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四周一片漆黑,底下有水声传来,柳依云有点冷。

    远处脚步声渐近,似乎停在了她的面前,她眨眨眼,还是黑暗,什么都瞧不见。

    她听见有物件坠地的声音,清脆作响,有人声音颤抖:“石生魔气,…阁主。”

    他竟是惧怕着梗着不敢再说下去了。

    听脚步声应当是一行人,但现在,无人再说话,呼吸声都是浅到近乎没有的,似乎怕惊扰了什么庞然怪物。

    柳依云想:我这是到什么地方了呢?

    她记得,她和上古魔气斗争以后,就跌进了姜淮怀里…

    顷刻,有人说话了,声音如花如云,既威严又动听:“布阵!毁了它。”

    剩余的人就像霎时找到了主心骨,皆松了口气,一齐道:“是!阁主!”

    接着是一番忙碌的声音,还没布置完,突听见一阵叮当脆响之声,像是打翻了什么东西,引得周围的物品经受碰撞遭到波折,也一齐滚动碎裂,多米诺骨牌似地一声连着一声。那做出失误行为的人,没管地上的东西,只是像看到了什么一样失声大喊道:“阁主!阁主!化形了!!它化形了!!!”

    最后一声格外尖利,叫柳依云不知待在哪里地捂了捂耳。

    随后就像是被传染一样,其他人也跟着恐慌尖叫起来,倏然大乱。

    柳依云也不知怎么的,形体一松,往下坠。

    那阁主声音坚定指挥道:“杀了它!”其余人便略略回了些神,不少人深吸了口气,玎珰拿了物件法器使向那东西。

    血肉分割的声音。

    只一霎,附近的人仿佛乱得更厉害了,说话声都慌得无以复加,惊叫道:“头都掉了十几米了!又回来了!又回来了!”

    又是一声尖利剑斩之音,有人恍惚松气喃喃:“斩下去了,斩下去了。”

    有人坠地尖叫示意他看最新情况:“又回去了!合上脖子了!”

    那人腿软地往地上退着爬,并着其他人的慌乱,恐慌大叫:“阁主!杀不死!!它杀不死的!!!”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林梢,伴着这啼哭,是周围人更惧怕尖锐的嘶叫。

    “不成样子,肃静!!”阁主发话。

    四周便逐渐安静,只剩婴儿哭泣和几个未彻底平静下来的人的怖惧抽气声。

    俄顷,女声冷静发话:“将它带回去。”

    ……

    时间好像在平稳、又好像在快速流动。

    每天每时每刻,都有折磨这孩子的东西,还有从他心底的传来的黝黯深渊一样的声音,鼓动他灵魂出窍,鼓动他放弃生命,鼓动他献祭自己,教导他仇视周围,敌视人类,叫他时时刻刻认清自己的可悲,一直一直一直在说话,在戳他的伤口,或嘲讽讥损或故作同情,摧残腐蚀他的精神,而他就只能一遍一遍地说着:“不,不,不是的。”既坚韧固执又可怜,忍受着两方人对他的作恶,无时无刻的身体和灵魂精神的双重折磨。

    上古魔气从来没有放弃啃食吞噬他的灵魂、夺舍他的躯体,但这孩子意志和灵魂太过顽强,它夺舍不了。反而自身有部分魂体被他吞噬啃咬,融进他本身的灵魂里,逐渐与他合为一体,衍化成他自己的魔气。

    但这魔气毕竟带着邪,融进他自己的灵魂里,除了叫他愈发诡谲实力强盛,也并着体内的上古魔气叫他时常头痛欲裂,皮肉骨骼仿若从精神上撕扯开一般让他难受崩溃,而上古魔气又经常趁他神智不清头痛难忍时攻袭他的灵魂,他便只能一边勉力忍着痛一边尽量撕扯上古魔气,不叫它得逞。

    在又一次趁着他头痛夺舍他躯体无果后,上古魔气既恼怒又讥诮道:“都活成这副不如狗的模样了,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

    那孩子沉默着没说话。

    柳依云却先受不住了。

    明明被辱骂的不是她,被伤害的不是她,被虐待的也不是她,她只是待在黑暗里,感触不到一丝疼痛,却不知怎么的,听到上古魔气这句话,她却先崩溃了。

    感觉好疼啊,心口好疼,她缩在黑暗里,真的觉得好痛啊。她痛得受不了了,感觉精神都要坍塌了,理智都要溃灭了。

    她蜷在角落,抵着额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落,根本控制不住。她想,她真的受不了了,她进行不下去了,她快疯了!

    随着她这样想,周围一切体贴地就安静了下来,像是屏蔽了所有的声音,给她提供了一处黑暗的极度宁静的地带。

    她在这样的宁静里,喘息似的大口呼吸了几口气,逐渐平稳安定下来。

    她大约知道她在哪了。

    上古魔气在逃遁时,不得已切断了它的首尾,它的首尾魔气分别没入了姜淮和她的灵魂里。

    魔气本身就带有上古魔气的记忆,她现在是被拉入了它的记忆和回忆里。

    她现在是因着没入她魂魄的魔气瞧见了上古魔气在姜淮体内的过往,她瞧不见任何东西,只余黑暗,是因为她现在代表的就是那一丝落入她体内的魔气,而那一丝魔气原本在上古魔气魂体里,所以她现在于回忆的梦中也在上古魔气的魂体里,但那一丝魔气并不是上古魔气的眼睛部位,因此如今代表那丝魔气的柳依云,便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但这回忆毕竟是在她的梦里进行的,毕竟是她的梦,所以她感觉受不了快疯了的时候,梦境就对她提供了保护,屏蔽了所有的声音,把她置在了安全安静的地方。

    柳依云大约思考过来,缓了缓神。

    她想,如果是她的梦,如果她能一定程度上控住梦。她伸出手,她想从上古魔气魂体里出去。

    她这么一想,就陡然换了个地方。

    一睁眼,还是黑的,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柳依云险些以为自己想错了,觉得自己依然在上古魔气魂体里。但随即,慢慢的,等眼睛适应周遭的黑暗后,她在旁近瞧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大约是个三、四岁的孩童,泛着血腥味和草药味的屋子太黑,柳依云瞧不见他长什么模样,只隐约能看见他的轮廓,猜测应当是个长相优秀的孩子。

    他不时低头说几句话,像是在反驳着什么人,在这不够宽绰、十足黑暗的屋子显得是那么怪诞且惊心。

    但柳依云知道,他是在和体内折磨他的上古魔气说话。

    他除了偶尔说话,其余时间,头颅都是朝向同一个方位,像是一直专注从不改变地在看着些什么。

    柳依云偏向他的位置,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被锁死的大门缝隙里透进的一点点亮光。

    他一直在看那一点点光。

    那一点光太熹微太渺弱了,柳依云顺着那一点光也根本瞧不清他的样貌和神情,那一点光照不清屋内的任何东西。但年幼的姜淮却是那么执拗又认真地看着那一点光,好像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事物。

    柳依云兀地滞了一瞬,心口有些阻塞。

    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在许久之前,那个时候她还很看不惯姜淮,有事没事就想找姜淮吵架斗嘴。

    那个时候,她就发现姜淮入住客栈,无论晚间是否入睡,他房间里的烛灯永远是亮着的,几乎是从天色方擦黑,就一直亮到第二天东方既白。

    她当时看不惯他,特地拿这种事来嘲笑他,说他浪费灯烛,每日要多付小二一副烛火钱。

    那时候,姜淮却罕见的没与她争论,只是沉默。

    他沉默时间一久,柳依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疑心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自我怀疑,正要感到歉疚的时候,姜淮却看着她的神情恰到好处地开口,正巧打散了她刚要升起的愧疚。此事过去,她也没太在意。

    但现在想想,姜淮并不只是在住客栈时彻夜着灯,晚间赶路无地可住,露宿林地时,他也是要选一处依着火堆或沐着月光的地方的,就算什么都没有,他也会在黑暗里始终瞧着微薄星光。

    她怎么到现在才知道呢?

    她又想起当时沉默后的姜淮扬眉朝她笑,说了点不痛不痒的话恰打断了她正要升起的歉疚。她想着想着,窝在黑暗里也跟着笑起来。

    原来姜淮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很让着她了啊。

    她笑了须臾,唇角又慢慢地逐渐地平下来。

    这屋子的门确实是只在折磨他的时候才开,其实时间都是锁着的,屋内一直暗无天日,窥不见天光。

    她想:原来我当时…

    开了这么糟糕的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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