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新生

    【1】

    你从未如此庆幸你是工程师出生,有着生物医学工程的学士、硕士学位,你学过电、学过磁,切身投入过生物医疗电磁器械的制造中,也因此避免了穿越后彻底丢掉饭碗的悲惨结局。

    一百年的时间跨度,从巴尔的摩到莫斯科。你死于2035年,那年你决心从JHU[1]离职回到华国,机票手续一应俱全,却背后中弹19发自杀。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很意外的结果,或许从十年前你漂洋渡海追寻理想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注定。你被迫自杀不过是大国博弈中棋差一招,对于蓝营头子来说,你就算原地解体成五十块烂肉,都好过回到红色的怀抱。

    ——得不到的,就毁掉。

    人类以物理手段伤害、胁迫他人的手段几乎发展到了极限,于是他们便搜寻起虚无缥缈的力量。人类开始探寻他们那精密的肉/体本身,生物领域军备竞赛的激烈程度比之上世纪有之过而无不及,最开始是躯体,随后是器官,再之后是基因,而这一切都比不过那个最崇高的理想——

    大脑。

    很幸运,很不幸,你是这条路上走的足够远的人类。你国籍未改,但无处可归。

    有些时候你恐惧死亡,有些时候又渴望拥抱死亡。你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死亡,大脑停摆,意识消散,那么人从生到死在世间走过一遭又留下了什么?意识是什么,脑是什么,人类是什么?

    狙击枪炽热的子弹擦过你的面颊,卷起巴尔的摩盛夏的风,你朝前栽倒下去,面朝下,狠狠地埋进莫斯科深冬的刺骨白雪中。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你感觉自己冻僵了,寒意一丝一缕地渗入你的皮肤,撬开你的骨髓,呼吸渐渐被大雪埋入最深的地底,从炽热变得冰凉。你的意识逐渐模糊,你那引以为豪的大脑变得晦涩,开始生锈,大片大片的黑色与白色交织在一起,你仿佛……

    “找到了!找到了!她在这儿!”

    “上帝啊!她到底喝了多少伏特加,怎么醉成这样!她到底在这躺了多久,还有气……太好了!太好了!”

    “你抬着她……对……这样……”

    嘈杂的人声伴随着熟悉又陌生的语言,你从未学过俄语,却理解了这些人的话语。

    你感到自己被人“拔”起来,那些寒冷逐渐从你的血肉里流出去,有温暖的东西贴上你的四肢,贴上你的心脏。你逐渐温暖起来,但你的大脑依旧混沌不堪。

    你几乎不喝酒,酒精会永久性损伤人类的大脑,你从不会让自己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你在混沌的世界沉浮挣扎,有时飘飘欲仙,又有时口渴难耐。

    直到意识从黑白的色块中回笼,你猛然睁开双眼,剧烈的头疼与眩晕让你的胃翻腾不已——你意识到这是宿醉,而不是死亡。

    头疼与眩晕尚未缓解,光陆怪离的画面是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苏联人,二十二岁,女,中俄混血,父母在成年前已经双亡,现就读于苏联国立大学[2]电子学专业,是一位直博二年级学生。原主有着平凡而悲惨的经历,除了颇为漂亮的脸蛋与一点科研天分外,她就是一个相当内向、不善言辞的苏联年轻人。

    你在苏醒的那一刻,就意识到原主死在了莫斯科的雪地里。她并非有意自杀,只是内向的少女终于鼓起勇气向恋慕之人表达心意,却遭到对方无情的拒绝与嘲笑——少女满含痛苦与悲伤,借酒消愁,醉倒在莫斯科要命的冬夜。

    身中19枪自杀与醉酒冻死在雪地里,同样荒谬的死法,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穿越,只在历史书上出现的熟悉而陌生的国家。你先是感到悲伤,你死前父母双全,多年的朋友们始终有联络,你没有一刻不期盼着回到大洋彼岸的故乡。

    随后,你决定代替那个死去的苏联少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回家也好,理想也罢,都要你活下去才有可能性。

    你花了些时间完全消化原主的记忆,随后你感到胃部愈发强烈的蠕动,你感到饥饿。原主借酒消愁前两天没有吃饭,你又昏迷了很长时间,此刻已经饥肠辘辘。

    “上帝眷顾,她的恢复真是一个奇迹!”

    斯拉夫人的语言和他们给世界的印象截然不同,俄语发音不具有太强的爆发力,它像连绵不断的雪山那般缱绻,若说俄语的人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那与他交谈将是一种华丽的享受。

    你看到原主的——现在是你的室友安娜跟着医生一起走进屋,年轻漂亮的苏联少女有着一头浅金色的长发,蓝绿色的眼睛像是深邃的贝加尔湖。这是大多斯拉夫人的相貌特征,他们与盎撒人、日耳曼人、雅利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高纬的气候让他们有更浅的肤色、更高大健美的身材。

    这大约就是原主自卑的原因之一。

    混血儿继承了母亲的黑发黑眼,她与其它人相比略显娇小瘦弱,似乎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这种柔韧的东方美让原主“鸡立鹤群”,逐渐变得孤僻安静。

    室友安娜对原主很好,只是原来的少女不善于表达,总是把自己封在冷冰冰的壳子里。你躺在床上,不免为原主感到遗憾。

    番茄酸甜的气味钻入你的鼻腔,刺激着你的味蕾,你艰难地转过头,正看见安娜提着一只布袋,里边装着能填饱你肚子的东西。红菜汤的香气与肉香味交缠在一起,令你食指大动,身体的疲惫早已限制不住觅食的本能,你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朝安娜——手中的食物投去了深邃的眼神。

    想吃。

    “你终于醒了,我给你带了午饭!”安娜一个箭步冲到你的床前,她打开红菜汤的盒子,又把蒸牛肉的盒子打开,食物的香气让你感动的几乎流下眼泪。你生前曾有幸去过一趟圣彼得堡,不得不说,大毛家的烤肉与烈酒真是一绝。

    “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当时多可怕……你就那样躺在雪地里,一动一不动,我还以为你……”安娜搓了搓你冰凉的指尖,笑得有些难看。斯拉夫人总是严肃冷静的,这是你第一次见到安娜如此失态。

    你的室友已经……你复杂的想,习惯性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你真该多笑笑,你笑起来真的非常好看。”安娜被你的笑颜惊讶到。你这才想到原主几乎不在他人面前露出笑颜。

    “那我以后多笑笑,”你笑着点头,“从鬼门关里走一遭,我也想通了很多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是该洒脱些。”

    安娜惊喜地拉住你的手,笑容璀璨。你看向窗外,莫斯科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快停了,正午阳光正好,剔透的雪融水顺着冰凌滴在窗台上,留下一块浅浅的水渍。

    你想,今天确实会是个好天气。

    【2】

    或许是斯拉夫人的血统加持,也可能是穿越导致的不科学现象,你在苏醒的第三天便成功出院,和安娜一起回到了苏联国立大学。1935年,山上的新校舍尚未建好,你的校舍正临近莫斯科市中心的红场,不远处就是克里姆林宫。

    从沙俄到苏联,从苏联到俄罗斯,这片土地的掌权者变了又变,克里姆林宫矗立依旧。

    走在校舍的走廊里,你的思维有些发散,走进历史是一件玄妙的事情,古老的俄式建筑历经百年风霜,你几乎能看到砖块上细密的裂痕。

    你的宿舍很干净,不同于安娜明快的橘色调,你的房间只有蓝白黑三色,实木书柜上涂着一层深色的漆。厚重的俄文专业书籍摆满了书柜和书桌,你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虽然你幸运地继承了语言能力,但这鬼画符一般的字符着实让人痛苦面具。

    大叠稿纸堆在地上与书桌上,你走上前翻看,大多是一些手算留下的草稿,1935年集成电路还只是小众的高精尖端科技,苏联大量用于电子设计的仍是电子管,算力自然不如后世强大。

    在步入集成电路时代前,苏联一直走在电子技术的最前端。但后期出于对核战的担忧,他们放弃了晶体管与集成电路的“康庄大道”,继续走在了电子管的“邪路”上。

    除了电,原主还涉及了磁学方面的大量知识,这似乎是她本人的兴趣——她选修了物理学院的电磁物理课程。

    你翻开她桌上的笔记,一目十行。你几乎是有些震惊地一路看下去,如果你没记错的话,人类在1938年才最早认识到原子核、磁场以及外加射频场相互作用原理,那出自美国哥伦比亚大学。[4]而这本手稿虽然粗劣——甚至于天马行空,提出的猜想却相当漂亮。

    如果原主把这些东西整合起来上报……可惜,历史没有如果。或许在原来的历史上,这个苏联少女的确死在了雪地里。

    麦克斯韦保佑[5],这穿越似乎把你的脑子犁了一遍,那些藏在你记忆深处的知识变得清晰。如果不是脑电技术、核磁成像、量子计算都没个影子,你绝对会给自己来个脑科学套餐,看看自己的脑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十年内,脑电技术缺乏强大的算力,这是无法一蹴而就的,但是核磁可以提供极大帮助。原主是一位共/////产党员,除了导师没有任何多余的社交,在“大恐怖”来临前,你具备提出实验设想的正当性……

    至于如何从苏联手上拿到尽可能多的经费,你努力回忆百年来脑科学的每一项成功,最终停在导致你死亡的那个秘密项目上。

    基于量子计算与电刺激的意识干预。

    ——人称,思想钢印青春版。

    好吧,你死的不冤,美利坚不可能把你放走。

    而你克制不住地继续走在作死的大路上。

    1935年没有计算机,论文都是手写。你从书柜里找到一大刀空白的草稿纸,想了想,写下了你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公式。

    你将成为这段历史的亲历者、推动者,而不是一个普通的旁观者。

    战火终将重燃。

    【3】

    1934年12月,莫斯科隆冬,肃反运动全面展开。

    次年3月,莫斯科开春,你在愈演愈烈的“大清洗”中找到了你的导师。

    1935年4月下旬,项目开题。

    1935年6月,莫斯科即将步入夏季。万事俱备,你终于能从高强度的科研工作中喘口气。安娜约你明天参加一个小聚会。

    你很喜欢这样的忙里偷闲,科研民工也有个人生活,虽然你仍和这个时代有着强烈的割裂感,但你已经在试图融入。

    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回一趟这个世界的故乡。待在苏联的半年里,你会频繁地看向东方,那里战火纷飞,民生凋敝,却有着充满活力与力量的思想与孕育着,壮大着。

    一串礼貌的敲门声响起,将你的思绪拉回现实。手里的茶冷了,不知为何,你的直觉感到不安。

    自你穿越之后,你的直觉与五感变得格外敏锐,似乎超出了普通人类的范畴。这样超自然的变化让你好奇,也更迫切地想要实现核磁共振,开展针对自己的研究。

    打开门,红星与党徽组成的图案冲面而来,身着便服的苏联青年站在门口,面色严肃地朝你点了点头。

    内务部,open the door!

    前世今生被FBI和内务部前后找上门,经验丰富的你镇定地理了理衬衫领子,双手举过头顶,表示自己随时可以出发。

    起码内务部没有把你的门板踹烂,你在心里默默打了个五星好评。

    你跟着内务部的年轻人走下楼,他给你戴上了一只厚重的眼罩。你有些惊讶,从这个简单的动作可以看出,你将被带去一个保密程度极高的地方——大概率涉及军事与政/治机密。

    你有些拿不准,在1935年,“意识干预”设想只是纯粹的空中楼阁。没有任何先例,直到二十一世纪,人类也无法全面建立意识与大脑的联系——人们普遍认为物质决定意识,脑活动是意识产生的基础。

    你曾坚定的认为,意识无法产生物质。

    直到内务部为你摘下眼罩,这些情报人员如潮水般离开房间,反锁上大门。

    你先是看到斯拉夫人挺拔的背影,海蓝色的苏联军礼服整洁到没有一丝褶皱,你认出这是元帅和高级军官才有资格穿着的制式。男人站在窗边负手而立,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露出袖口处一截白皙的绝对领域。

    哇喔,禁欲军装,制服诱惑。

    你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位苏军高官的确是你的菜。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顶着房间里凝重的气氛,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男人转过身。

    你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随后便是他帽檐上闪耀的红星。他背着光,俊美而苍白,那双红眼睛像是嵌在西伯利亚雪原上的旗帜,以一种凉薄的眼神审视着你。

    他真的很高,你需要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他长得真好看,不知为何,你有一瞬间觉得他格外眼熟,他好像是整个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缩影,又好像不完全是。

    你的疑惑在他出声之后得到了解答。

    苏联人的声线低沉而温柔。和他冷硬的外表截然不同,卷舌音的缱绻被他近乎于完美地表达出来,羽毛高高的飞起,又在你的心脏上轻轻落下。

    “很高兴见到你,我亲爱的同志。”

    他朝你伸出手,露出一个微笑。

    “我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在你恍惚地握住伊利亚的手之前,你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是二次元同人女的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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