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善磊也许久未见自己的女儿了，无论是因为愧疚还是其他，他平时的时候都没有一定要见肖芸的理由，此时见到肖芸，却听到她说关于院子里的那口井的事情，而且她还说里面有着一具尸骨。

    肖芸神色恹恹，说出来的话平稳又坚定，但是肖善磊却没有一口打印下来，他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之后对肖芸说：“你房里的那个丫鬟不顶事，平时只负责照顾你，却还是让你受了凉，你知不知道大夫说你险些没有挺过去，那丫鬟不能再呆在你身边了。”

    “墨画现在在哪里？”肖芸问。

    肖善磊还要在劝，可是他看到肖芸的眼睛之后，那些之前就想好的话又说不出口，肖芸的眼睛就像是院子里的那口井，根本看不到底，平静得很，也让人看不清她到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丫头被关在柴房，待你好些之后就发配出府。”

    肖芸点了点头，刚刚说的那几句话就已经让她耗费了不少精力，她借着疲累的名头让肖善磊现行离开，可是却让她的娘亲留了下来。

    肖夫人虽然是当家主母，却总是在操心儿女的事情，她的这一双儿女现下都是体弱多病，曾经算命的曾说她的女儿是有福之人，可是现在她却根本看不到肖芸的福气在哪。

    她原本是要和肖善磊一起离开，可是肖芸的请求让她软了心肠，她用眼神哀求，肖善磊虽然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人，但最后还是同意肖夫人和肖芸在一起呆了一段时间。

    肖芸并没有叙述自己的苦，她只是跟肖夫人提了要求，墨画自小陪在她的身边，即便是现在出了这样的错，念在她曾经尽心侍奉的份上，也不该就这样被发配出府。肖芸让肖夫人给墨画足够的金银盘缠，将身契直接拿给墨画，让她出府。

    比起肖善磊，肖夫人要更加善良一些，放墨画出府的事情肖夫人也可以办到。

    秋凌柏的尸骨是在墨画出府后的两天被打捞了上来，肖芸从前只觉得是自己身子弱，虽然也很想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可是即便这样的愿望无法完成，肖芸也不会痛恨或是怀疑其他人，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选择无视那些疑点。

    粼霜听肖芸在叙述的时候，有些地方她并没有细讲，只是简简单单地略过，包括为什么她的爹娘在她生病之后便不再靠近她，还有她的爹娘似乎又怕她又爱她。

    粼霜是个很好的听众。

    她有很多问题，却不会不管不顾地提出，也不会打乱肖芸叙述的节奏，肖芸说到她亲自拖着病躯让人将秋凌柏的尸骨下葬之后，又为他立了排位供奉，她的这种行为让肖家夫妇都很是不满意，可是既然是肖芸执意要去做，两人便也无法阻止。

    期间肖芸也注意到了过去自己不愿意去注意的事情。

    她让人将秋凌柏的尸骨下葬之后，秋凌柏却依旧无法投胎，他倒是每日入梦和肖芸说一些自己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两人也因此更加熟悉。

    “粼霜姑娘，你知道凌柏无法投胎的原因吗？”肖芸忽然问道。

    “因为他是水鬼嘛，虽然是实力不错的水鬼，可是依旧没有办法离开井中，水鬼都是要找到替死鬼之后才可以解脱的，他最后能够离开那口井也是因为和你融合了吧。”

    粼霜毫不在意地说着自己的猜测，按照肖芸的描述，秋凌柏应该是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拖肖芸的丫鬟下水的，他无法去动肖芸，她的丫鬟却只是个八字薄弱的普通人，这样的替死鬼对于秋凌柏来说肯定是最好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去做。

    接下来的事情肖芸并没有细说，她只是说在她及笄那日，她想要踏出西院，却被侍女们阻拦，也是在那日，她和秋凌柏融合，她不再是个纯粹的人，却能够借着秋凌柏的力量出了府，而秋凌柏也离开了井中。

    说到融合之事时，肖芸说的是“他为了救我”。

    粼霜对此不置可否，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做法是救肖芸，也许这样能够让她接下来的时日能够快乐一些，可是未来乃至于下一世，她和秋凌柏都不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种事情他们不问，粼霜也不会主动提起，肖芸这里的茶水有股香甜的味道，即便是对粼霜这样的妖，也让她多喝了好几倍。

    故事讲到这里，接下来就应该去问说这个故事的意图了，粼霜从凳子上跳下来，她理了理衣服和面纱，然后问肖芸：“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粼霜姑娘能够杀掉我吗？”

    “我可以做到，但是我不会这样去做，我是要成仙的，你虽然和秋凌柏融合了，但是对于我来说，你依旧算是一个人，如果杀了你，我会遭天谴的。”粼霜平静地说：“就算不用我动手，你再过不久也是要死的，你等不到那个时候吗？”

    粼霜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之后又皱紧了眉，她偷偷地将茶水吐到茶杯里，然后将茶杯用术法丢了出去，心里还在想着这里的茶水比起肖芸那边的茶水要难喝多了。

    她不继续往下说，就有等着往下听的人着急，江润微和丰宜年打探了那么久的消息，才打听到了一些门道，可是一回头发现粼霜都已经见到了事件中最重要的人，就连她的过去都知道了差不多，而后也算大致地知道了肖芸的目的，可是这目的说到这里也是戛然而止，江润微声音硬邦邦地问道：“后面呢？”

    “后面没有啦。”粼霜说。

    江润微还不死心地追问道：“肖芸后面就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吗？”

    “没有了，她后面就送我出来，然后我就回来啦。”粼霜说的理所当然，不过她见江润微伸手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腹，那种小时候的习惯又再次在他身上出现，粼霜也想到了小时候的江润微，捡到了一条蛇也不害怕，还小心地照顾她。

    心软就在一瞬间。

    粼霜又努力地回忆着今天见肖芸时她身上的异常，她脑袋都快想的疼了，才觉得或许有件事情对他们有用，粼霜不懂人类对于异常的判定，但是她想如果是道士的话应该会觉得那种情况也是属于异状。

    “肖芸虽然和秋凌柏融合了，不过她们毕竟共用的还是肖芸的身体，所以体现在我们面前的也是肖芸的样子。”粼霜眨了下眼睛，丰、江二人的视线移到她身上，就听粼霜继续道：“但是肖芸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了，虽然她本人的味道很好闻，可是那也掩盖不了她崩溃的气味。”

    “因为她和水鬼融合，导致身体无法承受吗？”丰宜年沉声道。

    夜寒露重，粼霜将自己窝成一团坐在凳子上，她打了个哈切，面纱碰到脸上的伤口，还是有些刺痛的感觉，可是困意袭来，让她的声音都变得懒洋洋的。

    “嗯，还有那种融合的法子本就是会有这样的下场，那是最坏的大妖也不会轻易使用的法子，秋凌柏和肖芸用了，自然会无法承受。”窝成一团让粼霜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都温暖了一些，她坐在凳子上又开始摇摇晃晃的，然后提醒了他们一句：“不仅是他们自己承受不住，等到肖芸死去的时候，她的尸体也会释放瘴气。”

    粼霜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这种术法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其余的都是学习术法的时候学到的，她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兴趣，可是在大漠的时候，她对术法却总是充满着好奇，虽然她是族中化成人形的最小的蛇，却是天赋最高的那个，从她被哥哥赶出大漠之前，她就是族中术法最厉害的那个了。

    很多术法她只是听说过，虽然知道如何去施展，但是粼霜却有着自己的准则，那些术法她可能永远不会去使用。

    江润微还没有意识到粼霜的话中的严重性，就连粼霜自己也不觉得肖芸死去后果有多严重，丰宜年却很敏感，他知道粼霜虽然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善良的妖，但她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妖，很多事情她觉得并不是多么严重，但是对人来说就已经是灭顶之灾。

    “粼霜姑娘可否详细告知那肖家小姐死后尸体会释放瘴气，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丰宜年问。

    “嗯......”粼霜想了一下，还是对丰宜年说：“大约这府中的人应当是活不了了，城中.....城中的人应当——应当也活不了了，大概就是这样了。”

    粼霜说完又自信地笑着对江润微说：“不过微微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江润微正震惊于粼霜所说的后果，他没想到会这样的严重，那肖芸死去竟然也会拉着一城的人陪葬，他正思考着解决的办法，又听到粼霜说会保护他，江润微那股气一时间便涌了上来，他直接一甩袖子，冷声道：“不需要。”

    他的语气很是冷硬，可是粼霜却似乎毫无所觉，她已经在和丰宜年笑眯眯地说：“你是微微的哥哥，那我也可以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