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茫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苏轼《江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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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瑶的忌日就要到了,她所居住的幽竹篁已经荒废许久了,尽管如此,这里还是会有人打扫。明月约了徐巿一起来这里调查,实际上三年前明月离开之后,徐巿便已经开始调查了,关于芈瑶的急病,她的药以及阿苏的死因。

    “是她么?”其实明月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徐巿点点头:“可嬴政现在已经忘记了芈瑶母子,我们又没有证据,她不会认的。更何况,你不在的这些年,最受宠的便是她了。”

    “哼——是么?”明月冷笑,“你的意思是王上想保她?瑶瑶是他的女人,阿苏是他的儿子,难道他对她们就没有半点怜惜吗,为什么要把凶手留在身边?”

    “我看未必!”徐巿思考了一下,“明月,阿齐生在何时?”

    明月把阿齐的生辰八字告诉了徐巿,徐巿点头道:“那便是了,阿苏在那一夜失足落水,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

    “什么?”明月眉头一紧,忽然想起了芈瑶的话,芈瑶说过她们本为一人,不应同时存在,而阿齐的出生也注定着阿苏的早亡。

    “若按芈瑶的说法,在她和阿苏死去之后,嬴政关于她们的记忆会逐渐消散,转到你和阿齐的身上。也就是说,在他的记忆中,你和她会变成一个人,而阿苏和阿齐会变成一个人。或者说,你和阿齐取代了她和阿苏。”听徐巿这么一说,明月心中的负罪感更重了。

    徐巿看明月若有所思,安慰道:“明月,这都是东皇大人的安排,你不必自责的!芈芳苓之事,你也不必在意,她已经受到了惩罚,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可能再也无法生育了,所以她在这里算是完了!”

    明月一惊,但并未有怜悯之意:“她生性善妒,且恨我入骨,阿苏的前车之鉴,我怕她会对阿齐不利。”

    这时,她听见屋内有动静,忙去查看。那人在芈瑶满屋白幡中跪了下来。“姊姊,我又来了看你了,这些年你常常入我梦中缠我,很辛苦吧。我不明白,我们都姓芈,都来自楚国,明明我才是楚国公主,为什么阴阳家的人只选你不选我,为什么王上只爱你不爱我,为什么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我却只能服侍你,这不公平!你有王上的爱,有儿子,可我却什么也没有,我那么喜欢王上,却只能看着他跟你亲近,我是那么嫉妒你!你虽待我极好,但我不想要你的施舍,你的怜悯,我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所以我便想一不作二不休,谁知这时候樊明月出现了,她抢走了你的一切,也夺走了我的希望。”那人说着说着便大哭了起来,明月认出那人是芈芳苓。

    “如今,那个妖女她又回来了,是王上亲自把她接回来的,她要为你讨回公道,而我也不会认输的。”

    “你认了便好!”明月从黑暗中走出。

    芈芳苓一回头,吓得跌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姊姊——是你回来了吗?是那个妖女害了你,是她迷惑了王上,抢走了我们的一切!”

    “说——是不是你杀了阿苏?”明月再一次逼问,也许是因为自己面容本就与芈瑶相似,才把芈芳苓吓得不轻,明月也没想到她竟心虚至此。

    芈芳苓往角落里躲了躲,咬着衣服哭着说:“小公子只是对我不敬,我便推了他一把,没想到,他就掉到湖里去了,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的孩子也没了——也没了!”

    明月握着那卷卷宗回到寝殿,看见嬴政正在房中等她,于是快步上前。

    嬴政问她去哪了,她说她去了瑶瑶住的地方。

    “瑶瑶?”嬴政疑惑,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我不但记得瑶瑶,我还记得蕙儿,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忘,也不该忘!”明月皱皱眉,问道:“短短三年的时间,王上不会真的忘了她吧?”

    “明月,我——”嬴政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他是记得赵蕙的,但不知为何却记不起芈瑶这个人是谁了。

    “那王上可还记得阿苏?”明月又问,“他是你和瑶瑶的儿子,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苏——”又是一个已经被他遗忘了的名字。

    “你别说你完全不知情,我可不信!”明月步步紧逼。

    嬴政却有些痛苦,上前一步抱住她道:“明月,我真的想不起来了!”于是上前一步抱住她,“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再受一点苦,相信我!”

    明月定了定神,也拥住他道:“我相信你,永远都相信你!”原来嬴政不处置芈芳苓,并不是因为他怜惜纵容她,而是因为芈瑶和阿苏在他记忆里已经消失了,他们的死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痕迹。“我调查这件事的真相,是因为瑶瑶曾真心待我,可我终究还是对不起你们,瑶瑶临终之时将阿苏托付于我,而我却任性出走,才让阿苏遭次横祸,是我辜负了瑶瑶。”

    嬴政不知她在说什么,拍着她的背,语气中竟有一丝恳求的意味:“明月,你不用这样的,不用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不想看到你如此辛苦,好么?”

    “那王上可愿陪我去一个地方?”明月抬起头问。

    “你想去哪我陪你去便是了!”嬴政说。

    “骊山!”她想如此唤回他的记忆。在她看来,一个人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消失于所有人的记忆中。

    几日后,明月带嬴政去芈瑶和赵蕙的墓前,墓园干净整洁,有人日夜看守,高高的封土上已栽了松柏,能代表墓主人身份的东西已随之埋入地下,两座坟中间还有一座小坟,里面埋的应该就是阿苏。明月带了两束花,献给了这两个在花一样年纪就失去生命的姑娘。嬴政站在赵蕙的坟旁和她说了会话,他又看了看旁边的那座坟,虽然他忘记了坟中所葬何人,但却有种没来由的种怅然若失。或许这就是明月口中的瑶瑶吧,明月说她曾是他最爱的女人,可自己为何又会忘了她呢。

    从骊山上坟回来后,明月从箱底翻出了当年芈瑶送她的那套楚服,这么多年,她还没穿过这件衣服呢。她好不容易裹上这衣服,又让云阙按照楚国的风格为她梳妆,那是一件很华丽的曲裾,提花赤色织锦,上面绣着繁复的凤纹,裙摆曳地,飘飘欲仙。镜中照出的人,竟和芈瑶一模一样。可这衣服缠了一层又一层,裹得的浑身难受。

    嬴政看面前穿着楚服的人,竟有些晃神,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口中不自觉地喊出了“瑶瑶”,但却回忆不起来“瑶瑶”究竟是谁了。

    “阿政,我这样穿好看吗?”明月转过身问。

    “你这衣服是哪来的?”嬴政走上前去。这曲裾缠了一圈又一圈,称得她的腰更细了。

    “是瑶瑶留给我的!她说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嫁给你的,你很喜欢。”明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我还是太胖了,这衣服若是穿在瑶瑶身上,一定美极了。”

    嬴政扶着她的肩,似乎有点不高兴:“给你做了那么多新衣服还不够穿吗,怎么又把旧衣服翻出来了?”

    明月搂住他的脖子道:“阿政,她曾跟我说过,她离开后,我便是她!”

    嬴政眼神迷离,竟也喃喃地念了声:瑶瑶!于是轻轻把她抱起来。她轻轻解了带子,躺在榻上。他试图脱下她的衣服,无奈这衣服缠得太紧,整个过程颇受阻碍。终于,那件复杂的楚服被他抛在地上。“冷么?”他问。

    “嗯——”明月向他靠了靠,此刻的她犹如一条鱼一般光溜溜地在他怀里。她早已不惧怕如此面对他,如果芈瑶没有去阴阳家受那些苦,他们之间应也会如此甜蜜幸福吧。

    嬴政拥着她起身,抵着她的额头,用舌撬开她的唇齿。她的手臂也自然地环住他,闭着眼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切。他们仿佛回到了刚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疯狂热烈又毫无顾忌。他也发现,虽然每一次都是那么畅快淋漓,甚至已经有了爱的结晶,但她始终恐惧,无法对他敞开所有。他如愿与与心爱之人的日夜相伴,从她这里得到了鼓励和安慰,但他想给予她的,她只接受了屈指可数的一小部分。她虽已力竭,但却舍不得放开他。他发现她在颤抖,终于又带着她躺下,为她盖好寝衣。

    第二天起身时,嬴政披上一件衣服,笑着看着她蜷在那里,呼吸平稳又顺畅,仿佛一只熟睡的小猫。他伸出手抚过她的脸,像是在欣赏和把玩一件宝物,他可以笃定,她已被他牢牢握在掌中,从今往后他只能更加珍视。“辰时了,要不要起身吃点东西?”

    明月哼哼了一声道:“想再睡一会儿。”

    他知道她醒了,便她耳边说:“昨天那件衣服多有不便,不要再穿了,新衣服给你放到床头了。”

    她闭着眼睛,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微笑着答。“嗯——知道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大抵睡饱了,明月才懒懒的起身。

    云阙说王上已吩咐准备了膳食和热汤,要她醒了马上就去用。于是她随便披了件衣服,胡乱塞了点吃的,她便跳到浴桶中。温热的水浸过自己的身躯,她的手抚着身上昨夜的痕迹,闭上眼,似乎那感觉还未消退。她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自己身边。明月觉得自己变了,她又陷进去了,变得更依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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