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猎

    当今皇帝登基前是镇守一方的武将,年少最爱的便是演武和田猎。

    每年入秋,老皇帝都要前往皇家林场围猎。

    京中留太子监国,晋王、楚王、九皇子随皇帝前往西山,闻皎作为翰林待招也随侍其中。

    皇帝兴致颇高,骑着马和晋王闲聊。

    “皇宫里的日子哪有这样的来得轻松,朕有时候恨不得早早退位,过几年清闲日子。”

    艳阳高照,晋王脸上也是笑容:“父皇不如在这儿建座行宫,无事时多住上几日。”

    “这个主意不错。只是百姓疲敝,劳民伤财的事还是等国库充盈了再做的好。”

    “父皇所言甚是。”

    “二郎啊,你我父子有多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大概有……四五年了。”

    这些年到处是战事,他鲜少与这个儿子见面,每次都是匆匆地出征和盛大的凯旋……

    “这些年为大梁南征北战,苦了你了。”

    “儿臣为自家征战,何谈辛苦。”

    皇帝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只摸到冰冷的甲胄。他笑了笑,掩盖住心底的异样,“好,是朕的好儿郎!”

    他这个儿子久居军中,王霸之气已成,若不是他亲生的,早便忌惮不已了。

    一旁的楚王见状也打趣,“若我早生几年,也能为父皇南征北战,必不叫二哥如此操劳。”

    “打仗岂是儿戏,你与你二哥还差得远呢。”皇帝嘴上责备,面上却笑容不减,“你有这份心,父皇欣慰不已。”

    “韩兆相旧部在山东起义,父皇,不如这次就让我去吧?”

    韩兆相旧部算不得什么起眼的势力,原是魏国破后逃窜出去的一股势力,皇帝掂量了会儿:“既然你主动请缨,这事便交给你去办,等回去,父皇给你挑个得力的军师。”

    “父皇,四弟从未独立打过仗,还是让儿臣去吧。”

    “诶,杀鸡焉用牛刀,况且你在四郎这个年纪都独当一面了,更该锻炼他才是。”

    赵铎攥紧了手中的缰绳,紧抿的嘴角往一边扯动,“父皇说的是,那儿臣也过几日清闲日子。“

    “你在这里多待几日……我听说你手下的孙熊是个好手?”

    “他是个莽夫,不堪大用。”

    “你过谦了。”皇帝点了点晋王,做了定夺:“让他带一支人跟着四郎去平叛。”

    \"父皇——”

    皇帝笑眯眯地看向他:“什么事?”

    赵铎不甘和委屈之色落入他眼底,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儿臣在想明日围猎,定要赢个彩头。”

    皇帝哈哈大笑,“你这么肯定能拿头彩?”

    “是。裴将军不在,朝中还有谁能越过儿臣的箭术。”

    “好,那朕就将这把宝剑定为头彩。”

    “饺子,你很感兴趣?”

    朝仙山见她盯着那把宝剑,歪着身子凑过来:“刀剑无眼,有什么好。”

    “刀剑本没有错,会伤人的是执剑人。”

    “可如果没有刀剑,要伤人就费劲啦,剑出了鞘,没有不伤人的。”他神神秘秘地说完,闭上眼哼起了艳曲。

    前方的臣功纷纷回头,朝仙山仿佛未觉。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秦淮歌女传唱的艳曲从朝仙山一介暮年人的口中唱出,旖旎之色淡去,空余悲凉和怅惘……

    皇帝到底年纪大了,路上还神采奕奕的,一到西山竟是困得躺下了。

    离晚食还有些时间,御侍吩咐他们可自行游览,等陛下睡醒再开饭。

    言下之意,今日开饭不会早。

    闻皎找了处临着小溪的地方,倒垂杨柳立在溪畔,挡住了骄阳。

    她从怀里掏出果腹的面饼,面饼为了便于携带和存储,烤的又干又硬,闻皎掰了一小半。才嚼了几口便觉得牙齿生疼。

    溪水里鱼儿游过,她掰碎面饼扔了进去。

    “闻大人好雅兴。”

    赵铎背手站在她身后,换下了方才的甲胄,只着劲装。

    “参见晋王殿下。”

    “无需多礼。”

    赵铎心情不佳,大踏步跨过乱石到了她边上。

    “出来散心,没想到碰上你。”他撩起衣服下摆,席地坐下。

    鱼儿从河里抬出头,张口吞下面饼碎。

    聚集的鱼越来越多,有几尾肥美的,若能抓住,足够饱餐了。

    赵铎忽然抽走她手里的面饼,掰了一半又还给她。

    他没有指甲,只能用蛮力扯着,攥到手指发红也没掰出几块像样的鱼食。

    闻皎在打鱼的主意,她不知什么时候捡了断树枝,用匕首削着枝头……

    “你想吃鱼?”

    “是啊。”

    木屑簌簌落下,闻皎费劲地削着树枝,赵铎看了会儿,只觉得她力气小的可怜。

    “麻烦。”

    赵铎抢过她手中的匕首,几刀下去,已经削成了尖锐的一端。

    他握在手里,盯着水中的鱼猛地扎下去。

    鱼儿四散开来,一条肥硕的黑鱼身子被树枝贯穿。

    赵铎将鱼丢给她。

    闻皎似乎有些惊讶,她眨了眨眼,很快掩饰过情绪。

    “殿下还有这手艺。”

    “小时候学的。”

    赵家成为皇室前也是太原大族,锦衣玉食,赵铎竟然会抓鱼,闻皎隐隐觉得古怪,但猫往往死于好奇心,为官亦是如此。

    他不说,闻皎便不问。

    鱼被闻皎开肠破肚,她升起了火,就着火堆烤起了鱼。

    没有调味料的鱼很难吃,赵铎闻着腥气在心底告诉自己,但烤焦的鱼肉散发出难以言喻的香气。

    闻皎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盐巴,抓起一把摸在烤的外酥里嫩的鱼肉上。

    她张口要咬,却见赵铎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鱼。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对方是亲王。闻皎在心底叹了口气,将树枝递过去:“殿下先用吧。”

    赵铎也不客气,好在他还有良心,拿匕首剖了一半给她。

    闻皎顾不得烫,用帕子裹着啃起鱼来。

    “殿下——殿下——”

    士兵的声音渐进,赵铎握着鱼站起来:“本王在这儿。”

    来人是他的护卫。

    “陛下醒了,传您一道用膳。”

    赵铎看着手里的鱼,将它丢给护卫,“收着。”

    护卫赶忙接住树枝,是条烤好的鱼。

    主帐边支起了烤架,西山林场的官员一早备好了各种各样的野味,只待皇帝挑选。

    剖成两半的麇子被铁杆穿过,架在火堆上烤,最先烤好的部分被内侍切成小块呈给了皇帝。

    很快,晋王和楚王的盘子里也摆上了麇子肉。

    其他人只能翘首等着。

    皇帝举起酒杯,面向就坐的臣僚:“我大梁以武立国,诸位皆是股肱之臣,朕特设彩头为明日围猎助兴,拔得头筹的朕将这把宝剑赐予他。”

    内侍捧出尚方宝剑,这次参与围猎的不是王公贵族便是皇帝心腹,都认得那是皇帝常佩在腰间的一把。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围猎的第二名,便由晋王添彩吧。“

    “父皇的宝剑这般贵重,儿臣实不知拿什么相比,唯有昔年征战得的骏马图,是前朝名家之作,不算辱没了第二名。”

    “儿臣偶得了柄绿如意,也拿出来做第三名的彩头。”

    楚王不甘落后,击掌叫来护卫,展示那柄透亮的玉如意。

    临淄郡王赵广昌也在随行的人中,他坐在楚王下首,特意凑近了瞧:“真是稀世珍宝,这样的东西恐怕二哥的府库里也寻不出来。”

    皇帝瞥了眼玉如意,饶是夜色里也瞧得出透亮的温润,这样的成色莫说赵铎的府库,他的府库里也不曾有。

    赵广昌还在打趣:“臣明日要倍加努力了。”

    九皇子满手油,“儿臣也要打猎!父皇,儿臣也要去!”

    “九弟,你还不会骑马。”楚王笑意盈盈地看着九皇子,“等骑会了马,四哥带你打猎。”

    “不!我就要——父皇——我就要!”

    皇帝心里松快,笑呵呵地同意:“明日让宫人带他遛几圈。”

    九皇子开心地拍手,低头啃下一大口麇子肉,嘴边全是油光。

    皇帝瞧了,乐得不已,“诶呀,快——给他擦擦。”

    赵铎转头看着九皇子赵巽,无动于衷。

    内侍躬身而出,替九皇子抹干净了嘴。

    闻皎和朝仙山坐在一起,他们的位子在座次的末尾,离皇帝十米远,倒也乐得自在。麇子肉端上来,朝仙山顾不得礼仪,抓起肉块便塞进嘴里。

    闻皎笑看了会儿,拿筷子夹起。

    麇肉细嫩味美,沾着姜醋而食,别有一番风味。

    麇肉之后紧接着是野猪肉,亦是西山常见的猎物。猪肉用胡椒腌过,刷着一层酱料,肉质肥美,闻皎多用了几块,不由盘算起明日的围猎来,若能猎上一头,这个月的伙食便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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