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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齐泺回宫拜见过皇上之后便去了未央宫。皇后今日身子不适,传话来说齐泺不必去请安了。

    鸢昭仪坐在正殿,看见齐泺进殿便露出欣喜的神色来:

    “阿泺,你向母妃讨要的那壶女儿红怎么样?”

    齐泺还未开始行礼便被一脸八卦的鸢昭仪扶住。齐泺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已经满眼放光的母亲,挥挥手屏退了下人。

    鸢昭仪见齐泺还不答话,挑了挑眉,开始脑补起来:“不会是小周拒绝了你不好意思告诉我吧,我跟你说,你小子……”

    “收下了,收下了。”齐泺叹了口气,“母妃,你知道的,我只拿小周当妹妹。”

    鸢昭仪敲了一下齐泺的脑袋,“这小子,你装什么装,你怎么知道小周就喜欢你,你比我还能脑补呢原来。”

    “我跟你说,小周你们两个总有些感情基础的,你抓不住,三月后她就会嫁给其他人。而你,也会娶一个未曾谋面的京中贵女。”鸢昭仪顿了顿,叹了口气:

    “阿泺啊,小周身体不好,你的两个哥哥脾气可都不算好。你就算是把她当你妹妹,也该帮她渡过一劫。”

    “母妃,你放心。我已经见过周太傅了,和他聊过此事,就看小周的态度。”

    “若她同意,我便在除夕宫宴上向父皇请婚。”

    “如此便好。哪怕彼此没有感情,相敬如宾就是了。”鸢昭仪点点头,总算是放下心来。

    她知道周沂是顶好的孩子,就是性格冷了些。齐泺这两年离京不知,周沂的身子骨是越来越差。有人开玩笑,说周府周围都围着一圈薄雾,凑近一闻,全是药味儿。

    可见当年周沂伤得有多深。幼时周沂可不是如此,想周沂小时候生龙活虎如今却要靠药罐子吊着,她就觉得越发对不起周沂来。

    鸢昭仪本来只是将军府的一个侍妾,生下齐泺后才被抬为了姨娘。她是六品武将嫡幼女,本不该沦为侍妾,奈何少时瞎了眼,竟对齐渊一见钟情,说什么也要嫁给他。齐渊夫人善妒,看不惯她,于是暗中使绊子,竟只给了她一个侍妾的名分。

    本喜骑马驰骋的少女,如今却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不得脱身。

    想起此事,鸢昭仪便觉得自己少时当真是愚蠢至极,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如此想着,她又教育起了齐泺来:“阿泺,我不管小周当初救你里面掺杂的有没有利益。她豁出命来救你,你也要尊重她,对她好。”鸢昭仪的声音冷了几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心里还记挂着那位公主。可你别忘了,她可是被你亲手杀死的。迟来的心痛,比野草都贱。”

    “你若是真的想成大事,就断了前尘往事,莫要再回忆了。”

    齐泺没说话,只是垂下眼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安辰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是家人,知己,还是爱。后来他思索了很久,突然发现,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只活在他们的记忆里了。

    说真的,那天的事齐泺记不太清了。他醒来的时候头疼的似乎炸裂开来,记忆也断断续续的,像是被摔碎的茶盏,分散四处。

    他记得自己亲手将剑捅进了安辰身体里,心痛的快要窒息,他看到安辰那双眼睛里不是惊讶,而是了然与悲戚。

    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寒冷,恍惚间他曾以为那是安辰心的温度。耳鸣让他无法保持冷静,脑子里像是有万千锣鼓同时奏响,吵闹得厉害。尽管四肢冰冷得厉害,可是他的心却犹如一团烈火燃烧着,像是要把他吞噬。

    齐泺亲眼看着安辰一点点倒下,血点如同一朵朵梅花在地上绽放开来。他想要抓住安辰的手,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安辰咬着牙站起身来,抓住他的右手。一阵刺痛传来,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齐泺看着安辰发愣。下一秒,强烈的眩晕感充斥着他的大脑。

    失去意识之前他的心冷了下来,接着是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

    朦朦胧胧间他感到了温暖,一滴滚烫的泪滴到了他的唇间。他的心口传来隐隐约约的痛楚,他又想到了安辰那个眼神,他想要抹去这段记忆,可是忘不掉。

    他在梦中流泪。

    再醒来时,周围空无一人。自己的身上盖了厚厚的衣物。

    这衣物他认识,是周沂的。

    他想要找到安辰,可右臂上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一旁剑上已经干了的血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了事实:

    他为了一己私欲,亲手杀了陪伴自己十余年,本该有美好未来的安辰。

    齐泺的脑袋发昏,他没有办法思考,只是眼泪在不停地流着。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心痛,麻木,无措还是什么。

    像只提线木偶。

    事实上,过了很久,他才接受了自己杀死安辰的事实。

    后来他派人找遍了京城,都未见安辰的尸体。心中便存了一丝侥幸:安辰或许只是被自己刺伤,并没有死,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他想周沂定知道些什么。可当他上门找周沂之时,却被告知周沂伤势极重,还当静养,不便见人。

    后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侥幸不过是为自己找的借口,他齐泺,就是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可,可他还是报了一丝希望。

    那一段时间,他闭上眼都会浮现出安辰的面容。他第一次,对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感到了无比的厌恶。

    冷静下来之后,齐泺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他不可能杀安辰。收到齐渊要求动手的书信后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如何保安辰周全。

    他渴望皇位,却从不暗害他人。他想要的,是明谋。安辰知道他的野心,可从未对他动手。她如此聪慧,早就洞悉一切了。

    齐泺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安辰那了然悲戚的双目来。

    可他动手了,就好像……有人操纵着他将剑亲手插入了安辰腹中。

    京中耳目众多,周沂又身子虚的厉害不宜刺激。再加上他不愿待在京城,所以去了扬州。

    在扬州的两年,他秘密拜访了一直在隐居的苏舟归。

    苏舟归是十年前威震天下的神医方安之的亲传弟子。只是后来方安之失踪,有人传言神医被人暗害死于非命。无数人涌来向苏舟归求证,哪知他只是摇摇头,便将门关闭。

    自此之后,他便隐居于山林,鲜少人知其踪迹。

    齐泺便是其一。

    他与苏舟归是故友,相识也不过一场偶然,哪知竟成了至交。在京多年,他与苏舟归也为断了往来,常常书信联系。

    苏舟归似乎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不等他说什么就为他把了脉。

    “殿下这是中了毒,只是在下才疏学浅,看不出这是什么毒。”苏舟归顿了顿,“好在这疏通得及时,体内残毒不多。但我没有办法解此毒,殿下还需找到下毒者或是此毒的原料交给在下,在下方可一试。”

    “舟归,这毒会有什么影响吗?”

    “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体内残毒较少,暂时不会危害性命。我不知此毒是否与某些药相克,因此便不给殿下开药。”

    齐泺面色有些沉重地点点头。

    他在齐渊谋反之前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将军庶子。究竟是谁,会对一个存在感薄弱的质子下手。

    此番回京,他的第一要事,就是查清到底是谁给他下的毒。此毒不除,终究是隐患。

    齐泺从未央宫里出来后天已经黑透了。回府后打发走了侍卫,自己一个人爬上房顶,就这么坐着。

    他想起来了一点旧事,原本在扬州就快要忘了,可一回京,记忆就又涌现上来了。

    今晚的月光很亮,月光撒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柔光。就好像安辰那天穿的衣裙,亮晶晶的。

    她那天穿了一身白色的百褶裙,头上随意地插着一根玉簪。齐泺问她为什么要穿白色,因为他记得,安辰生平最讨厌的颜色就是白色了。她笑着对他说:

    “染上血了就变成红色了。”

    夜里皇宫曾传过安辰去议事的,安辰没有丝毫慌张,好像早就料到似的。只是淡淡地吩咐下人守好门窗。

    她没去。

    她挥手屏退了下人,回头淡淡地说了声:“阿泺,你会杀我吗?”

    在暗处的齐泺并不意外,从他躲进公主府开始,安辰就是知道的。

    安辰是何等聪明。

    齐泺犹豫了一下,选择走了出来。安辰冲他笑了笑,道:“我泡好了茶,你要不要来坐坐。”说罢扭过头,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他没能看出安辰的情绪,可心中又能隐隐约约感到一丝悲哀。

    他没有回答安辰的话,或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反问:

    “阿辰,你会杀我吗?”

    “不会。”安辰果断地回答。

    齐泺对上她的眼睛。彼此之间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复杂的情绪。

    齐泺感觉自己流泪了,他的心中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可是他压制不住。一股无可奈何的情绪正在肆意滋长,似乎要将他吞噬。不知为何,他感到了深深的挫败与无力。

    他的灵魂似乎被剥离出了□□,正在慢慢飘散,只剩下一副躯壳。

    那是他和安辰最后的对话,两个人的情绪很冷静,在那个许多人难寐的夜晚,他们冷静地说完了这段最后的对话,平静的可怕。

    齐泺偶尔会想起他们最后的这段对话,他会想自己为什么不多说一点,或者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抱一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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