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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0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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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时间线:1941.11.18-1941.11.25

    狙击描写,死亡描写

    英雄救美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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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苏联下起大雪,又是大雪。

    寒冷是斯拉夫人永恒的敌人,也是他们沉默的庇护者。现在你是个苏联的战士了,你也将接受这份苦寒的保护。

    你摘下绣有红星的显眼的乌拉山帽,换上纯白的战斗服,披上一件沉重的白色大氅,厚重的动物皮毛也无法抵御苏联的寒冬。你的黑发在雪中太过明显,于是只能在头上戴顶斗笠。雪在下,在你的肩头、帽檐积起一层厚重的、松软的白色,你的脸被冻成病态的苍白;远看,你浑身上下尽是白色,活像个雪人。

    月色昏聩,你在雪地里匍匐着前进,雪漫过你的腰际,把你的下半身冻到麻木;但雪也是最忠实的盟友,你悄无声息地攀上高地。高处往往意味着显眼与危险,但今夜糟糕的能见度助你隐入黑暗。

    你隐藏在深邃的黑暗中,超越人类极限的视觉让你确定了德军营地的方向,也在一片模糊中锁定了制高点的德军暗哨。

    背靠在一棵大树上,你又往嘴里塞了块冰[1]——上一块已经化了。狙击手在冬天往往需要含冰块,一来提神,二来防止呵出白雾暴露自己的位置。

    口腔粘膜被冻得失去知觉,但你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你依托大树而立,把背后的莫辛纳甘步/枪转到前面,随后左手端起冰凉的护木,右脸紧贴冻成寒铁的腮板。冷硬的枪托抵在你麻木的肩头,你绷紧肌肉,试图制造些热量,让自己暖和些。

    瞄准镜中的世界与人间别无二致。

    十字准心随着你的动作缓缓挪动,你在瞄准镜中捕捉到了暗哨的位置。雪还在下,天地间万籁俱寂,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团人型的阴影。轻吸一口气,将精力完全集中在准镜中,瞳孔收缩,那人影在你的视野中逐渐清晰起来。

    你轻轻抬起枪身,随着极轻的金属碰撞声,准心稳稳架在哨兵的后脑勺上。

    现实中,狙击手并不像影视文学中那样“枪枪爆头”,人头靶子太小容易空枪,他们往往会选择狙击胸腹——既能致死致残,又能给敌军的后勤医疗造成巨大负担。[2]

    但你的目标是狙杀暗哨[3],这意味着你必须一枪毙命。

    嘴里的冰块缓缓融化,冷气从舌尖蔓延到舌根,你的身体冷到麻木,但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你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机会。

    或许正是这份麻木让你完美地完成任务。

    你训练有素的身体快于思维。

    咔——

    扳机扣下,装有消/音/器[4]的狙击步/枪微微震动,后坐力震在你的右肩头,夺人性命的子弹打着旋撕破静夜,惊起几只飞鸟。

    噗。风送来子弹没入血肉的沉闷声响,你轻吐浊气,咽下融化的冰水。

    嗤。你听到更轻的一声,尸体陷入雪地。

    你把步/枪收进怀里,微热的枪管让你找回了几分知觉。你转身打开手电,示意侦查员狙杀成功,随后一步步攀上暗哨所在的高地。仅仅过了十余秒,尸体上就积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你捧起雪,掩埋那些冒着白烟的鲜血,德国哨兵的脑袋整个被你打烂了,血肉模糊,你甚至无法辨认他的相貌。

    一个年轻的生命不比灰尘更重,他可能曾是讲台上的老师,可能是笑呵呵的卖着面包的小贩,他可能刚从繁重的学业中脱身,他可能刚与女友告别,也可能刚成为一个孩子的父亲。

    他可以是任何人,但此刻,他只能是一个死去的德国人。

    暗哨已经离德军营地不远,你埋好那德军的尸体,转身就能看到军营全貌。

    军营并不大。

    几只帐篷排成整齐的一行,几辆卡车停在外围,或许可以开走——你记下了卡车的位置。在帐篷附近竖着几根杆子,你猜测可能是附近架设的天线。这个制高点的暗哨已经解决掉,你的队友能够安全地处理对方的通信设备。

    你在哨兵的位置悄然趴下,深呼吸。

    心跳有些过快了,你感到晕眩,连带着扣在扳机上的手都有些颤抖。

    把人头生生打爆的感觉并不美妙,你还被迫趴在那具尸体边上。尸体的脑袋像只碎裂的西瓜,德国人的头骨被子弹彻底打碎了,大量鲜血混着几分腻黄色的脑浆,浓重的血腥味与油脂融在一起。你无法控制自己的生理反应,胃里翻江倒海。

    你把额头靠在那把冰冷的狙击步/枪上,来自各方的精神压力让你倍感疲惫。但这里是个好位置,德国人还没发现你,你必须把握住这个绝妙的机会。

    雪片从苍穹落下,温柔地舐过你的面庞,微凉的温度陌生而熟悉,就像记忆中那人微凉的指尖。你托着枪的手抖了抖,随着雪在你身上积起薄薄一层,仿佛有一双宽大温柔的手搂住你的肩膀,抹去你身上的苦难,洗净你的罪责。

    银发的男人并不存在,但你却觉得他替你扶正了狙击枪,像往常的每次教导一样,将你圈在他的怀里。你沉默地靠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脏贴着你的,沉重而平稳的心跳声仿佛鼓点,一声又一声,一浪又一浪,将你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

    只要你为这片土地而战,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就在你的身边。他会站在每一位苏联战士的身边,无论他们是否知道他的存在。

    不必惶恐,不必忏悔,这里是战场,是人性的深谷。在这里,你犯下的一切罪孽都由他来承担。

    你也的确来不及恐惧,来不及哀伤,来不及反胃,更来不及作呕。你轻轻地咽了口唾沫,努力咽下那些从心脏涌到喉头的情绪。当你拿起枪,就不再是待宰的羔羊——纳粹军官的生命掌握在你手中,你的战友的命运也将被你的决策左右。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上帝,肆意裁决他人的命运;每个人也是羔羊,随时可能成为躺在地上的一具腐尸。

    你调了调瞄准镜,在军营中轻松地认出了指挥员。为防止军官被狙杀,指挥官往往不会有特殊着装,但一个人的气度与行为不会骗人,你太明白一个指挥员有着怎样的特质——因为你也负责同样的工作。

    你从包里摸出一颗尖头紫红的子弹,塞进胸前的口袋。这是穿/甲/弹/燃/烧/弹[5],能轻松炸穿加厚的钢板。

    十字准心再一次落在目标身上。你小幅度地拉动枪栓,将金属摩擦声降到最小,随后将指腹搭上扳机,死神的剑戟再一次悬在了纳粹的头顶。

    你平静地注视这一切,缓慢且坚定地扣下扳机。

    咔哒。

    在子弹射出的瞬间,你不再小心翼翼,而是飞快地拉动枪栓,反手将□□装入弹匣,随后朝右用力一滚——子弹擦着你的面颊掠过,刺痛。你听到军营爆发混乱,德国狙击手的反狙接踵而至。

    你迅速调整姿态,一边往视觉死角里爬,一边架起狙击步/枪,枪口对着军营的方向,瞄准了卡车的油箱。

    咔哒。扳机再一次被扣动。

    你收起狙击步/枪。没必要确认狙击结果,因为营地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穿/甲/弹打爆了卡车的油箱,汽油溅了一地,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将整个军营烧的敞亮。

    你阖上双眼,耳边充斥着德语的谩骂和俄语的呼号,你的战友已经切断了德军的通讯设备,抓住这个你制造的机会,杀进了德军营地。这是德国人最脆弱的关口,只要撕碎这里,你们身后的苏联部队就能拧成一股绳,从这里突围而出。

    再次睁开双眼,苏联的雪夜已经被烈焰照亮。你沉黑的虹膜上倒映着火海,热浪消融冰雪,凄厉的惨叫声让这里宛若地狱。

    你从怀里拔出TT-33手/枪,朝前一跃,顺着雪坡向下滑。

    开保险——抬手——瞄准——扣动扳机。你一枪打穿了德国人的肩胛骨,站在他对面的苏联人趁机挥动工兵铲,一铲子削掉那人的大半边脑袋,随后挥舞着沾满鲜血的武器向前冲锋。

    战场上,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那些冲向你们的士兵是别人的丈夫、哥哥、父亲、爱人,而纳粹德国的符号与冰冷的万字旗将他们从牙齿武装到了大脑。

    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军服是量身定做的,用料上乘,设计美观。德国人穿上它,变成席卷世界的恶魔——而无数年轻的德国人再也无法脱下它了,这套军服是他们最后的体面。

    战场收尸不是常有的事,军服是军人可靠的裹尸布。

    “同志,您做的真漂亮!现在该由我们掩护您。”一个面熟的苏联战士凑到你身边,他的半张脸都敷着纱布,血一丝丝往外渗。他压低声音拍了拍你的肩膀,把你护在身后。

    “不用保护我,你跟着队长去处理铁丝网。”你余光瞟到卡车的方向,也来不及解释,只是轻推了那青年人一把,提枪就冲。

    一个浑身是血的德国人正跌撞地向卡车跑去。这是最后一辆油罐完好的车,他颤抖着扒开车门——眼看就要爬进驾驶室,一根枪/刺骤然穿透了他的后颈,鲜血喷了一车。

    你咬牙把尸体丢到车外,自己爬上驾驶座,钥匙一旋,发动机发出沉闷的轰鸣。你甚至来不及关上车门,一颗子弹嵌在方向盘边,一阵噼噼啪啪,更多的打裂了挡风玻璃。

    你迎着枪林弹雨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笨重的卡车在营地里横冲直撞。你不会开卡车,更躲不开路障,只能逮着德军的装备胡乱碾。机枪追着卡车的屁股扫射,你的后背感受到热度,油箱已经被点燃,这辆卡车马上就要爆炸了。

    但目的已经达到了。

    眼前就是最后一排障碍物,你踩死刹车,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意外打滑——刚刚被你刺死的德军手上有汽油,你的掌心过分滑腻。

    卡车一个漂移翻倒在地,你被撞得头昏眼花,却半点不敢怠慢。你拼命用枪托砸碎满是网痕的挡风玻璃,疯了似的往外爬,随着身后的温度越来越高,你甚至听到了不堪重负的膨胀声。

    轰——!

    “……呃!”

    你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伴随着耳鸣,一股剧痛侵袭了你的掌心。恍惚间,你看到你的掌心冒起火,那些油渍被点燃,血肉被生烤的感觉让人发疯,你甚至闻到了自己的肉香味。

    “同志……”“这边,同志!”“医生!”

    你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有人扶了你一把,替你擦耳朵里的鲜血,又给你往手上涂发凉的药品。

    “我没事……”你甩甩头,缓解爆炸导致的晕眩。你的手大概是伤到了触觉神经,痛楚褪去,只剩下麻木。

    回身看向营地,那里烈焰冲天,横七竖八的尸骸堆叠在一起,人肉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死亡的迫近让人窒息。

    “副营长同志,您的手烧伤了,我来给您打青霉素。”护士的声音拉回你的思绪,撤退的口子已经打开,运输车和坦克已经朝朝你们的方向开来。女人已经开始走向前线,给你包扎的姑娘叫索菲亚,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很年轻。

    你跨过地上的尸骸,疲倦地点了点头。

    越来越多人聚到你身边,这场突袭格外顺利,苏联方甚至没有人员死亡,你的狙击和身先士卒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副营长同志,您的右手暂时别用,明天一早我再给您打一管。”索薇娅护士小心翼翼地收起注射管,替你扎上纱布。

    “一管足够。我参与了青霉素的开发与测试,我清楚剂量。”你朝索菲亚摆摆手。或许等几个小时,你的手就会开始自动恢复。

    “女同志,您的手比我们的都有价值,您举枪能杀更多的德国佬,也能做发明;您的手理应光滑白净,也不是为了谁,不是为了多好看。您可以不在乎,但您值得。”一个看起来有些沧桑的中年男人走到你身边,拍拍你的肩膀。

    “这是一场人民的战争,哪来英雄。”你摇头。

    “让时间自然地刻下功勋——像我一样。这是现在最幸运的事情。”中年人伸出手,那是一双饱经风霜的工人手掌,布满裂纹与皱纹。他已经不年轻,衰老曾经是一种诅咒,如今却是对苏联人的祝福。

    “让时间自然地刻下功勋……”你盯着自己被烧伤的右手自语。

    你未曾见过自己的老态,也或许再没有机会了。

    夜最深的时候已经过去,天边泛起鱼肚白,德军已经无力回天。苏联粉碎了敌军的包围,你的战绩将为高层所知,而那些死在黎明前夕的战士也将马革裹尸,送回亲朋的身边,落叶归根。

    和这一代苏维埃的青年人一起,你就这样学会了开车、学会了杀人。

    没有人教导你们,战争是最好的老师。

    1941年11月21日,莫斯科城郊。

    你窝在营帐的角落里,用军大衣将自己裹得严实,只留出一只左手操作无线电台。你把那只烧伤的右手揣在怀里——虽然你已经几乎痊愈了,但总归还是要做些掩饰。

    按照规程上报完信息,你把无线电调节到一个陌生的频道。这个保密度极高的频道往往保持缄默,你守着这个频率也有大半年,从来没听到任何呼号。

    你本以为这也会是普通的一天。

    直到电流声陡然尖锐,你精神一振,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凝神聆听对方的呼号。

    在听到呼号时,你骤然捏紧双手。

    CC7191。

    CC是这个机密频道的特定首字母,后面的身份数字各不相同,往往由自己选取。你是5391,倒过来就是“1935”,是你重获新生的年份。

    7191——1917。

    你太清楚这个呼号意味着什么了。

    在莫斯科春日的某个晌午,你瘫在实验室柔软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欢迎某位不速之客。春光正好,你把挡在脸上的大部头厚书掀起来,任凭明媚的阳光穿过爬山虎,透过窗棂,在你的虹膜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光点。

    “中午好,伊利亚同志。”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月银色短发的青年人靠在门框上,鸽血红的眼睛被照的亮晶晶,大衣轻薄修身,勾勒出他流畅的腰线。一切都恰到好处,他给你带来上级的口头通知,给予你更高的无线电许可。

    他告诉你,他的代号是7191。

    “那就5391吧,1935的逆序。”你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点子,于是学着伊利亚乱取。

    呼号是一个人在无线电世界的身份证,这是一一对应的关系,知晓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呼号的人并不多,没人能从国家意识体嘴里逼出情报。

    你霍然起身,面色冷凝。

    与国家意识体相关的命令高于一切。

    即使无法辨别求救信号的真假,就算这是德军的陷阱,你也必须完成营救任务,确认伊利亚并没有被敌方俘虏。成功接收频道消息的只有你,有权处理国家意识体任务的人暂时只有你,上报中央,等收到回复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如果他被俘虏且无法解救,你必须当场将他击毙,并确认身体死亡。

    苏联战场辽阔千里,你从未想过你和伊利亚能在战场上相遇,更无法想象会以这样的方式。你下意识摸向桌上的狙击步/枪,苏联名枪莫辛-纳甘静静地躺在那里,冰凉的松木枪托让你冷静下来。

    你抓着皮带一甩,将狙击步/枪负在背上,随后提起桌角的军用背包,里面塞满了医疗用品。

    你刚刚收到克林陷落的简讯,伊利亚被困在了德占区,从千万德军中救人难如登天,但这是一个你不得不去做——也绝对不会推辞的任务。

    国家意识体无法自救,这意味着有什么阻碍了他的自愈,可能是一根穿透胸腹的钢筋,也可能是嵌满□□的机枪子弹。

    没有食物,没有医疗。只有反复发炎溃烂的伤口,和血肉长在一起的金属,以及看不到尽头的漫漫长夜。

    你要去救他。

    你必须去救他。

    为了苏联,也为了你自己。

    【2】

    1941年11月24日,华盛顿,白宫。

    富兰克林·罗斯福走进办公室时,金发的年轻人正在桌边伏案,阳光映在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像是瀚海日出。美国意识体向来不喜欢这些“形/式/主/义”的文书提案,上一次他如此认真地阅读文件还是在大萧条时期。

    总统先生想起那些文件,都是些不成熟的提案,但内容很有趣。苏德战争爆发,苏联的溃败再一次震惊世界,莫斯科危在旦夕,工业大国之间的血腥碰撞也让世界胆颤——大洋彼岸的美利坚隔岸观火,亦蠢蠢欲动。一旦苏联崩溃,美国第一时间就会去联系那些科学家。

    “阿尔弗,苏联的科学家都是难啃的硬骨头。”罗斯福提醒他的祖国。

    “你所中意的那位是苏联人。”

    “她从来都不是为了‘苏联’而战,弗兰克。只是她选择了苏联,而苏联也选择了她。”阿尔弗雷德抬起头,蔚蓝的眼中流露出极罕见的严肃。罗斯福总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对美国与阿尔弗雷德同样了如指掌。

    “你很关注她,阿尔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如此关注一个人类。”总统没有正面回应。

    “她有价值,无论是她的技术,还是她的战略眼光。苏维埃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比我们知道的多,也走的更远。”阿尔弗雷德回答。他没有抬头,凝视着手里的文件。

    “我从不怀疑你的判断。”总统先生摇头。

    “我比任何人都熟悉——且羡慕你的强大与敏锐,阿尔弗。”

    “她是你的朋友吗?”年迈的男人笑了笑,灰蓝色的眼眸安宁如镜湖。

    “我们可以是朋友。”抛却那些世事纷杂,遗忘那些步步为营与勾心斗角,暂时无视那些苏联人与美国人之间的身份鸿沟。如果只是阿尔弗雷德,不是琼斯,不是美利坚,你们可以是朋友。

    “或许已经是了。”

    阿尔弗雷德突然站起身,年轻的国度在他的领导者面前卸下了傲气,却恣肆地展现出锋锐。熬过大萧条,美利坚重新开始蓬勃生长,总统先生发觉他的祖国比八年前长高了些,眼尾褪去稚气,连容貌都更加英朗。此时阿尔弗雷德用那双蓝眼睛盯着他,沉着而认真,挟着万钧压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仰视。

    强大而敏锐,如同北美晴空中翱翔的雄鹰。

    “阿尔弗,你的朋友已经上战场了。”罗斯福轻轻递出一份杂志,他看到他年轻的祖国瞳孔骤缩,看到阿尔弗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总统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阿尔弗雷德的嘴唇颤了颤,有些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节。

    [卫国战争中的苏联女性]

    [科学家与狙击手,危亡之战]

    [雪夜狙击——精彩的突围战]

    都是些标题党的新闻,阿尔弗雷德一目十行。青年人的虹膜随着愈发沉重的呼吸舒张,他攥着报纸的手骨节泛白。

    “她会死。”

    只要一颗子弹,一把刺刀,甚至是随便哪来的流弹,莫名其妙的疫病与感染。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在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连活到寿终正寝都是一种奢侈。

    苏德战争的一线是地狱。

    “阿尔弗……”罗斯福轻声喊他的名字。

    “我都明白,弗兰克,你想说的我都明白。”阿尔弗雷德打断了总统的欲言又止,他摘下眼镜,把脸埋在掌心里。再抬起头时,青年的蓝眼睛平静的吓人,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疲倦——只有令人恐惧的寂静。

    “人类朋友的生老病死,这是我们必须学会面对的东西。”阿尔弗雷德看向窗外,他的侧脸陷在阳光中,如雕塑般冷凝。

    “乔治[6]的葬礼是个好天气,我把我的国旗披在他的身上——那时星星还只有十三颗,是北美十三洲。十八世纪的医疗条件并不好,他病死在床上。有些突然,但他的故事就这样画上了句号。”

    “弗兰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更晚一些和你告别。”青年笑起来。

    “我只是……想再和你们多说说话。”

    美利坚合众国望向远方,大概是东方,也可能是西方,他湛蓝的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海洋,掠过苍穹,延伸到血与火的战场,那里有漆黑的、赤红的旗帜飘扬。

    良久,他闭上眼睛,任凭华盛顿的风撩乱金发。

    【3】

    1941年11月24日,苏联,红波利亚纳[7]。

    从驻扎地出发,你的四人战术小队一路向南,往红波利亚纳镇的方向行进。你们几乎是贴着莫斯科城郊赶路,但德军的炮火已经蔓延到了这里,你们在22日受到了敌军袭击;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在23日遭遇了无差别空袭。

    小队的突击手靠炸弹最近,他被炸断了右腿,另一个队员被冲击波掀飞,撞在墙上,陷入深度昏迷。只有你和支援位还四肢健全,再往南走就是德占区,封锁只会愈发密集,袭击也会更频繁。

    “彼得罗夫,你留在这照顾他们。等指挥员醒过来,你们三个人往东撤。”你抹了把脸上的血渍,给狙击步/枪换好子弹。

    “这不合理——队长!前面就是德占区,您一个人太危险了!”你的队友拽住你。他的声音很低,但你感觉到他很紧张,也很愤怒。

    “带他们向东走,那边有集团军驻扎。没有你们我能行进的更快,靶子更小,也安全的多。”你伸手制止了你的队友,示意他冷静下来。你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小队出击容错率更高,但现在这样满队伤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你再犹豫。

    “经过我对任务内容的评估,接下来由我单人完成——彼得罗夫上士,这是命令。”

    你回身看他,语气近乎严厉。在战壕里爬了大半月,你的眉眼被战争淬上了一层硝烟,机械性的狙杀让你麻木,连带着眼神都多了几分冷冽杀意。

    “……”

    彼得罗夫上士被你镇住了,他张了张嘴,但半天组织不出完整的语言。你严肃地盯着他,半晌,他沉默地朝你敬了个军礼。

    你用医疗用品塞满了背包,清点好弹匣,再次背上那把莫辛-纳甘步/枪,正了正头顶的斗笠,随后便迎着橙紫色的落日走向远方。

    克林附近的红军还在顽强抵抗,德军的推进并不顺利,你一头扎入茂密的针叶林,坦克进不来,狙击手也找不到你的踪迹。

    半意识体化让你的脚程很快,潜入很顺利,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线,你已经摸到了求救信号附近。这是一座空荡荡的村庄,居民已经全部撤退,空袭曾光顾这里,有大半村子都是断壁残垣。

    你趁着夜色匍匐前进,莫斯科郊外的夜晚一片死寂,这里没有活人,也没有鸟兽在寒夜中活动。

    在村子的一个角落,你找到了防空洞的入口。输入密码,你将洞口上的封石推开一条缝,一点点挤进防空洞,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你小心翼翼地把封石推回原位,刚往下走了一步,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就让你浑身紧绷。无垠的、寒冷的黑暗中,你听到刻意压抑的呼吸声——这里还有活人!

    你深吸气,缓慢地拾级而下,右手按在腰间的TT-33手/枪上,这间防空洞的确是发出求救信号的地方,但这里已经是德占区,自你收到信息已经过了四天,你并不确定求助者的状态究竟如何。

    你掏出手电筒,在你即将走下最后一级阶梯时,你猛然按下电筒开关,同时拔出□□,指向呼吸声发出的方向——

    借着手电筒刺眼的光线,你看到另一把TT-33铁黑色的枪口正对着你。月银色短发的苏联人缩在防空洞的角落,那里正是血腥味的源头,黑暗削弱了你的视觉,但他身上的军服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深色,他的面庞苍白如纸,但他的额角、面颊、下巴上沾满了深褐色的血块。

    “伊利亚……”你颤抖地喊出他的名字。

    角落里的苏联人抖了抖,在手电筒的灯光下,你发觉他血色的瞳孔有些涣散,甚至无法聚焦在你的身上。但他认出了你的声音,你看到他举着枪的手抖了抖,下一秒,你听到□□坠落在水泥地上的脆响,伊利亚似乎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在地。

    你有些踉跄着跑向他,满地都是鲜血,有干涸的黑褐色,也有潮湿且新鲜的红色。他疲倦地闭上双眼,在你面前卸下了最后的防备。你在他身边蹲下,发觉他的军服上满是弹孔,密密匝匝,鲜血几乎将他全身浸透。

    这样的痕迹——

    “老天……你被机枪扫射了。”你喃喃。

    银色的睫毛颤了颤,或许这就是肯定的回应。你伸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迹,男人英俊的眉目紧绷着,你想去抚平他的眉头,却被他冰冷的皮肤冻得一抖。

    身体反复的失血回血,伤口反复的愈合开裂。你知道那些机枪子弹都嵌在他体内,你摸向你的背包,你需要先帮他把子弹取出来——你根本不敢想象这到底会多痛。

    他和他所象征的国家一样,风雨飘摇。

    “是你来了啊……”你俯身去解男人的领口,凑的很近。你听到伊利亚虚弱而沙哑的声音,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他努力聚起全身最后的力气,抬起双臂,你感到你的腰被轻轻环住,柔软的银发被雪结成块,擦过你的颈侧。

    “小同志。”

    你被苏联人圈在怀里,像是靠着一大块冰川。他把头埋在你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温暖。你下意识地反抱住他,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但苏联的寒冬冻结了你的心脏,也冻住了你的眼泪。

    “……太好了,同志。太好了。”

    “你还活着。”

    低沉的俄语渗入黑暗,近乎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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