初时说话还有些迟滞阻塞，慢慢地就越来越清晰：“有什么关系，横竖都是死。你说得对，你发誓我也不会信你，要保她周全，还是杀了你比较合适。”

    他眨眨眼，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通知：“鱼死网破？”

    上古魔气气得想笑：“你要和我两败俱伤？”

    它边说着边延长已快掉出柳依云脑海的魂魄，尝试着碰到她，姜淮噬住它的魂用力一拽，上古魔气只能再次放弃这个想法，将精力放在姜淮身上。

    两相缠斗。

    少年眸色冰冷，似回答一般笑道：“嗯，一起死吧。”

    上古魔气大怒：“疯子！你完全是个疯子！！”

    柳依云尚不了解姜淮脑内的情况，但系统远能透过躯体瞧内里，清晰明了地观察到了局势的变化，在宿主又几次催问后，它欢喜地急急道：“宿主，好事！上古魔气和姜淮魂魄在他脑袋里拼斗，大有不死不休的意思！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们先按兵不动保持沉睡，不引它们注意！等到它们打到两败俱伤，我再给你最大加持，侵入姜淮脑海，务必将它们一举拿下！全部消除！这样整个世界最大部分的威胁就都灭除了，故事稳定不少，很大概率直接走向happy ending，男女主找到至宝关闭魔界大门救世！接着顺利在一起！”

    系统非常激动，它在柳依云脑内隐形着快乐地团团转的同时，还不忘安慰宿主，不给她太大压力：“我们趁着时机攻过去，选它们最虚弱的时候，尽量将它们一网打尽。不过，就算有所遗漏也没有关系，先杀了一个，剩下一个按情况看，不死也该残了，我们再慢慢对付。”

    “之前上古魔气还在青竹体内时，借助他土地神的能力起大雾挪动土地路径将温容与苏和玉困在一起了，单让姜淮通过，所以他先前才那么悠闲，半点不着急。我刚才趁他厮斗无暇顾及时，又给他之前布下的法术提了一层能力，增强保障，因此，温容与苏和玉能从困局里出来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现在无人打扰，我们只需要安静等待…”

    系统还在按捺兴奋和激动飞快地说话，柳依云魂魄却只是头脑空白、心下发冷。她在自它说，要将两人全部消除时，头脑就发空，浑身也发冷，明明是个灵魂体，通身却寒得不像样子。

    她脑中似是有两种思维碰撞，又似什么都没想，只是溃然大乱，她已没在注意系统在说什么了，只是慢半拍地盯着已处于她脑海边缘的黑气，于混乱几乎叫她窒息的心跳里，拂开一切乱麻，勉强思索：魔气要离开了，它会彻底进入姜淮体内，然后…

    厮杀

    原本凝成一个光点的柳依云魂魄陡然膨胀，重新占领了身体的主动权，于脑海里一把抓住差一点就要离开她脑海里的上古魔气。

    上古魔气浓郁尖戾，甫一抓住就像是要将她的手掌腐蚀穿透，柳依云灵魂痛得发颤，险些松手，幸而她迅速伸另一只手用力一扯，又拽藤蔓一样将瘦长黑气死绕在手上，她灵魂发白，径直跪在脑海，浑身发汗，却没什么用，一点点地要被黑气拽出身体。

    姜淮脑海里的灵魂骤然发难，上古魔气被他噬得差点维持不住形体，破口大骂：“是她扯的我！！我没碰她！”

    “疯子！！！！”

    “宿主！！”

    系统大惊，几乎立在原地，完全理解不了事态发展。

    它脑袋里想的只是：还没，还没到时机呀…

    上古魔气被柳依云勉强抓着，想反过去吞噬她，却又被姜淮疯狂撕扯，剧痛不断，不得不将心神全部放在姜淮身上，分不出一丝力量去对付柳依云。

    但饶是如此，上古魔气也在和姜淮的拼斗中不受控制地远离柳依云的脑海，被动拖着柳依云的魂魄逐渐滑向躯体脑海边缘。

    眼看她魂魄即将滑出去，姜淮灵魂猛然蹿出额头一大截，带着上古魔气向后一甩，如扔黑蛇一样，将对方魂体扔了些许进柳依云的脑海里，阻住了柳依云魂魄的倾落。

    他在额头外面仍制着魔气。

    再次灵魂出体的感觉很不好受，他连魂魄都单薄了些，没魂主导的躯体宛如死尸瞬时僵硬，姜淮灵魂在外仍旧吞扯着魔气，防止它找机会对柳依云下手。

    上古魔气被他扯得无法，惊道：“你是疯了吗！？”

    灵魂仿若和身体有所隔阂，额间魂魄极难再回到体内，姜淮近乎是以自残自虐的方式强行快速回体，抛绳子一样将桥梁般的魔气又送了一小截至柳依云脑海。他把上古魔气当风筝一样乱放，顶着挤压撕扯的疼痛重入躯体，极为性感地低笑道：“哈哈哈。”末了，语气有一种冬季未冻实的无声轻脆冰面下暗潮涌动的冷淡癫狂感，平和漠然道：“是的，疯了。”

    他剥皮抽筋一样撕着上古魔气，担心柳依云听不见自己魂魄的声音，疾速适应着身体，等到唇间原本缺血缺氧的紫色变得微红时，瞬息开口，撑开滞涩的嗓子：“柳依云！松手！”

    系统也反应过来，尖叫大喊：“宿主！！放手！！”

    柳依云眼前朦胧，充耳不闻地又将魔气魂体绕了几圈在胳膊上，忍受着魔气的侵蚀，极为倔强反叛。

    她开口想说什么，数次却说不出来，喉咙里像堵塞了什么东西，叫她失了声。有水滴顺着下颌滑落，碎珠一般散在她身上，她才茫然地后知后觉：原来灵魂也会哭啊。

    她抹了把下颌的泪，整理了几下呼吸，才将话说出来：“我不放！”

    才说了三个字，眼前又氤氲了水气，她死拽着上古魔气魂体，拉扯着它，像是要把它扯到自己体内，坚持道：“我绝不…会…伤害他！”

    她想法很坚定，但一出口，混着泪，她喉咙又有点哽塞，话语就断断续续的，哽咽得不像样。

    这个‘他’是谁，稍一想，系统就明白是姜淮。

    它有点不太理解现在的情况。

    柳依云还是坚持拉扯着上古魔气，魔气因着姜淮不敢对她做什么，但她自身实力不济，灵魂薄弱，牵扯着上古魔气魂体，还是逐渐地一步步地又往脑海边缘滑，随时可能会出躯体。

    系统赶忙阻止，大惊提醒：“宿主！你离开躯体就不在我保护范围之内了！这也不是虚幻梦魇，试炼之地，时空特殊有所保障！你现实无夺舍体，出躯体！你真的会死的！而且你本来灵魂就弱！”

    柳依云咬牙，并不听它的。

    姜淮也发觉了她情形不对，他灵魂扶额，低低轻笑了几声，并不责怪她的任性，当即疯子一样又要蹿出躯体，准备继续将魔气魂体扔过去。他想，这次出去他干脆就不要身体了，直接钻进柳依云脑海里，把上古魔气彻底拽出去，和它同归于尽。

    他正打算行动，柳依云脑中隐藏的系统却是终于焦急帮忙了。

    它其实一直都很迷茫，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到这一步。

    它明明记得，宿主从一开始刚穿越来的时候，确实是厌恶姜淮，看他不顺眼，是想要杀了他的呀？

    怎么现在？

    到底，在它经常不在的时间里，宿主和姜淮之间都发生了些什么？导致连完成任务的最优解都得不到宿主的认同了。

    真是奇怪。

    它一面愕然，一面也只能为宿主施加能力，帮助她一把就将上古魔气扯了一大截回来。

    柳依云灵魂后退几步把握住局势，总算远离了岌岌可危的脑海边缘。

    她被系统短暂凝实了神魂，提升了实力，提升得并不算多，但有姜淮掣肘上古魔气，魔气拿她毫无办法，她还是顺利地成功掌控了自己的身体。上古魔气魂体尖戾且腐蚀感极强，柳依云灵魂不敢吞噬，只得死命揪着它，颇有要把它掰成几段的感觉。

    上古魔气腹背受敌，险些气笑了。

    它恨得想要先去解决最好对付的柳依云，但姜淮牵扯着它根本不会让它得逞，这导致柳依云的攻击虽然并不算强，但由于它无法反击，便变得实打实的让它烦躁焦虑。

    何况她的实力好像还在逐步加强。

    原本留在她体内打算把她作为人质要挟姜淮的行为，现在却反而害了它，叫它两面受敌。它节节败退，根本不敌姜淮，眼看魂体被吞噬、受伤得更重，外边浓雾渐散，它打算再对着姜淮拼命挣扎一次，柳依云却猛然一拽它的魂体：“离开姜淮！”

    那少年眼睫一颤，抬眸看向柳依云。

    上古魔气两头团团转，自知无法，便当即凭靠它脱体也能活的能力，猛然拉长首尾，大部分魂体脱离两人脑海，它快刀斩乱麻对自我极狠地自断首尾，趁柳依云没提防，而姜淮则更关心柳依云的情况下，魂体一脱，迅疾逃离了。

    被断掉首尾的丝缕黑气不易受人察觉地融进柳依云及姜淮的魂魄里。

    上古魔气离开，危机解除，短暂的实力加持也快用至尽头，被系统收回。柳依云体质较差，灵魂虚弱，失了加持，一时控制不住身体地往地上跌，被满心满眼瞧着她的姜淮早有准备，伸手揽住了。

    剧情终于得到解决，柳依云陡然松了口气，疲惫感和疼痛感如海水般汹涌袭来，她眼皮似铅般重难以抑制地往下合，却仍旧坚持看了姜淮一眼，少年眼含微笑，似盛着万千璀璨星辰。

    柳依云想蹙眉，却又无力完成这个表情，只是合上眼颇为疲怠地不能理解地想：这人…，方才差点…都要死了…，怎么现在…，…还能这么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