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游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古诗十九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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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竟比嬴政醒的要早,侧头看着熟睡的嬴政,手抚着他的脸,他似是回应似的将手覆在她手上,嘴中喃喃自语,似是梦话。

    “好了——你再睡一会吧——”明月弯嘴一笑,笑的很轻松。

    侍女们自是很早就候在门外,明月示意他们放轻动作放低声音,她不想扰了他难得的美梦。

    明月穿了一套新的淡黄色的深衣,像往常一样来到书室。巳时,嬴政倚靠在书室的门边,阳光照得他身上暖洋洋的。不敢耽误朝政,所以与大臣们议过事之后才来找她。

    “怎么不叫醒我?”他径自走进书室,坐在明月身旁。

    “难得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想让你多睡会儿。”明月并不回头看他,只是随意翻着手中的书册。

    “你这是在心疼我?”嬴政抢过她手中的竹简。

    “少自作多情了!”明月又把竹简抢了回来。“王上总是跟我在一起,会被别人误会的!”

    嬴政随意地坐在她身边,把她揽到怀里:“误会什么?”

    他的鼻梁在她的脖颈上蹭来蹭去。明月觉得有些不对劲,直接一掌推开了他的大脸。“你就不怕他们说你是沉迷女色的昏君!”

    嬴政点了下她的脑门:“你好狠的心!”

    “这里是我的地盘,所以我说的算!”明月直了直身子“昼寝尚会被夫子骂烂泥扶不上墙呢,这种事情——还是少做!”

    嬴政笑着看她害羞的样子,但并不打算放过她:“那好,等晚上到了我的地盘,你可得给我补回来!”

    “你还真是——”明月还未说完,便被他一拽放倒了,他动作极快,不容她躲闪,“说你你还来劲了,你是真的不知道累吗?”

    “那不正好,可以让他们因此放松警惕,闯出祸端!”嬴政低着头看她:“我说过,和你在一起不会累!”

    “王上是想学楚庄王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明月撅撅嘴,偏过头去。“可是我可不想当祸国妖妃!”

    “是是是,你可是要母仪天下的人!”嬴政扶起明月,直起身,从袖中拿出一支玉簪,认真的插在她头上,“只要我们赢了,自会正名!”

    “这是什么?”明月伸手去摸,竟是一支簪子。

    “喜欢吗?”嬴政拿着铜镜,看着镜中的人,满意的笑,“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逃不掉的!”

    明月笑着点头:“嗯,我会一直戴着它!”

    嬴政把她揽入怀中:“你知道吗,我似乎被你迷住了——我想每天都这样和你在一起,我想我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传承我们的血脉,将来——我该早点给你名分的!”

    明月看着他,有些担忧,他似乎已经陷进了这段感情中,弄得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发现他已经将自己和不知未来会不会有的孩子摆在了很重要的位置上,如果将来真的有了孩子,那这孩子岂不是注定要很悲剧。

    “我才不要!”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拒绝的很干脆。

    嬴政不明白:“为何?”

    明月思考了一下:“因为——累!”

    吕不韦的称病让嬴政有些不踏实,以往吕不韦把持朝政让他有种被架空的感觉,但此时吕不韦的放手让他觉得倒了一根支柱,仲父不再支持他了。

    “既然王上想飞,那我们就放手,看他到底能飞成什么样。如果他真的能成为那翱翔的雄鹰,我便不负先王,不负秦国。”吕不韦说着,将鸟笼中的鸟放了出去。

    嬴政常常议事到很晚,她看着心疼,总是准备好宵夜送过去。这天明月去送宵夜的时候,大殿中并无人,问过内侍才知道,嬴政带着蒙恬蒙毅出宫了,说是去看望相邦大人,于是便回到寝宫中等。却没想到嬴政喝的烂醉,蒙恬蒙毅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回了宫。

    “这是犯什么病,什么时候还学会借酒消愁了?”明月皱皱眉,“还喝这么多,你们怎么不劝着点?”

    “我们怎么没劝,但是王上他很难过。”蒙毅解释着,“这段日子吕相称病在家,今日王上本想出宫去探病,却在街上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气的他连门都没进。”

    “他们又说什么了?”明月问。

    “他们说王上并非先王血脉,而是——”

    “蒙毅!”蒙恬示意蒙毅不要再说。“既然你在这里,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是呀,王上有你照顾,人都胖了一圈。”这个时候了,蒙毅还不忘了嬉皮笑脸。

    “好了我知道了,这里交给我吧!”这陈年老瓜,还有人企图做文章呢,不过也不得不防,明月思考了一下,叫住了蒙恬,“蒙恬!告诉廷尉府李斯大人,此事关乎王上声名,务必暗中彻查流言源头和传播者,至于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先不必管,只严惩流言源头和散播者以儆效尤,他们自然会乖乖闭嘴,王上冠礼在即,宗室那边不能再出乱子。”

    “对了,你们用过晚膳没有,我做了宵夜看你们不在,都还没动呢,吃完再走呗。”明月忽然想起,兄弟俩应只顾着照顾嬴政,还没吃饭。

    “不了不了!明月你好好照顾王上吧!”蒙毅倒是很识趣,直接拽着蒙恬出了寝宫。“别看了,当年要你再争取一下你也不肯,现在多看一眼又能怎样。”

    明月回到内室,发现嬴政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忙上前抱住他。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明月身上,明月的身体一直在向下沉。嬴政跟她说了很多话,从小到大,那么多苦闷与委屈,哽咽了起来。“明月,若我不是大秦嬴姓血脉,你还会爱我吗?”

    明月抚着他的脸道:“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谁的儿子,而是因为你是秦王嬴政。现在你就是先王亲自立的嫡长子,是被秦国宗室承认的王,你就是秦国正统。”

    “你是不会离开我的,对吗?”嬴政又问,明月无言。

    嬴政甩开她。“那你凭什么这样安慰我?”

    明月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用吻表示爱意。他抓着她,许是太累了,一会便松开了,倒在榻上很快沉沉入睡。明月看着他,趴在床边也睡着了。

    嬴政醒来发现明月趴在床边睡着,就想把她抱到榻上,没想到却惊醒了她。“你醒了?昨晚又扰得你没睡好,去床上睡一会吧!”

    明月打了个哈欠:“我一会去自己房间补觉就行,你的床榻我怎么能随便睡,旁人会说闲话的。”

    “我们已经拜过了祖宗,也有了夫妻之实,更何况这张榻你以前又不是没睡过,这时候倒矜持起来了。”嬴政顺势坐在榻上,捏了捏她的鼻子。

    “好——”明月缩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阿政,看你这样劳累我很心疼。”

    嬴政吻了下她的额头,为她盖上被子。看着她闭眼,然后拿起衣服准备上朝。又回头一看,心想,我到底该如何做,才能留住你。

    阿苏被明月抱着咯咯地笑,咿咿呀呀地发出了“妈妈”的音。明月看着芈瑶非常抱歉,这本是她的儿子,第一声母亲却不是叫她。

    芈瑶笑着摇头:“或许这是天意吧,虽然我们不是同一支血脉,但归根结底都靠东皇大人的同一缕残魂活着,这些年来,这缕残魂不断转世,他始终无法收回,才召了你来,用吸纳魂魄的力量。所以他只能用意志操纵我们,我们都是他的棋子,或者说是他的分身。她叹了口气继续说:“当年阴阳家知我与王上的关系,便要我修炼邪法。若是想要活命,就在与王上亲热之时将咒印传于王上,可若是以我的命换王上的命,我是万万不愿意的,你也要小心。唯一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与我爱的人长相厮守。”

    明月惊得起身,没想到她的长生是以那么多人的短命为代价的,如此她便更要保下芈瑶的性命:“你要活着,我会回阴阳家为她讨回你的寿数,你不会有遗憾的!”

    芈瑶拉住她,摇摇头:“你我共用一命,注定无法共存,找到你,我的使命便已经完成了,此乃天命所归,不必自责。阿苏认了你,与认了我是一样的。”

    冠礼之事已安排妥当,嬴政需要提前三日前往雍城,回到寝殿却发现明月并不在,问了侍女才知道她又去了芈瑶那里。嬴政只好又前往幽竹篁,想着冠礼也应带着芈瑶和阿苏同行。还未进门,便听见小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

    芈瑶见嬴政来了,刚想起身,嬴政便示意她不要多礼。明月忙起身把孩子递给他。

    嬴政以极不熟练的手法抱起了孩子,明月捏捏孩子的小脸,逗着他:“叫——父——王——”

    嬴政看着明月认真逗孩子的模样:“这孩子刚过了百天,怎么能这么早就会说话?”

    明月笑着说:“你别小看他!刚刚他叫了母妃呢!”

    阿苏在嬴政怀里直扑腾,努力了半天也没发出跟父亲有关的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明月只好接过孩子:“看看你,都多久没来看她们了,孩子跟你都不亲。”

    芈瑶在一旁只是笑,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或许这也是她想极力促成的局面,虽然明月并没有答应自己的托付,但若是自己真的熬不过去,她也定会对孩子好的。

    “既然王上来了,那就用过晚膳再走吧。”她和嬴政也确实很久没见面了,于是让人抱走了孩子。

    “三日后,会在雍城举行加冠亲政仪式,你们都要一起去!”

    芈瑶咳了两声:“我身子弱,于国不祥,还是不去了,阿苏年幼,也离不开我。”

    明月看芈瑶说要留下,深知这一行虽十分凶险,但留在宫里的人更加危险,就说要留在宫中照顾她们母子二人。嬴政顿了顿筷子,他没想到这两个女人竟拒绝的如此干脆,他有些失望,但又不好发作。

    用过晚膳,芈瑶看出了嬴政的不快,便催促着明月快跟嬴政回去。嬴政有些扫兴,自顾自地走在前面。明月追上去,牵住他的手:“怎么了?加冠亲政不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肯陪我去?”从嬴政语气中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愤,“你知不知道这样重要的时候我想让你去见证,你不是也一直想看到这一刻吗?”他有些激动又有些哽咽:“我想把你们带在身边,是因为咸阳同样不安全,我没有把握能同时顾及到两边,我已经失去蕙儿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们。”

    明月转到他面前:“那我就更要留下来照顾瑶瑶和阿苏了。瑶瑶已病入膏肓,必然是走不了了,阿苏太小,更是不能离开母亲,若是到时你我都不在,那谁来保护他们?王上就真的舍得下他们吗?”

    嬴政无力反驳,她是理智的,也是仁慈的。她知道他心中所想,不得不再一次委屈自己。

    入夜,明月挂好嬴政冠礼要穿的朝服,便被人从背后抱住。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他的体温让她也燥热了起来。“明月,或许——”

    明月用手指抵住他的嘴,眼神明亮又坚定:“没有或许,我下的注,从不会输!”

    嬴政自己对这次行动的结局都没信心,明月却给予他莫大的支持与鼓励,这让他更下定决心,一定要成功。于是把她拦腰抱起,放到榻上。

    明月被他紧紧压着,仿佛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房间中充满着喘气声,更漏的水不停地滴下来。她依稀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变化,这变化是他带来的,这是她要珍惜和保护的东西。

    嬴政似乎感觉到了她体内有股气息在抗拒便问是怎么了。

    明月低下头:“阿政,我和从前不一样了。”

    嬴政贴了贴她冰凉的鼻尖,不容她反抗:“你呀,从来没有变过,还跟从前一样不听话!”说着又夺了她的呼吸。

    明月知道此时更应克制,但又不忍去拒绝他的爱意,只能用阴阳术护住自己。□□情,仿若生离死别,点点滴滴尽是不舍。嬴政虽有信心平乱,但他再也经不起失去。

    第二天一早,明月为嬴政更好衣,嬴政拉住她的手道:“明月,此去吉凶未卜,若是——”还未等他交代完,便被明月的吻堵住了嘴。“相信我,会没事的!无论多么艰辛,终会雨后天晴!”

    嬴政反抱住她久久不肯放开。“既然如此,我把蒙毅留给你,我已安排好了,有事的话,让蒙毅拿着这个去找仲父。”

    明月接过手诏,在他耳边轻声说:“阿政,我为你准备了礼物,不过要等你回来才能给你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我会在这等你。”

    “嗯——”嬴政点头,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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