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润微瞥她一眼，就凭刚刚她帮自己摆平了等在祠堂门口的侍女，他也能够明白粼霜能够做到不惊动别人而进入祠堂，可是......

    “那便拜托了。”江润微难得放缓了语气说道。

    他憎恶着妖怪，自师父死后，他便一心觉得世上所有的妖都是有着劣根的，但是此时情况紧急，如果他能足够强大，自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救下邱城所有的人，可是他暂且无法做到。

    他朝粼霜认真地鞠躬行了谢礼，粼霜也没有阻拦，待江润微直起身子之后，粼霜伸出手往江润微的胸口探去，手指掀开一点衣襟之时，江润微也被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下立刻就想要拔剑，刚刚为了邱城百姓而妥协的心思却又浮上心头。

    这蛇妖虽然举止轻浮了些，此前也没有做过什么其他出格的事情。江润微在心里说服着自己，他想要装作不经意动作却又很僵硬地收回了剑。

    刚刚的动作被打断，粼霜好奇地看向江润微，他的脸偏向一边，身子僵直着，活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不过见他一副不想交流的样子，粼霜也没有强求，她用手指挑开江润微的衣襟，然后将他脖子上挂着的绳子勾了出来。

    绳子上挂着的是她的鳞片。

    青色的鳞片还带着人类身体的温度，让粼霜忍不住抚摸了几下。不过一想到她来这里还是要帮江润微进入祠堂，粼霜便也没有留恋这种温度，她伸手点了点鳞片，随后便将鳞片放下。

    “这样就好了，你身上带着我的鳞片，我刚刚在上面施加了法术，可以让你伪装成我的同族，这样我就可以带着你一起进去了。”

    粼霜没有弄乱别人衣服之后再帮别人整理好的习惯，江润微的衣襟还是乱着的，粼霜没有察觉，江润微自己却忍不住红了脸。

    即便周围没什么人，大家也看不见他此刻的样子，可他这幅衣冠不整的样子还是十分碍眼，他愤愤地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看向粼霜的时候，却发现她视线的方向是祠堂内部。

    “如果不是因为在这里布下结界的人已经将大部分的力量撤走，我也没办法这样轻松地带你进去。”粼霜语气平静，既没有对自己实力不如对方的不甘，也没有任何羡慕的情绪，在说完这些之后，她看向江润微：“也许是因为她就要死了，幕后的妖要做的事情即将要完成了吧。”

    此前粼霜就对他们说过肖芸的死会让全城的百姓一起遭殃，但是当时粼霜并没有多说，更不要提幕后黑手这样的词，现在她这样说，是否说明她又发现了什么来证实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操作。

    而肖芸的死就是这最后一环。

    思及此，江润微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他难得用这种好脾气的语气和粼霜说话，这让粼霜觉得有些开心，她朝着江润微甜甜地笑道：“我也只是猜测，得在多看到一些东西才行，我们先进去吧。”

    粼霜说完便拉住了江润微的手，带着他一起往祠堂里面走。她还是少女的模样，幻化成人的时候体温却比常人要低，江润微感觉到收手心的温度，他闭了闭眼睛，努力抛开脑海中的一切想法，迈开脚步跟着粼霜往里面走去。

    即便现在是白天，祠堂里面却还是燃着烛火，照的房间到处都很亮堂，祠堂中供奉香火的香炉中还正在燃着香，江润微自小在道观长大，只凭着这味道他也知道里面燃着的是上好的香。

    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手抄的佛经，祠堂内看着似乎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江润微借着粼霜的力量在祠堂内转了几圈，将祠堂内部都查探了一番，除了有结界之外，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的怪异之处。

    粼霜跟着他来回地走，见他沉思不语，粼霜才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江润微被她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他看到自己和粼霜紧握的手，抿着嘴视线上移。

    “做什么？”江润微问。

    他知道需要待在粼霜身边才可以借用她的力量，可粼霜毕竟化形为少女模样，他自小便没有和女性有什么接触，此刻却直接和粼霜交握双手，他的耳朵都憋的通红，自己虽然知道耳朵很烫，却不知道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红。

    “那个佛像好奇怪。”粼霜的另外一只手指了指佛龛中供奉的佛像。

    那佛像摆在那里应该是有一些年头了，不过它倒是被侍奉的很好，虽有一些正常的磨损，身上却完全没有灰尘。

    江润微顺着粼霜的指引，仔细地观摩着佛像，发现佛像乍一看像是观音像，可细看之下却与他印象中的观音像有些不同，手中的净水瓶没有弧度，更像是直上直下的筒一般。

    他皱着眉哭哭思索，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粼霜没有卖关子，她直接对江润微说：“它好像肖芸啊。”

    “什么？！”江润微讶异，他还没有见过肖芸，因此看不出来佛像的怪异，粼霜这么一说，他立刻反应过来这个佛像的怪异，以及先前粼霜所说的肖芸的情况。

    肖夫人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念着佛经，江润微听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异状。

    现在已经是上午，他在这里耽搁了太久，便没有再在这里过多停留，江润微拉了一下他和粼霜交握的手，然后对粼霜说：“我们先去见师兄，你今日带我们去见肖芸？”

    “嗯，肖芸和秋凌柏此时还在院子里面。”

    丰宜年早晨去买了桂花糕之后便没有再出去，江润微和粼霜回来之后，他看着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也没有说什么，倒是江润微立刻将自己在祠堂中观察到的事情全部告知丰宜年。

    今日没什么事情，他们原本也是打算今日离开肖府回到江陵，却因为得知肖芸的消息之后决定推迟这个时间，肖家夫妇虽也记得此事，可谁也没有提醒。

    丰宜年听完江润微所说的信息之后，沉思片刻之后便对江润微和粼霜说:“现在还有很多疑点，我们还是先去见一见肖芸吧。”

    “好。”江润微应到。

    肖芸所在的西院并没有什么人，看起来冷清的很，也潮湿的很，这几日，邱城本就湿气很重，可比起西院，那种挥散不去的湿意直接将他们笼罩住。

    在粼霜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了西院，在江润微和丰宜年踏入院门之后，一股带着水气的腥臭味便涌入他们的鼻腔。

    江润微和丰宜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丰宜年叹息道。

    先前只听粼霜的话，他们虽然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可却没有实际去接触肖芸，对肖芸身上的情况也不能算了解，此刻那股属于水鬼的气息弥漫在院子中，让几人都觉得不适。

    他们在院子门口没有待多久，便看到一个正往他们面前缓缓走来的女子，她身着一身水蓝色的襦裙，却并非肖府中侍女的衣服，见众人的视线聚集到自己身上，女子莞尔一笑道:“奴婢墨画，奉小姐之命在此迎接各位，几位请随我来，小姐已经在内厅等候各位。”

    几人没有多话，跟着自称墨画的女子一路往里间走去。丰宜年走在前头，只是这么一小段路，他他的衣服就已经潮的像是洗过还没有晒干的样子。

    他沉默不语地跟着墨画穿过回廊走到了内厅，墨画将人带到之后便朝他们行了礼，随后便转身离开。

    “肖姑娘。”丰宜年站在内厅入口，看着做的端正的女子，她带着白色的面纱，挡住了她的下半张脸，不过仅仅是看着她的眼睛，依然能感受到的温柔。

    肖芸缓缓起身朝几人行礼道:“诸位日安。”

    随后她又对着粼霜浅浅一笑道:“粼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走进内厅之时，几人便已经能够发觉那腥臭味更加明显，根本就遮掩不住。

    “你快要死了。”粼霜看着她带着面纱的脸，忽然开口道。

    若是普通人被这么说肯定会觉得冒犯，肖芸却并未这样觉得，她点了点头，面上既不是苦笑也不是解脱的笑，而是一如往常的温柔的笑容。

    她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