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新年

    本章时间线:1935.9-1935.12

    阿尔弗雷德初登场1/1

    —————————★—————————

    【1】

    整个九月和整个十月,你都是伊利亚私人靶场的常客。从夏末到深秋,你以每天5-6h的训练强度,掌握了手/枪、步/枪、机枪和冲锋枪的基础使用方法。

    伊利亚最开始会手把手指导,随着你逐渐熟练,他直接把别墅的钥匙送给了你,给予你自由出入他住所的权利。至于苏维埃意识体本人,自然是在肃反运动中忙的不可开交,你只有在周末时才能遇到他。

    1935年10月底,针对核磁矩与MR成像的项目接踵展开,提前了近半个世纪的先进技术几乎掏空了你的体力与脑力,军方项目涉及机密,你的努力亦不为人知。但也有好消息——譬如军方是真的阔绰,你被丰厚的资金流砸到膝盖发软。

    给跪了,真的给跪了。

    或许除了那不切实际的“意识干预”,一些涉及注意力、意志力强化的军事应用也颇具吸引力,而这些项目都是你切实接触过的——在2035年已经全面开展的。[1]

    半月后,你直接请示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主动联系上了基洛夫军事医学院的研究员。

    在莫斯科的秘密会议室里,你向军事医学院的两位研究员阐述了核磁对治疗创伤后应激反应(ptsd)的可能帮助,双方相谈甚欢。在散会前,你叫住了其中一位主要研究细菌的同志。

    你从包里掏出一叠稿纸,那是一份论文,作者是亚历山大·弗莱明,发表时间是1929年,题目是《关于霉菌培养的杀菌作用》。[2]

    青霉素,这是你的第一个决心。

    弗莱明在1929年就发现了青霉素,但这个“战争救星”却直到1938年才被人重视,1941年成功提纯,二战末期才真正实现量产。细菌感染夺去了战争中无数人的生命,同盟国青霉素的大量生产,成为了扭转战局的强大力量。

    你什么也没做,医药领域的研究你一窍不通,你只是把这份论文提前三年摆在苏联科学家的面前,借口自己研究侵入式电极时看到了这篇论文,并用你能想到的一切花言巧语强调它的重要性。

    早一天量产,它就能多拯救成千上万的生命。

    那位苏联研究员没有敷衍,他当着你的面认真看完了整份论文,反复询问你细节。你看到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愈来愈亮,攥着稿纸的手逐渐收紧。

    “同志,您的建议将会拯救成千上万的人!”高大的斯拉夫人把脚跟一靠,脊背挺得笔直,朝你敬了一个军礼——苏联军礼与华国未来的军礼非常相似,只是指尖可以不用贴上帽檐。你难免有些怀念。

    和暂时只是编内科研人员的你不同,1935年军改后,军事医疗人员有了全新的军衔。眼前的这位属于高级军医,图案是两颗菱形宝石与形似地球仪的符号,对应师级指挥员。[3]

    “谬赞了,同志。”你反握住科学家的手,斯拉夫人的手劲真大,特别是激动的时候……你在心里暗暗吐槽,脸上努力维持笑容。当然——你对于这些科研工作的敬意是不掺半点假的。

    “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您才是真正把理想变成现实的人。”

    如果要形容这一刻的氛围,那一定是:气突苏。气氛突然苏维埃了起来。

    “如果我们能做出任何结果,通讯作者一定是您的名字,不会是其它任何人!”分别前,科研人员认真地向你承诺。

    你并没有谦虚到拒绝,因为这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科研成就,却能成为你将要做的事的一份助力。

    当晚,你敲响了莫斯科科学院生物与遗传研究所中,某一间实验室的门。

    “请进。”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他的俄语有些生涩,带着无法抹去的口音。你推开门,偌大的实验室中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培养皿与器械,东西虽多却不凌乱,能看出这里的主人相当严谨、有条理。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实验台前,他穿着整洁的白大褂,眉眼深邃,却与传统的斯拉夫人有些不同,一眼看上去就很有欧美色彩。

    他刚看到你就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培养皿,摘下橡胶手套,朝你伸出手。你与他简单地握了握手,美国人果然没有用力握手的爱好,你们的第一照面非常愉快。

    “久仰大名了,穆勒先生。”[4]

    你率先展开话题,眼前的大佬有着深厚的资历与学术能力,面对任何为科研献身的人,你都会怀抱以最大的敬意——更别说这位科学家从美利坚辗转而来,认为社会主义国家会支持他的遗传学学说。

    而赫尔曼·约瑟夫·穆勒,这位青史留名的遗传学家却将被特罗菲姆·李森科[5]针对,被迫出走后加入西班牙志愿军抗击法西斯,最终辗转回到美国,最终以美国科学院院士的身份安度晚年。

    你此生最厌恶以政治手段干预、乃至迫害科学家的人,1935年2月,李森科成功获得全苏列宁农业科学院院士称号,但此时他的反对者——穆勒与尼古拉·瓦维洛夫[6]都没有遭到政治迫害与暗杀,仍然是反对李森科的强大有生力量。

    无论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这些兢兢业业的科学家,还是为了整个社会主义阵营的生物技术的发展——你都必定站在李森科的对立面,你都得把他扳倒下台。

    李森科的背后是斯大林,他通过政治手段将孟德尔的遗传学说打为“资本主义遗传学”,将自己的获得性遗传学说标榜为“社会主义遗传学”,让自己占据了政治高地。

    穆勒和瓦维洛夫从科研成果上进行抨击,这无法动摇李森科的“权威”,你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决定用魔法打魔法。

    第一步,你要和穆勒接触,提供核磁技术以辅助证明孟德尔遗传学说,在学术层面实锤,占据理论的制高点。

    “您谬赞了,我看过您刚发表的关于磁共振的成果,您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科学家。”穆勒有些感慨,但非常真诚。你的论文上周刚发表,世界范围内,核磁共振技术的热度正在快速飙升。

    “我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你摇了摇头,坚决地否认了自己,因为那都来自于过去与未来所有贤者的智慧。

    你与穆勒并没有多说客套话,你的来意非常明确,就是提供以核磁为基础的技术支持,与穆勒合作完成辐射遗传学、细胞遗传学方面的研究,共同建设苏维埃的生命科学与遗传学。

    “把遗传学与生物学推进到基因层面,核磁共振波谱氢谱成像[7]……”穆勒认真阅读着你带来的资料,他曾从事过X射线的辐射研究,在电磁物理方面具有一定基础。他读的很快,看起来有些激动。

    “共产主义者不信上帝,但这些研究的结果足以推翻祂的权威。”

    你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但我们的处境并不好,不是吗?”穆勒终于看完了你的报告,他抬起头,用那双有神的眼睛看着你,带着笑意与深刻的担忧。

    “先生,我正是为此而来。”你深吸一口气,将脊背挺得笔直,那里藏着你改变未来的决心,即使这条路危机四伏,处处潜藏着死亡的威胁。

    [我将作为我们合作项目的牵头人,与您、瓦维洛夫和其它的遗传学家们站在一起,我相信真理只会出自于不断的实践,而非政治上的强权。]

    你将一张纸条递给穆勒,在他看完后将其烧成灰烬。你不敢保证这间屋子里没有任何监听设备,而眼前的遗传学家也明白了你的意思。

    “您还年轻。”

    “是的,我还是太年轻了。”

    年轻的与年长的科学家站在原地,良久的沉默,终于相视一笑。

    【2】

    1935年11月17日,美利坚合众国,华盛顿特区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白宫。

    大片翠绿色的草坪整洁而无杂色,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光,雨后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将广场中央独特的白色建筑衬得格外漂亮。加长林肯轿车缓缓停在大理石质的喷泉边,沿途身着黑西装的持枪军警整齐划一地行了美国军礼——手掌向下,抬头收腹,朝车里那位一看就级别相当高的大人物致意。

    “非常感谢!大家都辛苦了!”

    保镖替车里的大资本家打开车门,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青年爽朗的笑声极有感染力,让人心神振奋。

    一条长腿从车里跨出来,那位神秘的大人物终于现出身形。阿尔弗雷德·F·琼斯年轻的过分,这让他与他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他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金色的三七分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藏蓝色的西装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与流畅的肌肉线条。青年的容貌相当出色,更出色的是他的气质和他的眼睛。

    那双藏在平光镜后的蓝眼睛极亮,仿佛星辰从宇宙坠落,轻轻落在了他的眼中。

    阿尔弗雷德是这个国度毫无疑问的代言人,他的存在本身实在是太过于“美利坚”。

    美利坚意识体先生理了理领带,朝夹道欢迎的军警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上一刻他笑的开朗,像一位平易近人的政治家;下一刻他面色严肃,眉眼间带着难以忽视的冷冽与飞扬的自傲。

    阿尔弗雷德早上刚下专机,就接到了紧急会议的通知,于是他只能遗憾放弃了直冲KFC吃中饭的念头,火急火燎换了身得体的西装,赶来白宫开会。

    现在是和平时期,虽然欧洲的局势相当紧张,但隔了一整个大西洋的北美洲岁月静好。1929-1933年席卷世界的大萧条已经逐渐在美洲丧失了掌控力,阿尔弗雷德的新上司罗斯福堪称天降猛男,以“救济、复兴、改革”为核心的罗斯福新政让一切变得好起来。

    人民不再饿死、不再绝望、不再痛苦到结束自己的生命,阿尔弗雷德前所未有的充满力量、生机勃勃,大萧条几乎击垮了他作为美国本身的制度自信——因为苏联在这场灾难中欣欣向荣。

    但资本主义世界正以美国为基点不断复苏,他们之前只是太过狂妄、盲目自大,世界的hero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终将、必将走上正确的道路。

    “琼斯先生,请您随我来。”私人秘书负责接引,虽然阿尔弗雷德并不需要,他熟悉白宫的每一条走廊,这里是他住了百年的家。

    阿尔弗雷德赶来参加的是一场与世界科研相关的会议,大多数人知道“美利坚先生”具有优秀的军事素养,只有部分人知道,他曾在MIT修得数学、物理等领域的多个博士学位,是理工领域的专家。[8]

    近几日,苏联在电磁学领域有了大动作。

    这绝对是值得他们警惕的“Big News”。

    核磁共振技术——这是这个会议的核心。而提出这一技术的,是一位苏联的二十二岁的年轻女科学家。几乎所有人都可以预见到,这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阿尔弗雷德并不喜欢听那些过于虚假空洞的大话,亦或者是某些一听就不可能通过的提议,他坐在会议室里最显眼的位置,却光明正大的开起了小差。

    他的秘书杰森为他整理了一份详尽的文件,这位苏联女科学家的生平并非机密,轨迹透明,由出生到现在二十二年,普普通通、干干净净,直到1935年才开始变得复杂而断续。这里面少不了KGB的影子。

    她在军方研究什么东西,这很重要。

    “唔,青年才俊啊……”阿尔弗雷德看着那份文件上罗列的你的“生平”,摸了摸有些瘪下去的肚子,他连早饭都没吃。这样的年轻血液出现在共产主义的国度,对资本主义头子来说显然是个坏消息。

    要是这样的科学家能够为他效力就好了。

    白日做梦每个人都会,但美利坚合众国恰好是世界上最有行动力的人,他最擅长把某个念头变成现实。

    “杰森。”

    阿尔弗雷德用胳膊戳了戳边上的金发秘书,指尖停留在一个名为《核磁共振技术背景下对基因遗传学的探索》的项目,时间是1935年11月,她最新的项目。

    “去查一下她在1935年11月开始的这个项目,最高优先级。”

    年轻的国家交握住修长的十指,一阵风从窗口钻入会议室,骤然将青年背后的星条旗吹得飞扬,蓝色与红色的条纹交织在一起,和五十颗星星共同组成了这片被上帝保佑的土地。

    God Bless America.

    阿尔弗雷德·F·琼斯低下头,凝视着戴在他拇指上的戒指——由蓝宝石、红宝石与钻石镶嵌组合,正是美国国旗的图案。

    他孩子气地歪了歪头,那双清透的蓝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手上的戒指,却又好像穿过国旗与他自己的血肉,将目光投射到桌面上——那份属于你的档案上。

    那片晴空中倒映着星条旗的影子,倒映着你的容貌。

    仿佛倒映了整个世界。

    【3】

    在得到成果之前,你并没有直接与李森科中门对狙,从1935年11月初到12月底,你完全沉浸在科研的世界里。或许老天不仅保佑了法兰西和美利坚,也随手保佑了一下你,你的研究相当顺利。

    苏联人不过圣诞节,但新年将近,你也终于在这个时代摸爬滚打了整整一个年头。

    经费充足,你很快就把成像的基本设备搭建起来,你还招了好几个华国的留学生,来自家乡的孩子总是最能吃苦的,你也从不掩饰自己对那片土地的好奇与喜爱。

    1935年12月31日深夜。

    你在下午就打发走了手下的几个留学生,安娜早早回了家,研究所里只剩下你一个人。莫斯科的深冬冷的惊人,家家户户都愿意留在客厅的壁炉边,吃着烤肉与烤土豆,孩子听父母叨念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老人絮絮叨叨地讲些过去的雪国故事,偶尔念几句普希金、谢尔盖等诗歌的名句。

    至于你?你没有家,也似乎并不打算让自己有家,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鞭策自己努力下去,也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在孤独中缓解漫长的悲伤与怀念。

    回不去的是故乡……

    莫斯科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和你穿越而来的那天一样大,西伯利亚的寒风冻得你直哆嗦,实验室没有人气,虽然壁炉温暖,你却始终感到刻骨的寒冷。

    在躺椅上昏昏沉沉的你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你有些疑惑,但还是警惕地握上腰间的枪支,打开了门。

    凛冬的气息刹那间包裹住你,但鲜艳的红星绽放出炽热的温度,你松开攥着枪的手,恍惚间感到一股难言的温暖。厚重的毛皮大衣包裹住斯拉夫人本就魁梧的身躯,让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看起来更加高大,乌拉山帽[9]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他呼出一口白气,红色的眼中跳跃着油灯的火光,倒映着你有些瑟缩的身影。

    “今天是新年,我的同志,是苏维埃法定的假日。”伊利亚的声音因为风雪而有些失真,说实话,你更疑惑他为什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于是你问了出来。

    伊利亚没有回答,他指了指你的身后,你这才发现这整条街上只有你的研究所还亮着灯,居民区则灯火通明。

    “好吧,新年是团圆的日子,但我没有家。”也许是莫斯科的冬天把你冻坏了,你有些自暴自弃。

    伊利亚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他垂下眼眸,低声说了句“抱歉”,你这才发觉他的睫毛很长,眼型也偏向秀气,只是平常不苟言笑,几乎没人能关注到这些细节。

    又一阵风吹来,你猛地抖了抖。

    一只戴着棉手套的手伸到了你的面前,你抬起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哈出几股白气。

    你终于还是把手塞进了伊利亚的掌心。

    你不知道苏维埃的意识体要把你带到哪里去,风雪模糊了你的视野,寒冷凝固了你的思维,即使穿着厚重的棉大衣也抵御不了西伯利亚的极寒。漫天白雪之下,只有路灯昏暗的光芒若隐若现,天地归于一种死亡般的静谧。

    你们走过了一个或者两个街区,你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突然搂过你的肩膀,把你瞬间吓得清醒过来。

    没等你做出反应,斯拉夫人就用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量将你揽入怀里,厚重的披风将你完全包裹住,只留出眼睛和鼻子。伊利亚的身上并不温暖,但他为你隔绝了雪国暴虐的凛冬,你被源自亘古的松香与新雪气息安抚住了,安静地把脑袋埋在他的围巾里。

    等你再次抬起头,你们已经走到了红场,再往前走便是克里姆林宫。

    这一刻,离苏维埃的新年还剩五分钟。

    “还冷吗,小同志?”你和苏联人挨得很近,近到能听清彼此的心跳。他微热的呼吸与你交融在一起,你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

    “有点,但只有一点了。”你笑了笑,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伊利亚沉默了几秒,他突然伸手松了松脖子上那条鲜艳的红色围巾,男人并没有把围巾完全解下来,只是把空出的一部分围在了你的脖子上。

    你一时间失去了言语能力。

    克里姆林宫的钟声骤然敲响,距离新年还剩下不到六十秒。

    你听到人群或近或远的欢呼声,礼花与炮声逐渐响起,你与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紧挨着站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看着那橘黄色、火红色、雪白色的礼花被人送上天空。你偏过头,正好能看见伊利亚棱角分明的侧脸,能看到那双红眼睛中明灭的火光。

    沉闷的钟声在你的胸腔内震荡,你在掌心呵了口气,风雪似乎都被苏联人民的热情战胜了,风势渐小,雪也稍弱了些。

    当——

    伴随着旧年最后的钟声,新的一年带着希望、带着未来准时到达。

    你抬起头,看到克里姆林宫顶随狂风飞扬的赤色旗帜,金色的锤子、镰刀与星星被礼花照的明亮。

    “新年快乐,苏维埃。”

    你轻声地,对身边的人——对脚下这片土地献上真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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