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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黎明

    本章时间线:1941.11.25-1941.12.6

    感情线大跃迁(我的一面之词)

    骑马真的太帅了,感谢苏联骑兵

    马上霓虹要偷袭了

    —————————★—————————

    【1】

    十一月末,苏联夜间的温度能降到零下数十度。地下室不见阳光,也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你搂着伊利亚,苏联人身上的寒冷如瘟疫一般吞噬你,一丝丝渗入你的皮肤,将你拖入极寒的地狱。

    “我带了火折子和柴,我记得这里有特殊的通风口……你再坚持一下。”你解开男人的领口,随后往下摸,努力去解冻成铁疙瘩的腰带扣。伊利亚沉默地靠着你,他的呼吸清浅冰冷,胸腔的起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不是抱在你腰上的手还有些力道——你真的会以为你正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男人的军服和棉服都被鲜血浸透,苏联的寒冬一冻,他身上的衣服又冷又硬,恐怕是用火烤软都没法再穿了。好在你和队员分离时多留了个心眼,拿了两件冬季军服,恰好能给他换上。

    伊利亚几乎失去意识,冻结的军服也没法正常脱下,你干脆摸出一把小刀把布料裁开,小心翼翼,一点点把衣服剥下来。

    “咣当”一声,你把那些硬邦邦的衣服丟开,迅速脱下自己身上最厚的棉服,轻轻盖在男人的身上。

    伊利亚轻轻地抖了抖,你隐约感到不妙,立即打开手电去观察他的伤口。几乎是见光的瞬间,你难以抑制地捏紧手电筒,瞳孔收缩。如果不是这些天的战火洗礼,你恐怕都不敢直视这样的惨状。

    “……блядь!”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颤抖的苏联国骂。

    被机枪正面扫射后的人体和筛子没什么区别,你从没见过吃满子弹还能活下来的人,但国家意识体总是那个可悲的例外。

    子弹穿透□□而出对意识体来说反而是幸运,老兵体内经常会留有子弹,限于医疗技术,有些部位的子弹没法取出。腰部、脊椎、脑……这些重要部位的子弹只能留在人体内,在每个雨夜给他们带来噩梦。

    刺眼的灯光下,你终于看清男人赤/裸的上身。他苍白的皮肤近乎透明,大多穿透性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只显出几块浅粉色的嫩肉,你想起自己几乎痊愈的右手,感慨意识体的可悲与幸运——当然,这些穿透伤都不是重头戏。

    机枪是正面扫射的,在你能看见的地方、浅层皮肤下,深色的弹片从他的腰腹蔓延到胸口——有些半卡在他的身体里,鲜血淋漓,炎症让苍白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红肿,这些好处理。真正难处理的是那些皮肤下的阴影,这些子弹形成一个个凸起的小包,这些子弹长在肉里,你只能生生把子弹从肉里边挖出来。[1]

    好消息:手术你能尝试。

    坏消息:麻醉药早没了。

    方才你给伊利亚裹衣服的时候,大概是牵动到了他的暗伤。

    国家意识体不惧死亡,但人类拥有的感觉、知觉他都有,甚至更加敏锐。被你切开的血肉一晚上就能长回来,但你将要落下的每一刀,都是这场凌迟的一部分。

    军大衣把你们裹进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你为了行动方便,一身棉服脱得只剩内衬。你大概是第一次和伊利亚贴的如此近,只隔着一层轻薄的布料,你闭上眼就无法忽略他环在你腰间的手臂,描摹出那些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感受到他指腹上粗糙的茧。他的指尖在你腰上不安的摩挲,他并不冷静,他比你想象的更崩溃。

    你努力在脑海里将这一幕描绘的旖旎,但你失败了——因为你从背包里颤巍巍地摸出了手术刀。

    你划了根火折子,点了半盆柴火,橙红色的焰火照亮你与苏联人的面孔,你终于感到自己暖和了些。但剧烈的负面情绪开始侵袭你,像漩涡一样将你卷入深渊,你意识到这是共感,伊利亚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了——那些情绪纷繁复杂,有些属于他自己,更多的属于他的人民。

    “我对产能的评估出了错,前线已经几乎没有麻醉剂了。”你也不知道怎么安抚伊利亚的情绪,只能言辞苍白地道歉。

    “是我的错。”

    “不必揽责。我明白,苏联撑不起那样的产能。”微凉的气息洒在颈侧,你小幅度抖了抖,感到自己怀里的男人不再那样冰冷,终于有了几分温度。

    “……我能确定体内所有弹片的位置,直接来吧,同志。”

    低沉的男声落在你的耳畔,像一阵风,吹入浓稠的黑暗。

    你低声应了,随后从背包里翻出棉衣,叠成厚厚一沓,靠在伊利亚的唇边。月银色的脑袋动了动,他撑起眼皮看了你一眼,张嘴咬住布料,随后把头沉默地埋进你的颈窝。人会在剧痛时咬紧牙关,你怕他咬断舌头,或者伤到自己。

    “我先从手臂开始。”

    你捧起他的左臂,压着嗓子预告一声。手臂上的子弹更容易处理,你深吸气,集中精神,顺着这些天在手术台上的肌肉记忆下刀。

    你感受到怀里的男人瞬间肌肉紧绷,他短促地抽气,但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弹片被你甩在地上,只听清脆的“当啷”一声,你感到怀里的人浑身一松,脱力地倚在你身上。你挺直腰板,努力支撑起整个苏联的重量,憋口气继续。

    温热的液体沾湿你的五指,溅在你的衬衣上,浸透了你的胸腹。你能听到耳畔痛苦而压抑的喘息声,你觉得你的嘴唇和心脏都在颤抖,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偏差半分。

    制造痛苦的不是你,承受痛苦的不是你,但你会感到痛苦。

    “这颗子弹嵌在肩关节边上,你要不要缓口气再……”你有些颤抖地开口,没有士兵敢在战场上这样做,强行取出体内的子弹会导致大出血,这里不比医院的无菌环境,随随便便的细菌感染就能要人命。

    “继续。”

    你接到了命令,却无法忽视男人的虚弱的气音。偏头一看,火光映在男人英俊的面孔上,他的皮肤本就苍白,此刻几乎失去颜色。一道艳红色的血痕顺着他的嘴角淌下,他疼的要命,但死活不吭声,不仅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甚至快咬穿那厚重的棉布。

    手术刀还卡在血肉里,你当即心下一横,飞快抽出他嘴里被咬的不成样子的棉布,手上操作不停。又听到“当啷”一声,子弹被你精确地夹出来,连着手术钳一起丢在角落。

    男人血红色的双眸骤然涣散,你察觉不妙,也顾不得其它,果断把肩膀向前一送,代替支离破碎的布料。

    “……呃!”剧烈的疼痛在肩头炸开,你两眼一黑,向后倒在水泥地上。后背与地面相贴时的冰冷感是你唯一的知觉 。

    伊利亚在最后一刻拾回理智,拼尽全力收了力道,你的肩骨完好无损,只是有血从牙印往外渗。你躺在地上,肩上的疼痛逐渐麻木,压在你身上的人还闭着眼平复呼吸,银色的睫毛微微颤抖,扫过你的脖颈,撩起细微的痒意。

    你的血与他的血在苏联的寒夜中交融,温热的液体蒸起氤氲的白雾。你大概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或者幻觉——你们因此而亲密无间。

    “距离天亮还有八个小时,我们的时间很充裕,你别逞强。”你推了推伊利亚的脑袋,试图把他从你身上弄下来。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流血,需要止血带。

    “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银色的发丝被鲜血粘在一起,伊利亚倚着你坐起身,手伸向你的肩头。

    “想做就做了,哪有那么多该不该。我也是意识体,皮外伤明一早就好了。”你攥住他的手腕,一把把他按回地上,问道,“还剩几颗子弹,如实交代。”

    “四颗。都不在重要的器官边。”

    随着弹片被取出,伊利亚终于能说上几句完整的话。他仰面躺在地上,□□的上身缠满绷带,看上去包扎者手法相当娴熟,那都是你的杰作。他身上的血迹也是你一点点擦净的,你从未想过你会以这样的形式触碰他的身体。

    男人用涣散的红眼睛望向你,你几乎要溺毙于那片血海。他无意识地、缓慢地舔去唇边的——同属于你们两人的血迹。

    你心下一跳,连忙埋头去翻背包。你在最底下翻到一瓶医用酒精,干脆地开了盖子。

    “好。”

    你应了一声,移开目光。

    手术做到后半夜,带血的子弹能装满大半盆,你拢在怀里掂了掂,忒沉,很难想象伊利亚究竟是怎么捱过这些日夜。你添柴让火烧的更旺些,防空洞已经相当暖和,你把大衣罩在男人的身上,这个夜晚并不难熬。

    “你睡会,我守夜。”苏联人眼下的黑眼圈重的吓人,甚至还带有几分亚健康的青紫,国土残破的残害他的身体,人民的死亡更让他痛苦不堪。

    没有回应,但伊利亚闭上了眼睛。

    你盘腿坐到火堆边,解开了之前包扎在右手上的纱布。你的伤口已经彻底痊愈了,你一点点甩掉手上的血渍,正准备随便拿块破布擦干,却被你手背上怪异的变化吸引了注意力——

    被烧伤的部分已经完全由新肉覆盖,你张开五指,在一些不那么起眼的位置,你看到一些细小的纹路,那看起来很像皱纹。

    [让时间自然地刻下功勋——像我一样。这是现在最幸运的事情。]

    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你仿佛抓到了什么,只差一点就能建立起逻辑联系。

    但身后的巨响打断了你的思绪。

    你仓促回身,看到伊利亚似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失败了,还碰倒了你放在边上的两瓶伏特加。一抹不正常的绯红从他的耳根开始蔓延,你凑到他跟前,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

    伊利亚的额头烫的惊人,你分明已经找了个最暖和的角落,但国家意识体发高烧显然与着凉无关——他一直硬扛着战时经济的负担,德国兵临莫斯科城下,死的人太多,这次重伤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联人把自己包的太严实,你只得伸手去碰他脖颈边的大动脉,虽然意识体怎么不会死亡,但你还是担心他的心跳快出问题。

    就在你的指尖将要碰到皮肤的瞬间,伊利亚猛然睁开血红的眼睛,你甚至来不及出声,一股恐怖的力道就钳住了你的手腕,剧烈的疼痛让你满头冷汗。

    你从未见过伊利亚露出如此疯狂的表情,那双向来安静的红眼睛满是恨意,像是喷涌而出的鲜血,激烈的愤怒将你卷入绝望的漩涡。你早已在战场上习惯了厮杀,但来自国家意识体的强烈杀意还是让你牙齿直颤。

    恍惚间,你想,也许社会帝国主义的种子就是在这场战争中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疼痛让你失去了时间概念,也许就是下一秒——或许只有半秒,伊利亚触电般松开你,那些情绪如潮水般褪去。你终于触碰到了他的心跳,快的吓人,如果他是普通人类,恐怕此时已经有了生命危险。

    你被他拽的向前倒,此时完全陷在他的怀里。温度起的太急,伊利亚大约是被烧到了神志不清,你的手掌贴在他的颈侧,能感受到一浪浪急促而沉重的脉动,你听到杂乱无章的人类的呼喊,过于尖锐的情绪让你窒息。但你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

    恍惚间,你感到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了手背上。你蓦然回神,苏联人和你挨得很近,面对面,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你发觉他的眼眶有些红,一道微亮的水痕从眼角滑下,消失在颌骨末端。

    你怔愣在原地。

    “他们都死了。”

    伊利亚的眼神落在你身上,但没有焦距。他自顾自地说话,声音因高烧而沙哑。

    “为了掩护我,他们都死了。”

    你忽然理解了苏维埃的眼泪。

    国家意识体,他们在这片大地上行走千百年,本该见识过世事变易、习惯了人民的死亡,习惯了屠杀、痛苦、绝望和战争。

    王耀在千年前的华夏大地睁开双眼,布拉金斯基苏醒于雪原,阿尔弗雷德在北美无垠的原野中探出头,柯克兰与波诺弗瓦在西欧亦敌亦友千年。但那都是近代之前的历史,是一段人类尚且懵懂愚昧的过去。

    在中世纪之前,欧洲的民族、国家、公民都仅仅是模糊的概念。1648年,三十年战争结束,欧洲签订《威斯特伐利亚条约》[2],国际关系雏形在这块里程碑中诞生,“主权国家”的概念真正登上历史舞台。

    以《威斯特伐利亚条约》为分界线,欧洲历史从懵懂的中世纪走向近现代。

    1789年,法国大革命[3]。法兰西共和国的荣光让“法兰西民族”成为了坚固的群体认同,人们不再浑噩的效忠某个国王、某个贵族、某个领主,他们效忠他们的民族,效忠同胞,效忠国家。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火器的精度、杀伤力都颇为有限,战术趋于最原始的炮击与步兵冲锋,战争的烈度的规模都受到限制。

    第一次世界大战,机枪的发明改变了一切,它把战争变成了人类血肉堆叠而成的地狱。英法联军在索姆河上成为了马克沁重机枪的活靶子,堪称排队枪毙,而坦克也在这场战役中横空出世,将战争烈度推向巅峰。[4]

    烈度急剧增加,规模迅速扩大,保家卫国的信念在战火中反复淬炼,打磨至臻。

    那以千万计的苏联人是为他而死的。

    这些为他而死的人,有很大一部分不是被不明不白的屠杀,不是迫于生存被赶上战场的灰色牲口,也不是为了功成名就。千万人的牺牲铸就了苏联的伟大,奠基了他的强大,但这强大背后的滋味,大概只有埋骨雪下的苏联英雄——还有他们只能保持缄默的祖国明白了。

    苏联人明知自己面对的是机枪,是坦克,是斯图卡轰炸机,是一眼就能望得到底的死亡。但他们还是去了,为了他们的祖国。

    人民在死亡前的强烈情绪会被意识体感知,当那些保护他的苏联人死在他面前时,或许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心甘情愿为他冲锋,即使代价是生命。这是一种过于沉重的爱。

    他或许并没有做好准备去承受这种爱,但是否做好准备已经毫无意义了。没有人会在乎,没有人能在乎,即使是他自己。

    你的腰被环住,被迫陷进他满是血腥气的怀抱,脸埋进他大衣领上的鸭绒里。你感到腰间的那双手臂缓缓收紧,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将你捏碎了揉进他的身体,成为他肋间的横骨,或者脊椎的一节。你因他身上浓到化不开的悲伤而窒息,亦能感到他与你重逢时的庆幸与欣喜。

    “不要再为我去死了。”

    你贴在他滚烫的胸口,耳畔低沉的俄语近乎声嘶力竭。伊利亚并不清醒,你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拥抱你,还是在拥抱那些死在他面前的苏联同胞。

    “不要再为我去死了。”

    你后背的衬衣湿了一小块,是泪水。他重复着一样的话,你更分不清他此时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还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你也第一次不想去分清。

    于是你完全遵从内心,更用力地反抱他。

    “我会为你去死,但我不会死。”

    你背对着火源,在黑暗中睁开眼睛。你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和男人共同分担那一份情绪上的痛苦。起码这一刻,你想要用力抱住他,用尽一切方法告诉他——这一刻,你在他的身边。

    “我不会死,我会一直守护你。伊廖沙,我就在这里陪你,我哪里都不去。”你凝视着浓稠的黑暗,舌尖轻弹,吐出前所未有的亲昵称呼。

    你与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相识将近七年,这是你第一次直呼他的昵称。黑夜与寒冷在你们身边蠢蠢欲动,唯有彼此身上的温度能证明你们还活着,人与人的界限在缄默中模糊。你们的意识在交融,那些来自于苏联人的绝望逐渐渗入你的身体,你闭上双眼,自愿分摊这份情绪。

    “和我一起来救你的有三个人,他们受伤了,但被我要求遣返。他们活下来了,我也救下了你,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会好起来,会有更少的人死去。伊廖沙,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我在努力,我们都在努力。”

    你终于还是许下了承诺。你想。

    莫斯科的冬夜黑暗而漫长,你坐在火堆边,怀里抱着那把莫辛-纳甘狙击步/枪。你从未忘记这是德占区,于是撑着眼皮守夜。

    一只毛茸茸的银色脑袋靠在你没有受伤的肩膀上,你一偏头就能看到苏联人的发旋,他的发丝格外柔软,时不时蹭过你颈间的皮肤。伊利亚睡得很沉,从你的角度看去,能将他的眉目细细描摹,从舒展的眉头到微颤的睫毛,再到高挺的鼻梁,再到仍因失血而苍白的唇。

    你悄悄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去男人唇边残留的血渍。他似乎被你惊扰,小幅度动了动,随后又安静下去。

    这里太安静了,除了伊利亚平稳绵长的呼吸,只有柴火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你的思绪开始飘远,穿过时间与空间,手表上的指针一格格向前走,思维逐渐变得光陆怪离。

    你在困倦中看到了走马灯。

    或许是东方古国阳春三月的微风,是教室里的木桌上用裁纸刀篆刻的涂鸦,是黑板角落的课表与值日安排,是早读时忽高忽低的童声;是偌大的阶梯教室,是叽叽喳喳的少年少女,是笔记本电脑的蓝光,以及图书馆彻夜的灯。

    你坚持了很久,或许有几个小时。在天际将明前,压在你肩头的重量消失了,似乎有人从背后轻轻抱住你,你在松香与新雪的气息中坠入雪原。

    有人拿走了你怀里的步/枪,你被圈在令人安心的熟稔气息中,眼皮再也无法强撑。

    “睡吧。”

    低沉磁性的俄语像一片羽毛,高高飘起,又轻落在你的心尖。

    “我在。”

    【2】

    精神和□□上的双重疲劳打乱了你的生物钟,你刚苏醒,就看到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在火边擦拭冲锋枪的男人。

    “小同志,醒了。”察觉到你的苏醒,伊利亚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你,抿起一个极浅的笑容。火光在那双血红色的眼中摇曳,他的眼中倒映着你的影子。

    “我睡了多久。”你支起身子,一件大衣从你的身上滑下来。你肩头的伤口不再疼痛,有人在半夜给你上了药,又换了绷带。

    “四个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天刚亮不久。”伊利亚走到你的身边,你再一次感慨国家意识体的自愈能力,他裹上军服,立即就能和一个健全的苏联军人没有两样。

    “你身体允许的话,我们尽早出发。德国人包围了这里,我们必须尽快突围。”你站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战争一次次提醒你逐渐“非人”,肩头的牙印淡下去,狙击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这里的封锁更严密了,我们需要代步工具,附近的德军驻扎地有缴获的马匹。”苏联人点头,也不和你客气,直接把整理好的背包丢给你。没有久别重逢的寒暄,也没有更多温情,所有言语都在苏联的寒夜中融化,随着你们的鲜血融为一体。

    “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会骑马。”你有些尴尬地挠挠头。随着科技迭代,在21世纪,除了特殊的地理环境与个人爱好,专门学习马术的人并不多,更鲜少有人把马匹作为交通工具。

    实现伊利亚的意图并不轻松,这意味着你们需要从德军营外围抢到军马,随后凭借高超的马术摆脱德军的追击——摸着良心说话,你是但凡有信心,也不至于一点信心都没有。

    “你能相信我吗?同志。”

    伊利亚回头看向你,姿态严肃,血红色的眼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你下意识挺直腰板。他昨夜的脆弱就像是昙花一现,你并不想念他的虚弱,但你确实得承认——你沉湎于他对你毫无保留的依赖,沦陷在强者向你展露脆弱的刹那。

    “我想不出任何质疑你的理由,布拉金斯基元帅。”你迎上他的眼睛,抬起手,指尖在帽檐轻点,向你直属的长官敬了一个标准的苏联军礼。

    “把我当作你的枪吧,苏维埃。”

    你拽紧步/枪的肩带,勾起一个微笑。

    根据伊利亚画的舆图,你们敲定了最终计划。德军的薄弱点在最东边,据点却偏西,你们两人只能往西行进一刻钟,停在一个废弃的村庄里,趴在屋顶恰好能侦查到德军的马厩。伊利亚独自潜入,你打掩护。

    月银色短发的青年人又往怀里多塞了几颗手/榴/弹,你趴在房顶的凹陷处,在头上顶了些干草和瓦片,朝伊利亚比了个手势。

    十分钟后,太阳完全升起来,你只听到德军营地的方向发出一声巨响,一颗还不够,你猜测伊利亚把那些手/榴/弹连在了一起,一颗枪子下去直接连锁反应,把德营炸了个底朝天。

    瞄准镜中,一个黑点从远方快速冲来。你精神一振,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东斯拉夫人的游牧基因在俄罗斯人——苏联人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布拉金斯基肯定曾有过马背上的岁月——拔出马刀厮杀,或者向苍鹰挽起长弓。伊利亚双手用力扯着缰绳,低伏在马匹背上,栗黑色的骏马在积雪的草坪上狂奔。他银色的刘海被风吹起来,鲜艳的红围巾在空中狂舞,与那件飞扬的披风纠缠在一起。

    他抬头看向你,朝阳在你身后升起,恰好照在男人的面孔上,让那双血红的眼睛染上纯金。

    眼神只有刹那交接,你迅速架起枪口,视线越过你的新战友,对准追在他身后的摩托车轮胎就是一记冷枪。

    车胎当场爆炸,冲在最前边的德国摩托兵倒在地上,给后边的大部队制造了足够的麻烦。伊利亚已经离你很近了,只要几秒就能掠过你所在的房屋。

    “跳!”

    伊利亚猛然拽紧手里的缰绳,马匹的速度慢下来些,而他向你张开手臂。

    背起狙击步/枪,你毫不犹豫地向下一跃。

    在你跃下的一瞬,耳畔就只剩下了哭嚎的寒风,在你的视线里,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万事万物都在离你远去。直到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揽住你的腰,你被那恰到好处的力道一带,一头栽进满是松香与新雪气息的怀抱。

    他将你重新带回人间。

    你感到他似乎松了缰绳,一脚揣在马肚子上,军马再次飞奔起来。你被军马颠的一个咯噔,本能地环住男人的腰,但你很快发现你的紧张是多余的,伊利亚把你牢牢扣在怀里,马匹的颠簸对你毫无威胁。

    追兵咬的很紧,你往上拱了拱,越过伊利亚的肩膀,看到德国人已经举起了步/枪。

    一颗子弹从你耳边掠过,在伊利亚脸侧划出一道血痕,苏联人始终目不斜视,但搂着你腰的手却紧了紧。

    “我会影响你吗?”你从背后抽出步/枪,半架在伊利亚的肩头。德军的子弹愈发密集,你的声音在枪声与风声中有些失真。

    “是你说的,你要做我的枪。”

    耳畔的男声亦失真,但你却听出了笑意。

    “对,我说的。”

    你支起身子,左手环过伊利亚的头颈,架起那把你用的顺手的莫辛纳甘。你用力一拉枪栓,在扣上扳机前,顺手擦去了伊利亚脸颊上的鲜血。

    男人把你稳稳抱在怀里,你不需要担心被马甩下去,你只有一个任务——爆了那些德国佬的头。

    上弹——拉栓——瞄准。

    你的斗笠不知何时被子弹打掉,黑发散满肩头,风吹撩起你与伊利亚的发尾,黑色的发丝与白色的纠缠在一起。

    你在风声中扣下步/枪的扳机。

    打空弹夹,你又嫌狙击效率太低,从大衣里掏出一堆手/榴/弹。你趴在伊利亚怀里,用嘴吊住拉坏,随着“叮”的一声,你咬下拉环,将榴弹用力丢向追兵的重中心。

    “干得漂亮。”

    伊利亚微微偏头,嘴唇靠在你的耳边,微热的吐息让你战栗。

    “彼此彼此。”

    你不甘示弱的转过身,鼻尖几乎与男人相触,呼吸交融在一起。你当着他的面掂了掂手里的榴弹,熟练地咬下拉环。

    轰——!

    火花在大地上迸放,你撩开遮住双眼的黑发,嗅到指尖的硝火气息。你现在大约是形容狼狈的,衣衫不整,灰头土脸,怀里还抱着一把破烂的狙击枪,活像是从战壕里爬出来的疯子。

    你抹了把脸,男人似乎猜到了你的心思,你感到腰间的手稍一用力,你直接被他翻了个面,后背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的下巴抵在你的头顶,稳住了你的身子。

    军马在原野上狂奔,风仿佛也温柔下来,你在伊利亚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如果不是你抱着步/枪,如果不是你们身上血迹斑驳,这大抵也是个“浪漫”的场面。

    你们迎着朝阳向东进发。

    你们与千千万万战场上的军人一起活过了这个绝望的寒夜……

    终得以窥见日出。

    【3】

    1941年12月6日,日本。

    庭院里的樱树光秃秃的,距离樱花盛开的时节还有小半年。1941年的寒冬是世界的,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盼望春天,有太多人倒在午夜,只有极少数幸运儿能够看到黎明。

    日军总指挥部陷入暴风雨前的安宁,计划早已拟定完成,美国的态度是他们不能接受的。太平洋战争的准备如火如荼。[5]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总指挥部的人来人往,有些人匆忙,有些人坦然,就好像庭院里的樱树花开花败,有人曾在这里跪坐千年,看尽樱花的盛放与凋零。熙攘的人流经过一间雅室,门半掩着,但没人敢去叨扰房里的大人。

    黑发的年轻人正坐在榻榻米上,轻轻擦拭着膝上的武士刀。褪下宽松舒适的便服,换上严正的军装,金色的流苏在肩头垂下。他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模样,容貌颇为柔和;他低垂着眉眼,拭刀的动作堪称温柔。阳光透过窗棂,在武士刀面上折出几抹寒芒。

    敲门声响起,本田菊蓦然抬头,他的上司站在门口。来人的身材颇为矮小,但他的影子却在地上拉的很长、很长。

    “该出发了,本田阁下。”

    武士刀归鞘,这片岛上土地的象征者站直身子,刘海在他的眉目间投下浓密的阴影。走过漫长岁月的老人仍是少年模样,他背光而立,那双沉黑的眼眸平静如同死水、黯淡无光。

    “は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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