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aph]错位裁决 > Chapter13星火

Chapter13星火

    本章时间线:1937.10-1937.12

    —————————★—————————

    【1】

    1937年9月17日,你为王耀送行。

    自那天后你再没见过阿尔弗雷德,但两位国家意识体显然用自己的方式完成了接洽。王耀没告诉你美国开出的条件,但你猜测与东南亚地区和中国市场有关。

    王耀走前隐晦地通知你私聊,你也正有此意——无论是那批黑军火的运输,还是你之后取道延安的计划,都需要这片土地的主人的允许,以及他的帮助。

    1937年,统领中国的仍是南京国民政府,但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落成时,国家意识体便有了支持中////共的正当性。

    再见王耀是在茶馆,你私心换了件国风元素较多的长衫,或许是这张脸很有亚洲感,细腻柔韧的云纹弱化了这具身体的斯拉夫特质,你走进茶馆,小二半天才搞明白你是个“外国人”,用磕磕巴巴的英语招待你。

    “我找王耀先生。我听得懂中文,不必用外文交流。”你打断了店小二,那人被你标准的普通话震惊到,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引你往茶馆的后院走。

    看来王耀在这身份特殊,那店小二几次忍不住瞟你,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

    茶馆后是一片竹林,小二把你带到入口处,将你引入那条深幽的小径。

    “小姐,这边需要您一个人进去了,王先生说只有一条路,您往前走便是。”那人临走前多看了你与竹林几眼,看来他也对那位神秘的王先生颇为好奇。

    你应了一声。

    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清幽,偶有几声虫鸣,竹篱围在小径两侧,种在这的竹子大多有些年头了,竹节很粗,郁葱的竹叶挡住了阳光。你顺着路往里走,推开一道矮小的木门,院落里的青年转身看向你。

    王耀还是那身暗红色的长袍马褂,时间掐的正好,褐红色的茶水淌入瓷杯中,他算准了你会准时到场,于是为你备好了茶水。

    “快来坐。”王耀一见你就笑起来,但你知道他并不好受。淞沪会战的惨烈程度仅次于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三十万中国人横死沙场,在你与王耀说话的时候,就有人永远沉眠在了战壕里。

    日军扬言要三个月灭////亡/中/国,却仅在上海就焦灼了一个月。8月13到日9月17日,无数中国人拿起枪,用生命绊住军国主义的脚步。

    半个月,足够你看到太多东西。

    “我们长话短说吧。”你把王耀按回座位上,虽然国家意识体再虚弱也是最顶级的战斗力,但你还是没法接受亚健康状态的祖国为你忙里忙外。

    “也好,不过国家意识体的恢复能力……只要你见过一次,就不会再担忧了。”王耀笑着摇了摇头,将茶盏推到你面前。他从宽大的袖口里抽出一只卷轴,在你面前展开。

    那是一幅写满注解的舆图。

    王耀探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指腹轻点在“上海”的位置,随即往左侧一抹,顺着沪宁铁路连至南京[1]。这张图上标着的铁路可不比百年后的纵横交错,仅有东部地区的寥寥几条铁路,这是工业化落后的结局。

    没有铁路就没有强大的运输能力,这对撤离民众来说是一个噩耗。大多有钱人早就逃亡更安全的内陆,留在南京的一部分是军人,一部分是上海逃来的难民,还有一部分是实在跑不掉的普通人。

    没有靠谱的人来组织,这些普通人和难民根本无法迁移,他们极有可能饿死病死在路上,成为失踪人口。

    之前撤民的工作都是王耀在做,但他将要上淞沪前线,必须有人接手这项工作,而在这偌大的南京,他只能找上你。几乎所有人都在高估人类的底线。

    上海早已成为人间地狱,王耀亦不想重蹈覆辙。要避免淮南横/尸/遍/野,有两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一是如何撤离城内与乡里的平民,二是南京城破后如何绊住日军的步伐。以军/国主义愈日本民族的疯狂,如果让他们继续挺进浙江与安徽,那或许没有了南京大/tu/杀,还会有杭州大/tu/杀、合肥大/tu/杀。

    “你已经给出了这两个问题的解决方案,我们缺少的只是执行。”王耀的眉眼柔和下来,眼尾扬起一抹轻盈的喜悦,这时他终于像是个颇具朝气的青年人了。或许等到十余年后,你就能看到他真心且自信的笑容。

    “这是一次伟大的实践。”

    “先生,你总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你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在我这就多骄傲一点吧。”王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替你添满茶水。你总是很难将他与历经千年的古国联系在一起,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关系,你与王耀是好友,你是他的守护者,你也是他的孩子。

    “莫斯科方面默许了我们协助撤离民众的行动,但我与我的同志们只能留到十一月,我会尽量多做些事。”你庆幸于莫斯科方给予你们的积极反馈,这让你办事也有底气了不少。伊利亚始终守密的姿态让你安心。

    “已经足够了,我们会守住防线,直到最后一位人民得到安全的转移。”王耀笑了下,随后用指尖圈住浙闽一带的山地丘陵,低声道,“11月中旬,军火将被送到合适的人手上,他们正巧可以接手你未完成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那批军火有剩余?军火计划要往北进延安,我可以顺便运送药品。”你立即理解了王耀的意思。

    “闽浙赣苏维埃政府虽然被覆,但由粟裕[2]先生领导的游击队依旧活跃。”王耀又递给你许多文件,但你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曾经出现在历史书中的名字让你有些恍惚。

    “这些是游击队的资料和战绩,装备是由你争取的,我无论如何对其进行分配,都应当得到你的允许。不过,看来这会是一位让人放心的将才。”

    “是啊,不过以我之前的军事素养,也只是知道名头罢了,”你认真读完那些记录,感慨之间,从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烧掉了文件,“至于是怎样的盛名……请恕我替他保密,就当是未来的一个小惊喜吧。”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既然想要去改变,就不能把自己摆在见证者、全知者的位置。”王耀并没有追问你,而是把手揣进了宽袖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有作为一个人类而不是一个象征,你才有成为棋手的资格。”

    这是一件耐人寻味的事情,意识体天然具有政治资本,对国家怀有绝对的忠诚,却因此天然会被排出权力中心,不具有决策权,只具有否决权。

    “你是一个变数,千年来唯一的一个变数,而变数意味着机遇。”王耀叹息,他目光灼灼,其间有璀璨的星火燃烧。

    “我会努力抓到它们。”你将茶水饮尽,伸手做了个抓握的空动作。袖口随着你的动作向上扯了些,王耀立即被你手腕上的平安扣吸引了,他瞧了几眼,又摸了摸下巴,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看来下次得给你串个隐蔽些的,省得北方的那位乱吃飞醋。”

    你被突如其来的揶揄吓得一哆嗦,心虚被抓包,茶水呛得你直咳嗽。你颤巍巍地去看王耀,那人还笑得怡然自得,只是多了几分试探成功后的恍然大悟,满脸写着“啊果然是这样”。

    “有些意识体啊,总是长了张祸害小姑娘的脸。”王耀抱怨了一句,但他又瞧了眼你,自豪地拍拍你肩膀,“不过我相信你把握得住,虽然某种意义上是同一个人,但苏联可比沙皇俄国那位好拿捏多啦。”

    “王耀!”你又是一哽,抬头便看到王耀狡黠的笑。这时你们又像是最好的损友了。

    “保持对泛俄罗斯民族扩张倾向的警惕,永远不要放任他掌握一切。强势点,去掌控他,相信我,他们那的人就好这一口。”

    “嗯,有奇效,各种意义上的。”

    青年揣着手,笑得像只千年的老狐狸。相处中,你发觉王耀其实是个心态相当年轻的古国,闲暇时颇有些顽童性子,你在他身上感受不到距离;不是你曾臆想的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也不是严肃可靠的大家长,而是历经千帆后的通透。

    “好吧……其实我真的不期待和他发展些什么,但他——呃,好吧,他真的很符合我的审美,特别是相貌。”你搜肠刮肚半天,断断续续地解释。虽然有越描越黑的嫌疑,这显得你是个见色起意的女流氓。

    “那琼斯呢?”王耀又打量了你几秒,突然把话题扯到了大洋彼岸的另一只金毛。

    “他俩不是一个类型的吧,美国和苏联本来就是两个极端……但只论相貌的话,阿尔弗雷德确实也很让人惊艳。”你没了脾气,干脆自暴自弃,诚恳地回答了自家祖国的问题。

    所以为什么这场严肃的谈话拐到这种奇怪的方向去了啊!

    大概是看出了你的窘迫,王耀收起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虽然你完全不知道他在恍然大悟什么。

    “下次做危险的事,请务必三思而后行。”王耀向来收放自如,玩笑点到为止,他飞快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叮嘱了一句。他不会像护崽的老母鸡那样让你不要涉险——比起担心你,他更愿意信任你,并为你提供尽可能的帮助。

    “先生?”你被他突然的关切搞得疑惑。

    “美利坚去见过你了。苏联局势的紧张连我都有所耳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计划已经更新了。”王耀盯着你,那双乌黑的眼眸流转着思索的神色,你再一次为他优秀的洞察力惊叹。

    “的确,我建设了那么久苏维埃,总该收点利息。”你毫不犹豫地肯定了王耀的推测,“我需要海参崴的相关资料[3]。”

    “……你想要一箭双雕?”这回终于轮到王耀惊讶了。他一抹下巴,眼睛也亮起来,看着你充满赞许与钦佩,“很大胆的设想,但的确有可行性。明晚之前,资料会送到你的手上。”

    “有些时候,做不到也没有关系,失败才是常态。”王耀垂下眼眸,他似乎犹豫了一小下,终于还是张开双臂,轻轻地拥住你。清苦的茶香笼罩住你,这个怀抱不如苏维埃宽阔,也不如美利坚炽烈,只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却极尽包容与慰藉。

    “多为自己着想,你是苏联人。苏维埃不是小心眼的国家,但对你来说,被他怀疑可不好受。”无论是情感还是现实,都会痛苦且如履薄冰吧。

    经此一别,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也许十余年。你不会担忧这是否是永别,因为你听到了那些中国人振聋发聩的呐喊——

    中国不会亡。

    你们终将重逢。

    你感到王耀想结束这个拥抱,于是立即伸出手,一把揽过青年的腰,把他抱的更紧了些。你静默着,甚至能听到古国沉稳有力的心跳,感知到大地的脉动。

    “祝您武运昌隆。”

    “我的故国……我的故乡。”

    【2】

    1937年11月15日晨,小雨。

    一周前,蒋/介///石下令所有部队撤出上海,分路撤往南京、苏州以西,大撤退中指挥失误,国军全面溃败。11月9日,上海市长余鸿钧发表告市民书,宣布上海沦陷。

    至此,国民革命军以五成以上精锐部队损失的代价打破了日军三个月□□的狂妄幻想。

    你的团队已经带着足足3000份详实的数据回到了苏联,这不仅仅是最珍贵的实验数据,也是3000条鲜活的生命。你知道这有着极其积极的意义——在原来的历史轨迹中,即使到了1944年,全球一年的青霉素产量也只能救治65000位危重病人。

    十一月的阴雨天又湿又冷,你撑起一把黑伞,把伞沿往身侧斜了斜,替边上还穿着棉军服的男人挡住了雨点。这是你收治的最后一个伤员了,你正准备把他送上往铁路开的车,自己也顺路转战浙北。

    “别急,你慢点走,别让伤口裂了或者沾上水。”你扶了把身边受伤的军人。这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个儿不高,上海人,操着一口地道的上海口音。

    “你要跟我一起离开了啊,看来我是最后的幸运儿。”他好不容易挪上客车,见你与他一同上车,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收起来。

    “莫斯科要撤走我们,我只能走了。”你把他往座位上扶,应了句。

    “是该撤回去,回苏联那,那儿安全,”上海的小伙子泄气地往座上一坐,动作太大,伤口被扯动的疼痛教他龇牙咧嘴,“诶哟嗬!这什么……感染!真见鬼!”

    “没事的,没事的,我歇会就好了,你也歇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矫情,就是有些想念班里的那几个混蛋了。”小伙子努力把自己狰狞的表情掰成微笑。

    但这微笑相当勉强。他是班里伤的最严重的,他本该感染死的,却因为你成为了那个“活下来的”。

    前脚刚到中国,你与其它援中的苏联人就开始接收伤员,空运来的药物数量有限,你们不得不精打细算。只有最有可能得救的军人才会被送到你们的临床实验室。

    能够被送到南京的人,大多都还是能救一救,即使有两个伤员几度感染病危,但终于还是被青霉素吊回了一条命。

    死亡发生在你无法到达的地方。

    但总有一天,死亡将追上你。而真到了那一刻——你很清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不过是徒劳。理智接受了,但生于和平的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需要现实来打破。

    你只能忍受苦难,随后和每一个生于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接受它的残酷。

    “苏联的小姐,车要开了。”带着些德味的中文拉回了你的注意力,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秃头男人站在车窗外,朝你挥了挥手示意。

    “拉贝先生,您不考虑离开南京吗?上海沦陷,日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南京!”你趴在车窗上,朝他喊了一声。约翰·拉贝[4]——他是驻中国的纳粹党人,但在得知淞沪会战中屠杀的消息后,他相当积极地联系你,提供车辆与人员,协助你共同撤离民众。

    “那我就更不能离开这了,上海的难民还在往南京逃,这里不能没有安全区。”他朝你脱帽致意。

    “那您也要注意安全!”在你模糊的记忆中,约翰·拉贝似乎曾出现在历史书上。你记不清他的未来,但作为一个纳粹党人,他必然会在战后受到盟军的审判。

    也许到那时候,你能做些什么。

    车子开动起来,你站在前门边,这是最后几车难民了,王耀坚持住了,你也尽全力转移走了一车又一车难民。车子的空间有些逼仄,载着的都是伤员和老弱妇孺,因而气氛相当沉闷。

    孩子的哭声突然从后排响起来,车里一阵骚动,气氛更加令人不安。

    你逆着人流往后排走,角落里,一个满脸黑尘的妇女正安抚着怀中的孩子。十一月的寒潮很难捱,母女俩穿的衣服仅够御寒,那孩子五六岁的模样,瑟缩在女人怀里,嚷嚷着想要吃糖。逃难的人哪里拿的出如此奢侈的东西,那妇女焦急而不知所措。

    你记得你的团队离宁之前,曾给你塞过一把巧克力。不怎么高级,硬的硌牙。

    你还穿着相当有苏联风格的双排扣大衣,胡乱摸了半天,你终于从军大衣的内口袋里摸出几颗巧克力。糖纸是蓝粉色的,但被你攥的皱皱巴巴,大概是被你的体温捂化了些,巧克力没那之前那么硬。

    你蹲下来与那孩子平视,南京城的水电断断续续,小孩似乎是有几天没见水了,脸上有几处污渍,头发也粘在额角。

    “别哭啦……姐姐给你吃糖。”你把巧克力塞进小孩的手心,那孩子似乎被你吓了一跳。或许是你的洋人相貌让她感到恐惧,她一溜烟就往母亲的怀里钻。

    “秀英!快道谢!”那妇女把小姑娘往前推了推,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你一眼,小声询问,“您是哪国……?”

    “我、我是苏联人。”你被她问得一愣,险些脱口而出中国人,好歹是在最后刹住了。

    “书——黏?”小孩牙齿不齐,说话漏风。她懵懂地念着,平翘舌也分不清。

    “是‘苏联’,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在中国的北方,在很冷很冷的地方。”你试探性地伸出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那孩子怯生生地盯着你,嘴里吧唧着糖果,终于还是没有躲开。

    “比六合[5]还冷些吗?”小姑娘追着问。

    “肯定冷!在苏联的冬天啊……雪能没过人的头顶,我们一早起来就得扫雪,然后打雪仗,堆雪人。”名为秀英的小姑娘的眼睛亮闪闪的,于是你又讲了些苏联,从克里姆林讲到乌克兰的向日葵花田,讲酒、讲人、讲西伯利亚的寒风。

    “姐姐,等我长大了,我要来书——苏、苏联,找你玩!”

    车站到了,你把伤员和难民送上火车,汽笛声鸣起,轰鸣中,女孩脆生生的呐喊声教你恍惚。但车开起来,你再看不到秀英朝你挥舞的小手了。

    你掀起几块座位底下盖板,从里边挖出好几堆用白布包好的箱子,苏联本就打算援助□□,但南京政府扣下不少,连这些青霉素都是你想办法藏的。

    “同志,到哩!你赶快去见师长,战况有变,我们今晚就得出发!”司机一声吆喝,一脚刹车,随后帮着你往车下搬物资。

    一路从南京赶赴浙闽边界,此时天色已昏,你提着油灯往临时驻地的深处走,你看到不少穿着普通衣物的青年人,有男有女,他们都是浙闽游击队的成员。你身上苏军大衣有些突兀,引来不少人侧目。

    你顾不得这些,再往里跑,你终于看见一队汽车,还有些朴实的骡马。人群中,一个身着棉衣的青年人指挥着,让武器的搬运有条不紊。

    “来了……”“来了!”“师长她来了!”

    你听到几声窃语,那人立即转身朝向你,随即露出热情的笑容。你与他简单地握了手,等到几秒后才缓过神——这是你第一次正式面见史书上的中国伟人,而你即将转战延安,这一路都将充满了令人激动的见证。

    “粟裕同志,幸会。”你克制不住微笑,便也不克制了,遵从内心的欣喜与激动。

    “特殊时期招待不周,车马已经就绪,就是要辛苦国际共运的女同志了。”你跟着他往里走,粟裕从腰间拔出一把美式的□□,握在手里舞了舞,又擦了擦,“有了这些武器,我们定会让日军在浙闽丘陵寸步难行。”

    “王先生叮嘱过我,这些洋家伙什是你筹来的,枪在人在,我们不给你添麻烦。”

    “麻烦你了。”你松了口气,这些武器的来历过于敏感,虽然谁都不敢撕破脸皮,但销毁枪支防止敌方获取是最好的选择。

    “师长同志——苏联的同志!药品装好了!”

    车队那边喊一声,你明白该启程了。虽然仅有一面之缘,只说过几句话,但你还是十分珍惜与未来开国大将交谈的机会。

    你跳上改装后的汽车,正往里边爬,身后就传来浙闽赣区师长铿锵的声音。1937年,粟裕年仅30,在未来的十年里,他将带领中国人民打胜一场又一场的仗。

    “注意安全——同志!替我向主席问好!”

    粟裕右手拎着一把美军的M1伽兰德,于是他用右手把□□往上一提,左手横于胸前,朝你敬了一个扶枪礼[6]。这是抗战时期迎送外宾的礼仪动作。

    车已经开起来,你也顾不得那滚滚尾气,也顾不得被吹的翻飞的苏联军大衣,你左手扒拉着车门,转过大半身子,朝粟裕的方向行了一个标准却有些艰难的苏联军礼。

    “收到!”

    拜托了。

    中国的未来。

    【3】

    战事吃急,物资的运送不分白天黑夜,中国地形复杂,连你也好几番颠倒想吐。好在身体素质过硬,你到底还是没有丢人到晕车呕吐,只是天气愈发寒冷,你只得衣外边套了件土气的花袄子。

    同行人没有女兵,开始后勤人员还照顾着你,但自从你徒手把陷进沼泽里的运输车推出来后,他们就完全把你当“大哥”看待了。意识体化增强了你的力量,也逐渐让你拥有了自保——乃至斗争的能力。

    ……中国人对苏联人的刻板印象更严重了呢。

    颠簸三天一两夜,第二个清晨,你被刹车时的惯性摇醒,迷迷糊糊地爬出车子,刚露了个头,就被十一月的寒风冻得彻底清醒。大西北的风和西伯利亚不同,这里的风是夹着黄沙的,你把伊利亚送给你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口鼻。

    “女同志,这边!”老秦腔总是有着极强的穿透力,你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朝你用力挥手。这儿的阳光比莫斯科烈,风沙也大,艰苦的环境让这里的人们相貌有些粗犷。

    你跟着那侦察兵走进村子的巷道里,七拐八弯,最终钻入一间平平无奇的窑洞。掀开帘子,几人围炉而坐,这间屋子承载了大半个中国的红色力量。

    未来的总理在太原前线,你有些遗憾无法与他在延安相识。不过说实在,不见也好,你的身份有些敏感,苏共与□□虽然同源,但共产国际对于抗战的态度格外晦涩——出于苏联国家安全的考虑,在战争面前,苏共更倾向于支持中国拖住日本的脚步,而不是支持□□革命。

    你找的借口是督察——连你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像极了观光团。对于共产国际来说,半个月后回国的王明才是大头。

    “同志,欢迎来到延安。”第一个起身的就是你最熟悉的面孔,任何一个生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都会将他的相貌刻入脑海。此时他还是四十余岁的中年人,个子很高,精神气十足,穿着一身厚棉袄。他向你伸出手,你赶忙去回握,常年持枪的手满是老茧,每一寸粗糙都是血与火的痕迹。

    “这批物资真是雪中送炭,王先生的线人已经跟我说明了,感谢你为我们付出的一切。”

    “帮上忙就好,12月还会有从莫斯科来的援助,这之前我先教会医疗班盘尼西林的使用。”你几乎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平静。握着你的手很有力,大概是刚烤了火,手心有些烫,驱散了你身上的寒气。

    “这个月要叨扰同志们了!”你嘴边的笑容完全压不下去,这种面见伟人的激动过了好些时间才平复下去。主席很健谈,你与他简单聊了两句,立马就熟络起来。

    延安的气候让你有些不适应,风沙大,气候干冷,好在你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已经一降再降,睡一睡炕,白天就埋身医学部,一边指导军医青霉素的皮试与用量,一边跟着他们学些包扎和外科手术,虽然日子不长,但你的确长进不少。

    十一月末,寒潮彻底侵袭了陕西,你被迫套上了一层又一层厚棉袄。你收到江南方面的战报,日军即将攻入南京,国军依旧不打算直接弃城,虽然脸面好看了,但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好在百姓已经都迁出了,惨案不会重演。

    延安的局势也紧张了,但这里的人们总是苦中作乐。你被热情的同志拉着每周“围炉夜谈”,从晚上七八点开始,一直聊到深夜。之前你从南京带了几本中译的《战争论》来,主席便带头开始看,看完了还要开读书研讨会。

    炊事员支起锅,架子上烤着一串番薯,锅里煮着小米粥。同志们围了一圈烤火,你作为唯一的外国人,被安排在最中间的位置,挨着主席边上。你对这样的排座相当满意,你并非军校科班出身,所以总会紧抓每一个机会汲取知识。

    苏联的军事思维是苏联的,中国的另有一番特色。

    火舌照亮了同志们的面孔,把一双双乌黑的眼睛烧的火红,你接过一只刚出炉的滚烫的烤番薯,在手里辗转了好几圈,吹了半天才开始啃。盐和调料都有些奢侈,烤出来的番薯自然没有百年后的味道,小米粥也稀的只能解渴,但你安静地听着同志们高谈阔论,也就这样一口口咽下去了。

    “克劳塞维茨的实践欠缺了些,但集中兵力问题讲的到位。”[7]主席的讨论随性却不失逻辑,你边啃番薯边听着,正准备沉默着摸鱼,却被人喊了名字。

    被问到“苏联人怎么看待战争”,你愣了下,快速吞下嘴巴里的番薯块,又灌了口小米粥,这才有力气开口:“我只能讲讲我自己怎么看待战争,可不能代表苏联人。我一直只做些后勤工作,没上过正面战场,多少有偏颇,大概讲讲战争与政治吧。”

    “就从您写的《矛盾论》开始讲吧,矛盾普遍存在,我为了抢您手上的番薯打您一拳,您又打回来,我们之间就产生了矛盾。”你朝他挥了挥拳头示意,“把我换成一群人,把您换成另一群人,每个人都打出拳头,就是群体的矛盾。把这群人定义为一个阶级、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或者一个政治集团,那打出去的拳头就是最高的斗争形式——就是狭义的战争。”

    “战争的确是政治的延续,但它不仅仅是延续,它还是解决某个特殊矛盾的特殊手段。战争的动机与形式随着社会与科技的发展不断变化,但无论如何改变,它都是为了解决某个矛盾。”你想起德意志,又想起美利坚,战争可以解决外部矛盾,亦是转移内部矛盾的上选。

    “很有见解,同志。我想做个总结: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战争是流血的政治。”主席朝你比了个拇指,啃了口番薯。

    “过誉了,我还有的要学。”你连连摆手,多少有些受不起。

    “你还年轻,等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说不定我们都得向你取经了。”主席笑起来,有人拍起了你的肩膀。这话像是调侃,但你们都知道这不是调侃,这是祝愿。

    还会再见吗?

    还会再见的。

    “那我可得好好努力了,不然可给苏联丢洋相。”你也跟着笑起来。

    主席又开始讲,从“消灭敌人”切入,讲到物质消灭,讲到精神消灭。讲到井冈山,又提起了长征。

    你又拿了只烤好的番薯。

    等番薯吃完了,故事也讲完了。

    【4】

    1937年11月29日,王明回到延安。

    你没有参与12月9号的会议,你暂时还代表不了共产国际,你的到访本就是私人的。

    12月8日延安为你送行,你取道迪化(今乌鲁木齐),苏联的运输机停在那,带来大量的青霉素,也带来你的学生。

    你在机场见了张桦声一面,交换了一个简单的拥抱。

    风雪阻碍不了职业开战斗机的苏联飞行员,你降落在莫斯科郊区的秘密机场上。延安还是不如莫斯科冷,你又没敢穿着中国的棉袄回来,只得逞强,穿着那一身秋季的军大衣,抖抖索索地挪下飞机。

    可真狼狈。

    已经有人在等你了。

    风雪中,苏联人安静地矗立着,乌拉山帽上的红星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他似乎是屏退了大部分工作人员,你环顾四周,偌大的机场中只有你与他。

    你很自然地朝他走,他很自然地解下大衣,将那件厚重的、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了你的肩头,把你从头到尾裹在了他的气息里边。你故意伸出手去理了理大衣,露出手腕上王耀串的平安扣,坦荡地在他面前展现。

    “这只是软弱的我对过去的一些眷恋罢了。”或许是王耀的某些话启发了你,你决心不再遮掩。

    那双漂亮的红眼睛盯着你,认真、安静、深邃,像是贝加尔湖,又像是北冰洋。

    “无论离开多远,无论有多少磨难挡在面前,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你笑着拢住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的大衣,蹭了蹭领口上柔软的绒毛。

新书推荐: 失格宠物【赛博】 茶乡十二年 剩余0.5人 发誓做朵黑心莲 杀死那个克星 穿书逆反被男配盯上 攻略傲娇手册 时空管理员猫猫大人 他好漂亮 疯疯得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