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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美国反对美国

    本章时间线:1937.9

    对于资本主义、美国的理解,我主要参考《资本论》与《美国反对美国》。我得预警一下,我不反美,也不精美,我倾向于客观解构这个国家,我认为他的强大和衰落都和苏联一样极具借鉴意义。欢迎大家在评论区讨论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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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毫无疑问,作为美利坚合众国的象征,阿尔弗雷德 F·琼斯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受文化与政体的影响,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身上的国家属性与象征意义极为浓重,苏维埃几乎完全抹去了他作为“人”的属性;而在崇尚自由与个人成功的大洋彼岸,阿尔弗雷德除了象征性,他也拥有美国公民的一切权利与义务。

    准确来说,在1937年的美国,阿尔弗雷德本人就是一位永远忠诚于美利坚的大资本家,他的资产并非国有,他的政府也无权对其进行支配——即使他就是美国本人。

    因为这些都是他自己白手起家,作为一个“美国人”所积累的资本。

    你们歇脚的这栋大楼是饭店,大概率是阿尔弗雷德的私人财产。

    这些年的持续训练让你的身体素质得到了质的提升,跟着美利坚跑了一路,你欣慰的发现自己并没有上气不接下气。阿尔弗雷德拉着你冲进饭店,自动门发出“滴”的一声,在你们身后合拢——不愧是大资本家,自动门在1937年可是稀罕玩意。

    “前台,这边需要两间套房!”阿尔弗雷德终于松开你的手腕,朝站在前台的亚裔服务者挥了挥手,你觉得这大概是个日本人……或者韩国人,因为他完全没有国人的气质。前台小哥盯着你们,你一度以为你们下一秒就会被扫地出门,因为你和阿尔弗雷德看起来落魄极了,大量雨水从你们身上往下滴,把大厅华贵的地毯浸的湿透,还多了好几个泥脚印。

    这样的担忧在阿尔弗雷德从兜里拿出一张塑料卡片,朝着前台那人出示后得到了解决。你看不清那张卡片上的内容,但前台小哥脸上的表情瞬间从厌恶转变为惶恐与谄媚,他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迎上阿尔弗雷德,殷勤地接过他手中的大衣。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从其它任何人嘴里知道。”你听到阿尔弗雷德这样对前台小哥说着,看到他抹了把脸上淋漓的水渍,从前台摸了钢笔与白纸,刷刷几下写了些什么,递给那前台的服务员。

    你从那人激动的表情里推测,那张纸应当是支票,封口费;而这人大概率是日本人,因为他鞠躬鞠的实在太流畅了。

    这时的日本还不是美国的好大儿,但钱永远是打工人的亲爹。

    “不用太拘谨,我已经让他去请离这里的住客了,不会有人打搅我们!”阿尔弗雷德带着你往上走,他穿着的白衬衫已经失去了衣服的作用,大概是用料精贵轻薄的缘故,此刻几近透明。背对你时还不明显,当他转身朝你说话时,衬衫被拉紧而勾勒出年轻的肉/体。不同于斯拉夫人普遍的健壮,美利坚小伙身材精壮,那些流畅的肌肉线条让你有些眼花,没来由地想到了大平原上的美洲豹。

    阿尔弗雷德和“肥”但凡有一点关系,也不至于一点关系都没有。美国甜心的领带已经被水浸成了墨蓝色,戴在脖子上有些不适,于是他把领带结松开,露出大片锁骨。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颤动,有水珠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滑,没入领口。

    你顺着他的话朝门的方向瞥了眼,前台正往门口挂歇业的标语,你又回过头看了眼若无其事解领带的美国帅哥,总觉得这剧情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太对。

    但姜还是老的辣,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你面不改色地回应了阿尔。大概是太久没在苏联见过穿这么少的帅哥了,你从心地多看了几眼。

    ……你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误,欣赏而已。毕竟伊利亚平常从来不脱,你只能偶尔盯着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军大衣脑补——脑补完了还得被他一声困惑的“同志”喊的良心难安。

    “小姐,你在看什么?”阿尔弗雷德疑惑的声音拉回了你的思绪,他终于解下了那条领带,现在你甚至能隐约看到他的胸肌与腹肌,目测是六块或者八块。

    美利坚小伙充分发挥了自己故意不读空气的天赋,那双蓝眼睛无辜地盯着你。显而易见,他肯定知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你。”这时候谁尴尬就输了。看起来阿尔弗雷德也是个玩得开的,某些被苏联禁欲老大哥浇灭的恶趣味死灰复燃,你坦然地打量他,从上到下看了个爽,还在他的腰臀附近多停留了一会儿。

    “听说美国那边有很多垃圾食品,平均肥胖率很高,但你的身材真不错。”

    毕竟你也是在美利坚混了十年的老油条了,那会的美国比现在放飞自我多了。

    “当然是因为我有经常在锻炼——呃,那些才不是垃圾,可乐和汉堡味道很棒的!”阿尔弗雷德被你说懵了一瞬,你看到他下意识地想去扶眼镜,却摸了个空。

    显然你的反应完全超出他的预期,或许还超出了他对苏联人的认知,阿尔弗雷德上楼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几个度,险些踩空,看样子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

    爬上顶楼,阿尔弗雷德递给你一支钥匙,你俩的豪华套房就在相邻的位置。这豪华大房连洗手间的地板都是大理石的,但你没心情享受,匆忙冲了个热水澡。

    服务员收走了你从苏联穿来的素色长裙,她递给你一只精致的盒子,并不想裸奔的你只得接过来,刚开盒就被资本的气息再次震撼——盒子里是一条宝蓝色的礼裙,用料一摸就知道是好丝绸,裙边上用银线绣着玫瑰与月桂树叶的纹案。阿尔弗雷德甚至给你提供了配饰,银链与镶钻的吊坠,这一套衣服就是美国上流社会的标配。

    这些东西你并不陌生,当你整理好着装,站在等身镜前盘头发的时候,你恍惚间回到了曾经的岁月,你也曾穿着华贵的礼服参加晚宴。你不纸醉金迷,但这是那些资本家的社交礼节。

    匆忙出门,你并没发现自己下意识地端了架子,也完全低估了阿尔弗雷德的敏锐。

    细跟的高跟鞋让你感觉有些不习惯,走了没几步,你就开始怀念从苏联穿来的军靴。

    裙子是按你的身材尺寸定制的,1937年,美国的情报部门还是一片混乱,CIA直到1947才建立。但显而易见,阿尔弗雷德本人掌握的情报网络相当强大——起码足够在苏联收集到你未加密的资料。

    这是他对你的威慑与暗示。

    你还没练就穿高跟鞋无声走路的技术,你远远看到旋梯边金发的背影,鞋跟清脆的声响让你无所遁形。

    近了,阿尔弗雷德转过身,他换了身白色的休闲西装,打着肯特结的星条旗领带——说实话,花纹领带并不罕见,譬如佩斯利花纹就久负盛名[1],但你是真的头一次见有人用美国国旗做领带的花纹。

    有点抽象,但想想这位是美国本人,一切突然合理起来。

    美国人身上总带着些独特的随性,起码它的意识体确实不爱好好穿西装。阿尔弗雷德单手插着裤兜,抬手正准备朝你打个招呼——看到你的瞬间,他猛然顿住了,那双蓝眼睛闪过一丝震惊。

    他突然站直整平领带,行云流水地将左手背在腰部以上,欠身鞠躬,伸直右臂,将戴着白手套的掌心送到了你的面前。

    “May I ?”

    这是欧洲文化圈中,男士在正式场合对女士发起邀请的礼节性动作。

    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怕不是端起了参加宴会的架子而不自知。

    电光火石之间,你闪过万千思绪,最终只是平静地将手塞进他的掌心,任由他牵着你往餐厅走。阿尔弗雷德偷渡中国,很可能就是来见你的,黑军火并不是什么机密物资,既如此……你也得想想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你曾到过美国吗?”路上,阿尔突然询问你。你偏头看他,对上那双好奇又兴奋的蓝眼睛。

    “别问我,这得问你的出入境记录。”

    “你和我认识的苏联人都不太一样,我差点就以为你是我的人民了。”阿尔弗雷德很快收回目光,他看起来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金发,语气不轻不重,乍一听只是调侃,落在你耳中却是有些意味深长。

    他在试探你。

    但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

    “刻板印象可要不得,我只是入乡随俗。”你耸耸肩,反正大家都装傻。

    说你完全没有受到美国的影响?光你那口与美利坚本人一样标准的美音,这话说的你自己都不信,任何国家待的太久,都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个人。

    只是有些深层的东西永远无法被撼动。

    晚餐也是阿尔弗雷德请你,你怀疑他把店里最贵的菜全点了一遍,不少菜百年后都颇为奢侈。如果说黑松露、嫩鹅肝这些名菜还让你感慨,那等那一整盘澳洲龙虾刺身摆上桌的时候,你就只剩下麻木了。

    别说一个土生土长的苏联人了,二十一世纪普通人都没见过这阵仗。绸布的桌布,水晶的烛台,连刀叉杯盏都是艺术品,桌对面坐着一个赏心悦目的有钱的美国帅哥,桌上摆满了闻所未闻的美食……

    如果坐在阿尔面前的是一个见识不多的苏联人,那他难免会感到自我怀疑。

    但很遗憾,你不是。

    你与他平等地坐在谈判桌两边。

    “要来点什么酒?”阿尔弗雷德往嘴里塞了块牛肉,朝你说话的时候有些含糊。他可算是完全抛却了餐桌礼仪,不过你也不喜欢形式,对美国人的随性相当受用。

    “你不是没成年?”你抬头瞥了阿尔一眼。

    “美国限酒的法律对我不适用,而且我已经建国161年了。”阿尔弗雷德一脸正经。

    国家意识体灵活的年龄算法让你哑然失笑,不过既然阿尔给了你选择的权力,你也不客气,干脆整了个苏联人的活:“那就伏特加吧。”

    阿尔弗雷德给了你个“你们苏联人是打算和伏特加结婚吗”的眼神,喊服务员给你们拿了三瓶伏特加。你开瓶一看,好家伙,全是苏联原装进口的好酒——度数很苏维埃,包装很苏维埃,有一瓶甚至是伊利亚最喜欢的那款。确实很有诚意。

    “伏特加酒味很淡,很容易喝过头。”你也算是天天和伏特加打交道的人,看阿尔弗雷德把酒倒进高脚杯里,凑近好奇地嗅了嗅,一看就是第一次尝试伏特加的人。于是你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在美国,朋友间的深入交流可少不了酒,所以接下来,我们无论聊什么都会被原谅!”美国人笑了。

    这几乎是明示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学家,在苏联,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你低头炫了口龙虾。

    “所以——只是朋友间的聊天。”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的抿了口伏特加,似乎是没喝出什么名堂,接着大起胆子多喝了几口。他抬头,给了你一个活泼的wink。

    “那可得祈祷我们不要吵起来,”你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开了个头,“我现在坐在这里和大布尔乔亚共进晚餐,就已经足够反动了。”

    “反动?我们那没有这种说法,美国人拥有发表任何言论的自由。”阿尔弗雷德端着高脚杯,把脸撑在自己的掌心,歪头看你。

    “反动——反对历史进程的、社会变革的集团与个人。资本主义推翻了反动的封建主义,在苏联,社会主义推翻了反动的资本主义。”你没有直接回应阿尔弗雷德,“只要这世界上还有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我们天生就是你死我活的,琼斯先生。”

    “你死我活的是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而不是你和我。”大资本家立即纠正你。

    你喝了口伏特加,熟悉的口感让你精神一振。你不喜欢酒精,这东西会永久性伤害人类的大脑,但你也愿意偶尔小酌。伏特加清淡爽口,不甜、不苦、不涩,只有一种纯粹的热烈。

    “只关注宏观叙事的确不可取。”你认可了阿尔弗雷德的观点,“专/制,集权,无视人权,社会封闭,这是你们看到的我们;反动,剥削,压迫,道貌岸然,这是我们看到的你们。”

    “民主、自由与平等,这是你们的口号——或者说,政治信条。”[2]你咽了一口伏特加,不打算让阿尔弗雷德接话,自顾自地往下说。

    “作为美国的象征,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信条不同于律法与制度,它可被‘解读’。”

    “对于‘信条’的解释权也是每一位美国人所被赋予的权利,我的每一位人民都可以拥有一个独属的美利坚合众国。”

    “无限制的自由是民主最大的敌人。”你看着他,突然将俄语切换成英文,一字字背出了《独立宣言》中的内容:

    “人人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3]

    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他显然没想到你能一字不差地背出独立宣言。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骤然明亮起来,涌动着某些强烈的情绪,带着自豪、自信与坚韧。

    “为了保障这些权利,人类才在他们之间建立政府,而政府之正当权力,是经被治理者的同意而产生的。”阿尔弗雷德看着你,你几乎被那过于炽热的眼神灼伤。他顺着你的话,背出了《独立宣言》的下一句话。

    “绝对的自由只会导致达尔文式的平等,这不应是现代文明应有的‘平等’,在这样的社会下,连生命权不可能被保证。”[4]你话锋一转,“绝对自由是资本主义的土壤,民主是为他们戴上的枷锁。美国只实现了所谓的政治民主,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贫富差距将不可逆的拉大,经济民主是不可能实现的空谈,上下层之间的流动只会越来越艰难。”[5]

    你们都没有正面反驳对方的诘问,只是单方面地抛出对方的问题。

    “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肆意屠杀他的人民,因为他们反对‘社会’,而何为社会的定义掌握在□□者手中,工人与农民反而不享有决策的权力。”阿尔弗雷德盯着你,“苏联人比我更清楚五年计划都做了什么,压制农民的消费,军事化管理,苏联工业化的背后何尝不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压迫。”[6]

    “资本原始积累是工业化的必然前提,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幸运地将压迫与剥削转嫁到了被殖民者的身上。”[7]你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你说得对,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我也正因此强大富饶。”

    “她直到消失也不愿再见我。”阿尔弗雷德的笑容有一瞬收敛,转瞬即逝,快的你几乎认为那是幻觉。你突然发现他的面颊有些红,他手边那瓶伏特加已经空了半瓶,伏特加并不辣嗓子,他一不注意喝的有些过猛。

    青年直勾勾地盯着你,酒精的作用下,美国人彻底抛却了“aky”的铠甲,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攻击性让你感到紧张,但同样的,那种毫不掩饰的坚定、纯粹与暗藏的撕扯感也让你动容。

    你忽然意识到,阿尔弗雷德本人——作为一个个体,他或许主客观上均未参与过任何迫害与屠杀。北美大陆曾有它自己的文明与意识体,那位被阿尔称作“She”的意识体,也曾与亚瑟一样,照顾过年幼的美利坚,甚至可能真正承担了部分母亲的角色。

    但作为一个国家的意识体,他享受着这些剥削带来的强大,也平静地为他犯下血腥罪行的人民承担罪孽。

    美国是一架极端逐利的精密机器,而阿尔弗雷德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或许是和国人合一、自愿压抑人类属性的苏维埃待习惯了,你一时被美国身上强烈的撕裂感震住。

    你无法用简单的几个词汇去描述他。

    你突然想到王耀说的话: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荣耀。这些几乎是“活历史”的意识体走过漫长的岁月,他们是许多失落历史的亲历者,他们亲身经历过那些黑暗与疯狂的故事,意识体的记忆能力让他们无法遗忘。但无论他们有怎样的个人情感,在当权者对他们的要求之下,他们也只能三缄其口,永远将这些秘密藏在心底。

    “童话故事中,英雄讨伐恶龙,为国家带来富饶与和平。”被美利坚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地盯着,你低声开口,下意识喝了口酒,冰镇的伏特加有着最美妙的口感,那就仿佛雪原上的烈焰,一瞬间让你平静下来。

    “但现实不是童话,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条恶龙和一个英雄。”

    无论是苏维埃还是美利坚,在他们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无畏的英雄,也盘踞着一条可怖的恶龙。

    “新政的实施已经实现了人民民主权利的扩大,富兰克林结束了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我们限制了绝对自由,这有利于经济民主的发展。”阿尔弗雷德按了按太阳穴,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喝多了,趴在桌上看了你一眼,不知道想了什么,最终还是把话说了下去。[8]

    “国家资本主义,这是一种新的模式,这将为全世界带来全新的可能!”

    他们都曾拼尽全力,让英雄去斩杀那条恶龙。

    “但事物的发展是螺旋上升的,步子太大只会扯到蛋。”你想起苏联上辈子那堪称抽风的经济政策,感慨了一句。大概是你也有些微醺,措辞狂野了些。

    阿尔弗雷德被你奇妙的比喻吓了一跳,大概是喝的有点大,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蹦出句话,倒是脸越来越红。你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拿自己脑补了。

    “部分驳回——拒绝创新、冒险也是自掘坟墓,斯大林僵化的体制会……”美国人略有些生硬地转开话题。[9]

    “会给苏联埋下隐患。”你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些结论上辈子可听的太多,你对此持辩证态度。斯大林体制固然有着数不清的弊病,让你随便列具都能说一上午,但其在苏联史上的重要性也是不可否定的,如果没有斯大林体制,苏联也许会消亡于1941年的夏天。[10,11]

    “但苏联诞生于动荡中,可不比美国的地缘,问题是问题,如何解决才是——”才是你们这代人,才是你需要思考的问题。

    你把玩着高脚杯的手猛然一顿,如果不是南京九月天太热,你敢肯定自己肯定会满身冷汗。你就在刚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分明和阿尔弗雷德只有过两次交集,但你每次都会下意识和他聊的有些过火——内容越聊越多,程度越聊越深。

    苏联和美国,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何其敏感的话题。

    大环境以及斯拉夫人的性格都注定了你在苏联只能较为沉默,比起高谈阔论,你更多时间窝在家里看书。苏联意识体也是不爱言辞的性格,他分明能在外交场合妙语连珠,却总是不愿把自己做的事宣之于口,只是默默地做事,别扭的像块大列巴。

    你记不清上次这样畅谈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还有好些话题是你找的,你们就像是真正的、正常的、谈得来的好朋友。

    “我就说,我们肯定聊得来!”

    阿尔弗雷德有些迷迷糊糊地声音让你猛然清醒,他半靠在椅背上,脸倒是没你想象中那么红,但藏在得克萨斯后边的蓝眼睛有些涣散。他似乎反复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但每一次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你意识到他是自愿给自己灌酒的,他用这样的阳谋展现诚意。只是美国人有些低估了伏特加的劲——值得一提的是,他喝得那瓶就是伊利亚最喜欢的那款,味道清淡,后劲悄无声息。

    一瓶半下去还能正常说话,这酒量真的可以了。你瞥了眼自己那只浅酌了小半瓶的酒,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大概是你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得没了脾气,本来今晚就是个意外,你也不是好面子的苏联男人。

    “好吧,我们确实聊得来。”你坦然,“所以,现在是喝醉的美国在与我对话?”

    “美利坚不会醉。”似乎触发了什么关键词,阿尔弗雷德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锐利。你握着酒杯的手猛然攥紧,不动神色地与美利坚合众国对视,那种强烈的撕裂感与不真实感让你放轻呼吸,酒醒了大半。

    也许只过了一秒,又仿佛度过了漫长的岁月。阿尔弗雷德把酒瓶子往桌上一砸,惊得你一个哆嗦,随后他拇指往胸口一抵,露出了相当美国人的灿烂笑容。

    “所以我现在是阿尔弗雷德·Foster·琼斯,目标是成为这个世界的hero!”

    所以中间名果然是Foster啊,不是Freedom或者Fuck之类的,可惜。

    外边的天色已经有点暗了,你的衣服都被收走,想来你也不能穿着如此布尔乔亚的衣服归队。阿尔醉成这样,你想找服务生帮忙,却发现这人打发走了大部分的服务生,留下的厨师和洗衣工死活不愿意帮你的忙。

    “琼斯……?”你站在醉的迷迷糊糊的美国人边上,有些无奈地喊了他一声。

    “我们不是朋友吗,叫我阿尔弗雷德!”好嘛,虽然醉的爬不起来,嘴皮子倒是利索。你实在是有些不会照顾醉鬼,毕竟你至今没见过伊利亚喝醉,完全没有此类经验。

    “好吧——阿尔弗雷德,你现在听得清我说话么?”你试探性地向他伸出手,美国人下意识别开脸,有些警惕地瞪你一眼。你想起这家伙对肢体触碰相当抵触,但放任他趴在这睡觉着实有些败坏国家形象。

    你心一横,反正隔壁苏维埃你都喊过老婆,这点小事怎么可能难得倒你。你突然伸手抓住阿尔弗的肩膀,手臂穿过他的腋下,扶住他的后背,用力把他架在你的肩膀上。

    我靠——真重啊!这重量没比伊利亚轻多少啊!!你们超级大国都这么重的吗!!!

    “唔!那里只有小时候亚瑟……而且现在也不可以了!”更让你内伤的是阿尔激烈的反抗,你结结实实地挨了美国一记肘击,刚吃的饭都快吐出来了。

    “不想睡在这就乖一点!”你被这家伙孩子气的举动气笑了,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和你对视。阿尔弗雷德似乎是被你吼懵了,他有些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你眼见得克萨斯就要滑下鼻梁,便好心地替他摘下来,别在他的衬衫上。

    他终于不闹腾了,倚在你身上,只是一直盯着你,那时而深沉时而茫然的眼神让你格外不自在。

    没有电梯的1937年,把一个浑身是肌肉的醉鬼扛上楼实在是力气活,你由衷感谢自己被意识体化加强的身体,好不容易把软趴趴的美国人拖到他的房门口,你感觉自己仿佛被卡车碾过一样虚脱。

    你也不知道阿尔把钥匙塞在哪了,只好去掏他的西装口袋,衣兜没有,你只得往裤兜摸。身上压着个又重又热的大男人可不是什么好体验,你艰难地腾出手,还没等你摸到他的裤兜,一股巨大的力道就钳住了你的手腕。

    你甚至来不及爆苏联粗口,挂在你身上的美国人就抓着你的肩膀往后一按,只听一声闷响,后背的疼痛让你表情狰狞。你左手被制住,那股怪力大到你完全动弹不得,你被阿尔弗雷德死死按在门板上,他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你身上,你全身上下只有一只右手还能移动。

    “苏卡——”苏联国骂在你嗓边转来转去,本能让你伸出右手,狠狠朝阿尔的腰掐去。美国人反应比你更快,他抬手就把你的小臂往下打,于是你没捏到他最脆弱的腰,反倒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你确信,这一刻,你的表情比高等数学期末考的卷子还空白。

    呃,手感挺好。

    讨厌肢体接触的美国人并没有如你期望的那样向后退开,你听到他短促地抽了口气,心里暗道不妙。下一秒,馥郁的花香将你整个人笼罩住,阿尔弗雷德把脑袋埋在你的颈窝里,金色的短发蹭过你的脖颈,伏特加醇厚的酒气让你有些喘不过气,青年身上过高的温度几乎要把你点燃。

    说好的不喜欢肢体接触,你们美国人的男德呢??——你整个人僵住了,高度紧张下,你能听到两人跳的过快的心脏。

    “你能帮他解决他的问题,为什么不能帮帮我……”少年音变得低沉,极具威慑力。你承认自己想歪了半晌,但你很快回归正经,他指的是你在美苏之间的选择。

    “这是我的选择。”即使冒着激怒醉鬼的风险,你还是回答了他。

    阿尔弗雷德一下子没了声,你有些紧张地等了半晌,掐着你手腕的力道放松了不少。你松了口气,终于从完全睡死过去的青年裤兜里找到了他房间的钥匙,完成了自己艰难的使命。

    你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与手腕,盯着美国人沉默半晌,终于忍无可忍地从桌上薅来一只签字笔,一步步逼近了那张天使般的面孔。

    今晚,就是耶和华来了也不管用!

    【2】

    你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睡得怎么样,反正你是倒头就睡,睡醒了浑身酸疼,仿佛被坦克来回碾过,骨头都快散架了。

    服务员把你那套朴素的苏联风衣物放在了房门口,你套上有些粗糙的布料,差点感动到热泪盈眶。

    你靠着旋梯的扶手,脚步虚浮地往楼下走,惊奇地发现阿尔弗雷德站在楼梯口,穿着休闲的运动服,手里拿了只玻璃瓶子,上边有着可口可乐公司的标志。

    他乖巧地站在楼梯口,脸上还留着你昨晚画的乌龟和镰刀锤子,你没想到阿尔弗雷德竟然会允许社会主义的象征出现在他的脸上,而且他还在这里等你。

    “非常抱歉——”美国人双手合十,把头往下一埋,你觉得他简直学到了日本人的精髓。看来昨晚他自己干的破事全想起来了。

    “我请你喝可乐!”

    “好啦……我没生你的气。”你有些疲惫地接过可乐。阿尔弗雷德没戴手套,你匆忙间,指尖碰到了他的手背。

    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我今天还有行程安排,先走了。”你朝身后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苏联现在的局势并不好,三个月的权力真空是致命的,苏维埃保护不住你。”阿尔弗雷德突然朝着你的背影喊了一句。肃反运动的负责部门是前契卡——现内务部,你知道这个机构完全处于伊利亚的权利范围之外,这些红色警察甚至有对伊利亚·布拉金斯基进行监视的权力。

    你知道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私下动手,让你留在中国的时间打了折扣,你知道他担心你的安全,但避免你在局势急转的时期出现权力真空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政治迫害需要借口,伊利亚能做的事就是为你严防死守,让李森科那一方找不到你“反党□□”的任何借口。

    “苏维埃保护不好我,那你要保护我吗?”你停下脚步,调侃般开口。

    几秒的沉默,身后终于再次响起美国意识体年轻而充满感染力的声音。

    “当然,保护他人是hero的职责——”

    “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你迈出饭店的脚步一顿,选择性无视了第二句稍显低沉的、意味深长的话。

    于你于他。

    都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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