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明悟

    时间已经很晚了,比比东从密室罗刹秘境出来,又匆忙赶往月关的住处。

    所幸月关还没歇息,“东儿?”他疑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比比东没有正面回答,“有今晚行刑的死囚吗?”

    “有几个,”月关不解于这个话题的提起,“老鬼正准备去处理了。”鬼魅原本在隔壁书房,听到动静也靠近过来。

    “能把他们交给我吗?”比比东继续补充,“我的意思是,由我来处死他们。”

    “陛下…是想要试验什么吗?”一向沉默的鬼魅不确定道。

    “嗯…”比比东不想撒谎,但也不愿现在告知他们真相,含糊其辞道,“想试试我蛛矛的效果。”

    鬼魅点点头,似是相信了她的说辞,“陛下跟我来吧。”

    已到半夜了,回绝了鬼魅的陪同,比比东一人返回教皇殿。

    她察觉到分别时,鬼魅万年不变面具脸流露的担忧,他在她吞噬魂师全程一声不吭,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变化。

    但,鬼魅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吧,只是没戳破她蹩脚的谎言,哪有正常的魂技会人吞噬到灰都不剩的?

    罗刹,此云食人肉之恶鬼也。

    罗刹神何须信仰与传承?祂创造恶、吞噬恶、操纵恶,由芸芸众生之万千罪恶凝集而成,永不可磨灭。

    比比东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那死囚的贪欲,那股阴狠晦暗的恶意直钻脑门,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打心底排斥这不正当的欲念,愤怒于他对无辜者的伤害,身体却矛盾地散发着愉悦,上下每个细胞都诉说着快乐,对纯粹恶意中的醇厚能量无限向往。

    比比东开启武魂真身、放出蛛矛的那一瞬,便感到蓬勃的能量自动涌入体内,甚至不用她主动吸收。

    首先是最直接的恶意。比比东眼中的恶是黑暗的实体化,从那死囚各处裸露的皮肤蒸发上升,仿佛沸腾了一般。似烟雾、似剑锋、似雷霆,形状大小飘忽不定,但蕴含的恐怖能量毋庸置疑始终如一。

    伴随恶意的,是魂力,接而是生命力。

    一个四环魂宗的魂力,对她来说不过杯水车薪,她只是觉得精力更充盈了些,其余没什么变化。

    这个阶段那个死囚也没什么变化,比比东内心虽然有未知带来的恐惧,但她也忍不住好奇,一直观察着死囚的反应。

    当失去魂力时,死囚还只是逐渐力竭,脸色变得苍白。可在某个转折点后,比比东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吸收能量的速度,泛着幽光的紫黑蛛矛贪婪地大口吞咽着,着是跟魂力补充完全不同的感受,似乎是充盈了什么更本源的东西。

    她沉浸在这种奇异的满足中还来不及反应,那死囚的身体已渐渐透明,最后的遗容居然是安然而沉静的,最终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只有掉落的牢服证明这人真实存在过。

    可笑,至邪的罗刹怎会有天使般净化的能力?

    她当时愣在原地,甚至都没有受到生命消逝的冲击。吸收他人的恶念,所以那人就剩下了初心之善吗?还能这样操作?这除了最终的生命剥夺,跟洗涤灵魂的神圣光明有什么区别?

    刹那间云开雾释,比比东蹦出一个新奇的想法——至邪之尊一定是罪恶的吗?

    罗刹神,罗刹神,除了“罗刹”,还有——“神”。

    她越发觉得自己窥探到了什么,但理智上始终不能接受。

    若事在人为,力量的性质与行为的好坏是可以割裂的吗?

    以往的罗刹神极尽罪恶,是人性本恶,还是…被力量腐蚀了…

    她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汗毛竖起,脊梁发冷。牢房里有风?不,这里连窗都没有。

    她在想些什么不自量力的事,莫非沧海一粟的自己,能与天地恶念抗衡?

    比比东陷入了无尽纠结,被残存的理智和求生的欲念反复拉扯。

    她当时恍恍惚惚地被鬼魅带出了牢房,又心不在焉地道别,直到现在如梦初醒,她已经独自一人走在路上了。

    繁华的城市在凌晨终于也歇息了,白日的吵吵嚷嚷被夜间的冷冷清清取代,零星的灯火更映出月华的皎洁。

    她突然孩子气起来,负气地故意踢开路上的石子。

    一颗,一颗,又一颗,怎么跟她的烦心事一样,似乎永远都踢不完。

    比比东最后是走回半山腰的教皇殿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不用魂力回去。

    一步一个脚印,似乎每走一步,能让她慌张不已的焦虑心情安定一分。走到后半程,她已经什么都不想了,走,是她目前唯一要做的事。

    是那流水般柔和的清辉,理顺了她的千条万绪吗?大概是的吧。她仿佛真的能感受到月华如练,似乎细腻的绸缎抚平她的心头,一片静谧和谐。

    从半山的教皇殿俯瞰,那星星点点的灯火阑珊,多么像被她吞噬之人生命最后一刻的消散。她后知后觉已经抹灭一条生命了,那毫不惨烈的吞噬,让她觉得十分不真实。

    看起来这么温和美好的死亡,一点血腥暴虐都不沾染,她这是把罗刹神活成个小仙女了吗?

    比比东嗤笑一声,但想到一条生命如此轻易地消逝在她手上,顿时皱了皱眉,浑身别扭不自在。

    唔,去洗个澡好了。

    没有常见杀戮后的沾染上的污秽和疲倦,但她还是略有偏执地泡在浴池中不肯出来,带着股狠劲揉搓,像是要把一层皮擦破似的,仿佛这样就能涤除那根本不存在的血腥气。

    比比东意识到她一直没有点亮浴室的灯,是在天微亮之后了。到了她这个修为,早已能在夜间视物,刚才她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无意识地放水洗浴,竟然没意识到与以往亮堂的环境有什么不同。忽而急风穿堂掀起帘幔,她无意瞅到天际的一抹紫意,反应过来这都到修炼紫极魔瞳的时候了。

    虽然脑子里比一团乱麻还乱,但该做的事情都还是要做的。

    去膳厅,做辅食,找月关,批文件,训练娜娜…比比东一脚跨进膳厅时还在梳理这天的时间表,到了膳厅,然后…然后是什么来着?

    黛眉轻蹙,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但到饭桌边上,除了吃饭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管他呢,出了问题再说。她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一扫裙摆,稳稳落在凳子上,就等着某人来了之后开饭。

    纯粹的等待是极难熬的,所以比比东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很想先放下那些私人的负面情绪,但还是不由地为未来焦虑担忧。

    她自身实力的强势威慑是在是太重要了,若要跟两大帝国和上三宗那些人交涉,拳头不够硬就保障不了她这边的利益。单单说武魂殿这个教皇的位置,不也是建立在极限斗罗修为的基础上吗?

    一定要慎重,慎重,她决不能在神位传承中遭到实力反噬,更怕的是…她最后完全被邪恶操控,成为高高在上的祂的棋子。

    正当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思索,一个黑毛团子跃入眼帘,以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速度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

    噗哧。这唐小三还真是毫不掩饰,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跟一般小孩的不同吗?

    比比东觉得她每次看唐三都像在看珍稀动物,这假小孩的一举一动她都新奇不已,看得津津有味,心情莫名就愉悦起来。

    一丝笑意掠过唇际,她几大步走上前去,对准了小孩的胳肢窝,一把将他抱到凳子上,“你快吃吧,”她想着自己似乎也没心情吃,刚刚等了那么久,也没想到要动筷子,补充了一句,“我已经吃完了。”

    那干脆不吃了,不吃一顿也没什么。

    不一起动筷子,她就仍然呆坐着等唐三吃完,心里又开始盘算怎么对待罗刹传承。

    逃避不是她的风格,也解决不了问题,神考一旦开启,只有成功和失败两种结局,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

    问题在于神考的要求很笼统,像第四考是“吞噬魂师”,也没说明被吞噬的那个魂师之后还能不能活着,至于数量、期限、吞噬的频率更没有要求,估计是到时候罗刹秘境自动判断是否通关。

    她不自主地一手托起下巴,目光正对着空无一物的远方。

    “姐姐,今天要干什么呀?”

    糟糕!忘记还有个人在旁边了,瞄到窗外天已经大亮,估计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比比东心里尴尬了一瞬,脑子快速运转,终于转出了接下来要做的事,“今天再带你去小花园玩可以吗?”

    “可以的。”

    好的好的,那就速速赶过去。刚刚因为她没注意时间,已经耽搁好久了,她现在只想用高速移动补上落下的时间进度。

    匆匆忙忙赶在路上,比比东忽然感到后背被一只小手拍了拍,耳边扑来一阵哈气似的水雾。

    “姐姐,不要不开心哦~”

    …欸?

    她把唐三拐过来也没几天,他居然会主动安慰她!

    像一缕阳光穿透乌云,把积聚了一整夜的黑暗粉碎了。

    “谢谢小三啦!”

    方才搜肠刮肚也翻不出来的答案,现在似乎慢慢清晰了。

    对于罗刹第四考,她完全可以将吞噬变为一种审判!先从死刑犯开始,被剥夺生命,本身就是他们罪有应得的结局。

    在不断练习能逐渐控制吞噬程度后,也许她就能将摄取止于生命力流失之前!甚至能选择性地分别吸收魂力、怨气与恶念!

    只是…那种全身经脉被纯粹生命力滋养的诱惑…难怪无数天纵英才都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我。

    比比东自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秉承初心走下去,她将怀中小人儿抱得更紧了些,略微发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胸腔外是另一人弱小却坚定的心跳。

    你的命运,若真的能被我改变,那我就信——人定胜天,事在人为。

    她注视着小人儿后脑勺,分出一只手抚上头顶的软发,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有多么温柔,也许有什么,从这一刻就改变了。

    “老师老师!”胡列娜笑得合不拢嘴,摔在她的怀里,比比东甚至觉得,她看到了一条并不存在的毛茸茸大尾巴,波浪似的摇地正欢。

    她送完唐三就赶到了胡列娜邪月这里,虽然安排了武魂殿的专属老师教导,但既然收了学生,她还是要全心指导,尽到做老师的职责,确切地来说,原身只收了胡列娜为学生,邪月只是附带的。

    稳稳地接住胡列娜,然后她就听见小狐狸嘟着小嘴,娇娇气气地埋怨道,“老师都好久不来看娜娜了!”像是想到什么,本来还算平静的脸蛋忽然泫然欲泣,“呜呜呜…老师是不是不喜欢娜娜了?”

    孩子你想多了,我们昨天才见过。

    比比东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个小活宝,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没有,老师最喜欢你了。”

    娜娜蒙着水雾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破涕为笑,眉梢眼角如月弯弯,“老师最好啦!”

    邪月在一旁干着急,生怕他妹妹惹她生气。方才娜娜冲向她时,他就拼命想拦住,大概是因为天狐武魂有着敏攻天赋,邪月只碰到了他妹妹的一片衣角。

    “教皇陛下…”邪月哆哆嗦嗦地问好,面色发白,脸色全是担忧和紧张,手有些不听使唤地抖着。

    唉,比比东内心叹气,邪月太懂事了些,不过比娜娜大一岁而已。

    他们兄妹俩父母双双意外离世,原身是外出任务时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他们的,算算时间,他们还没在武魂殿待多长久。当时原身发现邪月已经觉醒了顶级的器武魂月刃,出于爱才之心,才把两人收留。不久后胡列娜武魂觉醒,展现出了比邪月更好的天赋,原身终于动了收徒的念头,把娜娜收为学生。

    据邪月说,他们的父母是为了保护他们,而不幸去世的。他们一家本来是外出旅游放松,结果不小心惹到了一头极恐怖的魂兽,他们的父母以生命为代价,才让他们虎口逃生转危为安。

    邪月知道自己只剩妹妹这一个亲人了,竭尽全力护住他们自己,他不敢走太远,担心留下太多痕迹让魂兽发现。一连躲在山洞里几天,都是他一人小心翼翼地在洞口周围找些野果,把大部分食物留给妹妹的同时,还要努力安抚妹妹的情绪。

    娜娜有一个对她很好的哥哥。

    比比东心疼兄妹俩的身世,也欣慰于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邪月,没事的,娜娜很可爱。”她不会觉得冒犯,所以不用那么紧张。

    “是啦是啦,哥哥你怎么老是这样?”胡列娜嗔怪道,遥遥地瞪了邪月一眼。

    小宝贝,这是因为你哥哥比你懂事多了。

    比比东猜测邪月从父母那听说过现任武魂殿教皇,也就是原身,的故事,因为提前有所了解,才如此敬畏恐惧于她如今的实力地位。

    邪月松了口气,背挺直了些,随即向前倾了倾身子,“多谢教——”

    “你今天怎么没来接我?!”一声来自遥远天际的怒吼在耳边炸开。

    来了。

    果不其然,比比东看到小天使板着脸瞪她,大概是积攒了一整路的不满了。

    她今天整个脑子犯迷糊,漏做了好多事。一件一件算下来…昨晚忘记了挤时间休息一下,沉浸在太过超前的计划里,活该她现在恍恍惚惚昏昏噩噩;今早忘记了做辅食,呃,就让唐三重温一下一周前更童年的岁月好了,相信他能用几颗小乳牙化腐朽为神奇的;刚刚到了训练场还想着,似乎忘记昨天答应谁什么事情了,哈,原来在这。

    比比东为自己忘记了对小天使的承诺愧疚一秒,然后决定在今天的对练里把千仞雪虐的更惨一点。

    “因为相信你走过一次就能记得路了。”其实是忘了还有你这回事。

    冷哼一声,小天使控制着翅膀的滑行,仿佛克服了重力的束缚轻盈落地,巧妙地躲开了一双跃跃欲试的小手。

    “是昨天的天使姐姐耶!”胡列娜兴奋地跟比比东分享,但又一面委屈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爪子,眼神闪过无辜的泪光,“姐姐为什么不肯让我摸摸?看起来好软,跟我见过的任何一种鸽子毛都不一样…”

    “闭嘴!”千仞雪迅速拍掉那只再次抬起的小手,凶狠狠道,“你怎么能把本小姐跟不堪一击的鸽子相比?”

    “呜…不是的,姐姐最厉害了!姐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天使…唔不,人!”娜娜使劲吹捧,最后还是不忘把话题转到她向往的翅膀上,“姐姐不生气了吗?那可以给我摸摸吗~”

    “明明昨天都答应了…”娜娜不解地小声嘟囔,眼珠子骨碌一转,似是恍然大悟,“我把我的尾巴给你摸!好不好嘛,好不好?”

    “咳咳!”邪月忍不住打断了他妹妹,把娜娜拉到自己身后。

    注意到在场的还有个人,千仞雪立刻停止无脑拌嘴,收敛了愤愤却含一丝期待的表情,端着矜持克制的语气,做足了温文尔雅的姿态,“陛下今天怎么安排?”

    “昨天答应你的对练,你想怎么安排?”比比东还是很好奇小雪想怎么跟一个极限斗罗比的。

    “嗯…”意识到两人地差距实在过大,千仞雪一手搭在胸前,另一手托腮,陷入沉思。

    “要不…”她迟疑不决,“你不用魂师的能力,就是什么魂力、魂技、魂骨、领域都不用,这样可以吗?”

    也…行?讲真比比东也不敢用这些技能,她现在对武魂的掌握还很局限,很容易控制不住,伤到小朋友。

    “那你呢?”

    “我当然没有限制啦!不然怎么跟你打?”千仞雪理直气壮,“还有,你武器也不能用!”

    这…比比东现在开始担心自己被伤到了,就说千仞雪的第一魂技——天使突击,单体破坏力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幽幽地看着千仞雪,似谴责她怎么忍心用魂师的能力欺负一个普通人的。

    被她盯的都有些不自在了,千仞雪一抹鼻子,心虚道,“我尽量多注意点,不会攻击到要害的。”

    “行,那来吧。”比比东扬眉,应了下来,她转头嘱咐胡列娜和邪月,“我跟小雪切磋一场,你们站远些,小心点注意避开攻击的余波。”

    待其他两个小孩退到场外,千仞雪率先开始了动作。

    “天使——突击!”晶莹的黄色魂环亮起,千仞雪身上的金色光晕瞬间朝着拳头上凝聚,直奔比比东而去,然后一拳挥出。

    太慢了,到处都是破绽。

    比比东摇头,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步法,靠的只是过硬的身体素质,稳稳侧身,避开了这一道攻击。

    她观察到千仞雪以拳为中心,形成了一面金色光盾。这魂技大概还兼带防御作用?小雪的第一魂环确实不错,也不知道千道流从哪里给她找的魂兽。

    比比东趁着千仞雪无法抵抗身体惯性只能向前冲时,扭身绕到小雪身后,擦身而过的那一瞬,居然还是被小雪周围附带的神圣气息影响了,虽然对她来说只是杯水栗粟,但体内的魂力确确实实被消融了一小块。

    不过是在她没有任何抵抗防御的基础上,否则一个小小的三环魂尊还影响不到她。

    千仞雪还来不及改变行动的轨迹,比比东已然并指成刀,不轻不重地打在小雪的颈动脉上。

    “你输了。”

    “你!”千仞雪稳定身形,气结道,“你怎么就这样躲开了?!真是耍赖!”

    “我不躲还站着当靶子任你攻击吗?”比比东无语,“你的攻击太慢了,来个跟你同级的敏攻或更高级别的对手,都能轻易躲过。”

    千仞雪理缺,好一会儿无言以对,但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我第二第三魂技都没用,要是最后我用了第二魂技天使之翼,你怎么可能打到物免状态的我?你——”

    “对手会有机会让你用出来吗?实力没完全发挥出来,是你的策略问题!”

    这会终于找不到话来反驳了,小天使骄傲的翅膀耷拉下来,头垂下来凝视着地面不说话,整个人焉了吧唧的。

    看到小天使这副丧气的样子,比比东有些心疼了,她反思了一下,感觉自己刚刚的话说的太重了,安慰道,“打不过我很正常,没什么好不服气的,毕竟我如今的境界跟你爷爷差不多,你需要做的是复盘刚刚的战斗过程,找到的自己的缺漏,并提高它。”

    她向千仞雪走去,用指尖轻柔地捻着小天使耳边的一缕青丝,撩起挂到耳后。

    “这样吧,你想提升的话,就每天找我打一次,总有一天你会赢过我的。”

    小天使终于有反应了,闷闷不乐地嘟哝道,“我看你就是想每天打我一顿。”

    哈哈,孩子你真聪明。

    比比东一脸揶揄,“就说你想不想吧,不管怎样,实战对实力提升还是蛮有帮助的。”

    “我还可以顺带帮你指出不足,此外你有什么想学的冥想或控制魂力的技巧,我都可以教你。

    “这么好?”千仞雪抬头瞅她一眼,将信将疑,下意识提醒,“我又没有拜你为师——”

    戛然而止,生生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但吞不下,吐不出,如鲠在喉。

    我确实没有拜你为师。

    但你是我的——妈妈啊。

    泪意突然就涌上眼眶了,她从很小就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了,是爷爷告诉她的。

    她知道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在一年前左右,然后教皇就换成了她的母亲。她其实不太关心是什么原因,反正结果是——她已经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千寻疾平时不太管她,可能教皇的事物很繁忙吧,她一个月能见父亲一次都不错了,她很懂事地没有闹脾气。爷爷才是最照顾她关心她的人,她对于父亲的逝世,有些难过,但不太伤心。

    关于她的母亲,她的妈妈,之前从来没有去供奉殿探望过她,所以她心里好奇,又泛着委屈,几岁时瞒着爷爷,偷偷从供奉殿跑到教皇殿看妈妈。

    她的妈妈当时作为圣女,但没有自己的宫殿,而是住在教皇殿的偏殿里。

    她从没见妈妈笑过,妈妈是脸色苍白的,常常双眼无神,似乎在发呆,但她有一次发现妈妈好像是一直面朝主殿方向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一瞬间,感觉妈妈的眼底深处隐藏着刻骨的仇恨,那种来自地狱的偏执,令她本能的不适。死亡的深渊在凝视着她,她错开视线,害怕在其中迷失自我。

    嗯?妈妈的地位不是很高吗?有什么人敢惹她生气呢?

    她忽然很想抱住妈妈,想告诉妈妈,不要不开心,不要为了其他人而伤心了,看看她吧,她一直都很乖的。

    只是,她没这个机会鼓起勇气去实践这个想法了。

    没去几次,偷溜的事就被爷爷发现了。爷爷没说赞同或反对,他双手紧握她的两肩,严肃地叮嘱她不要乱跑了,爷爷之后会派更多的人保护她的安全。

    她听出了爷爷的言外之意,他不想让她去见妈妈。

    她一开始很沮丧,但很快赌气地想,妈妈都不来看我,我为什么要主动把自己送上门呀?

    要妈妈先来找她,她才会同意和好哦。

    然后她一直没有等到。

    她逐渐麻木了,她不断催眠自己,她的亲人只有爷爷一个,只有一个,似乎这样就会好受一些。

    她一年前也参加了教皇加冕的仪式,台上犀利冷艳的女子是那么陌生,一举权杖的鹅鹅鹅鹅~唯我独尊让她觉得陌生,身后长袍飘扬,更显帝王威严。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除了供奉殿的长老们,所有人都臣服于教皇气势,跪地朝拜。

    她也不例外。

    她疑惑,那位睥睨万物的高贵帝王,真的跟她有关系吗?哪有形同陌路的说法,本来就是陌生人罢了,两条异面直线也是永远不会相交的,只是她之前顺着公垂线的方向,怀着侥幸骗自己而已。

    她抓不住那个虚无缥缈的交集,曾经手掌好像紧紧握住了,但手里的东西却跟流沙一样,从指缝中缓缓溜出,抓得越紧,流得越多。

    算了吧,就到这里吧。

    她同意天斗太子伪装计划,除了责任野心,何尝不是想逃避。

    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教皇陛下还记得她,她心里窃喜,但随即责备自己太心软——凭什么她就应该飞蛾扑火,执着于那一丝温暖不放呢?

    “我会每天来找你的。”只要你愿意见我。

    她不是怕训练中受伤,刚刚那只是随口一说的气话。…教皇陛下…若是愿意诚心教导,她求之不得,别说只是一次对练,打到她遍体鳞伤都没有意见。

    千仞雪唾弃自己立场不坚定,十年都没出现过,现在补上算什么?

    她竭力忽略心头的一丝期待。

    她仅仅是来学习的,别有太多幻想,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那好,娜娜你们也围过来,我给你们讲讲方才对战。”

    之后一段时间她每天都来,有时被比比东单独指导,有时跟胡列娜邪月一起训练。

    心情莫名放松,虽然每天的训练依然繁重,但有了其他人的陪伴,时光如鸟儿穿梭,飞瞬即逝。

    听着老师温声细语的谆谆教诲,伴着同窗吵吵闹闹的拌嘴斗舌,对她来说,是份来之不易的安然谐适。

    在她连续去了一周左右,爷爷回来了。爷爷看起来早就把事情始末调查清楚了,在她第二天早上准备离开供奉殿时,没有丝毫惊讶。

    但他挡在门口,神情不咸不淡地问她,“雪儿,你要去哪里?”

    她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去找教皇陛下,她这段时间在指导我修炼。”

    “雪儿!”爷爷皱眉,是发怒的前兆,“你别被她的小恩小惠骗了,她最看重的可不是你,她有自己半年前收的宝贝学生,甚至前段时间不知从哪里捡来个婴儿,就养在教皇殿…”

    “爷爷!”她不想知道这些,她装聋作哑就是为了避开残忍真相揭露的那一刻。

    “雪儿乖好吗,别离开供奉殿,爷爷会给你最好的。”千道流注意到孙女情绪低落,忍住怒火安慰。

    “爷爷…让我试试吧…”她哀求。

    最后一次,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如果这次…那她之后…不会再妄想了。

    爷爷沉默不语,伸手给她理了理衣襟,侧开了身。

    “那去吧,别忘了,爷爷和供奉殿永远在雪儿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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