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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9仇恨

    本章时间线:1942.12.2-1943.8.23

    科研人无法拒绝伟大的项目,曼哈顿计划、苏联太空计划、阿波罗计划……

    能用文字去描绘这些历史我真的很荣幸?

    这次尝试了一个全新的叙述方式,有点类似于视频剪辑,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恳请大家品鉴——求一波评论心心蓝手?

    —————————★—————————

    【1】

    1942年12月31日,苏联,斯大林格勒。

    这是你穿越苏联后的第七个新年。

    时间是最经不起推敲、琢磨的东西。它就像沙砾,若抓一把在掌心,一不留神就会从手指的缝隙中溜走,扑簌簌地落下去,散个满地。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七年可以是一个人短暂而又漫长的青春。

    深冬的斯大林格勒过分寒冷,不仅是西伯利亚的寒风作祟,还因为这片土地失去了往昔的烟火气。

    马马耶夫岗山脚下[1],只有零星几个“站着”的人影,即使已有两波人来清理战场,地面上仍有横七竖八的尸体。这座山岗仅有102米高,但在山顶低下头,便能将整个斯大林格勒纳入眼中,控制伏尔加河的运输命脉。

    至高点,兵家必争。

    你有些疲惫的合上眼,任凭狂风吹起你额前的碎发,将你裸露在外的面颊冻至麻木。恍惚间,你听到孩童的嬉闹、爱侣的情话,再凝神,幻梦中的茵茵绿草化为荒芜,干涸的鲜血浸透你脚下的土地。

    就在几百米外,就在不远处的那座山岗上,激烈的拉锯战日夜不停,炮火将草皮翻起来,你的战友还在冲向那有去无回的山岗,义无反顾。[2]

    这是整个二战烈度最高的战场,是血肉磨坊,是无数家庭支离破碎的病因。

    苏联的寒冬减缓了尸体腐烂的速度,这避免了肆虐的瘟疫,也削弱令人作呕的尸臭。苏联人的尸体已经被盖上白布,送回莫斯科;死去的德国人被搜刮干净,他们的尸体堆在一起,择日焚烧。

    迎着太阳,你举起手中漆黑的铁十字,镀银的边框在阳光下闪烁,勋章正中央,象征着纳粹党的“卐”字微微凸起,雕刻精致的橡树叶缀于红白相间的缎带上。阳光为铁十字镀上一层金边,像锋利的刀刃,你被刺得眯起眼睛。[3]

    在勋章背面,一行德语篆刻的小字引起了你的注意。打了一年半仗,敌方的战术词汇、人名和日常用语都是必修,你也算得上半个德语专家。

    [ Ludwig ]

    路德维希

    没有姓氏,也没有注释,这是一块属于德意志第三帝国意识体——路德维希的橡叶骑士铁十字勋章。

    “橡树叶骑士铁十字勋章,我从路德维希领口扯下来的。”你甩了甩沉甸甸的铁十字,手朝后一伸,把铁十字递到了苏联人面前。

    “留着吧,这是你的战利品。”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嫌弃地扫了眼铁十字,朝你摆了摆手。

    于是你把刻有敌将名讳的、全世界仅此一块的铁十字丢进了衣兜里。

    银发的男人一身尘土,敌人的鲜血溅满灰白的大衣,褐色的血块在他的衣摆结成一片。伊利亚一手提着莫辛纳甘狙击步枪,另一手正捏着烟盒,抖出一根,看了你一眼。

    你耸耸肩,摇了摇刚从德国尸体衣兜里摸出的TRIPLEX打火机[4],咔哒一声,橙金色的火焰瞬间窜出来。打火机里的油已经见底,这火苗经不起摧残,被狂风吹得忽明忽暗,你只得用手护住那火焰,人往伊利亚的身边凑。

    微弱的火苗将你们的面孔照亮,烟头的光若隐若现,伊利亚垂下头,一簇白烟从他的嘴角泄出,模糊了他俊秀的眉眼。

    “给我也来一口……”

    你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不是不抽?”

    男人抬眸,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中投下阴影。他就那样沉静地盯着你,疲惫而温柔,他声线沙哑地呛你,但还是抖了抖烟头的灰,递到你面前。

    你接过烟,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耳根竟一时有些发热。战争没给任何人温存的机会,你还未能适应他亲昵的姿态,相处时也不知道如何把控那个度。

    你夹着烟,心思却完全没放在正处,苏联人的眼型很秀气——你早就发觉了这点,只是现在终于能正大光明的欣赏。国家意识体的眼眸往往没有情绪,伊利亚血红色的眼眸总给人“无机质”的非人感。

    七年前,酒壮怂人胆,穿越的异乡人曾吻过那双眼睛。

    七年后,在理智回笼之前,你已经遵从内心的欲望,抬手抚过了男人的睫毛,指尖虚虚划过他的瞳仁。

    “打完这场仗,我就要回莫斯科了……指挥员同志,好像我们的每个新年都在离别。”你叹,指腹顺着他的眼尾轻轻摩挲。伊利亚本能地眯起眼睛,随后顿了顿,竟努力克服生理本能,重新睁大眼睛。

    “克里姆林宫有他们的考量,中校。”

    伊利亚任凭你摆弄他,慢吞吞地吐出几句俄语,活像一只大型熊类玩偶。

    中校,又升一级。

    快的让人心慌,但转念深思,胸腹处痊愈的伤口又隐隐幻痛,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那么同志,代价呢?

    “等把他们送回家,我把克里姆林宫的事情办妥……”

    你顺手把烟叼在嘴里,从兜里掏出一只边缘焦黑的笔记本,风吹开牛皮本,一张张写满人名与身份的纸页翻飞起来。

    这是一整本的死亡记录,你回莫斯科不仅有政治任务,还要送战友回家。

    “我还会再回来。”

    回到这里,回到战场,回到战友身边。

    “……”伊利亚沉默地向你凑了凑,你还没来得及尝口烟味,一双手臂就从背后伸来,将你整个人圈进怀里。北极熊在你颈侧蹭了蹭,沉闷地应了一声。

    “嗯。”

    你在莫斯科城下的那个寒夜提起枪,生于和平的穿越者一步步陷入战争泥沼,走到今日,你与这片土地的命运已经纠缠至深。

    下一站,库班空战,库尔斯克会战。

    你不会开战斗机,也不擅长指挥坦克作战,这是属于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和路德维希的战场。

    而你也有属于你自己的战场。

    1943是个特殊的年份,或者说,在风云变幻的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每个大洲、每个国家——每一年、每个月、每一天,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

    1943年5月15日,共/产国际宣布解散。

    1943年6月10日,共/产国际正式解散。

    为谋求资本主义世界的战争援助,苏联必须向实际利益低头,主动解散共产国际。这对世界红营并非一件坏事,对你本人来说,这也可以是一个机会。

    你在伊利亚怀里窝了一会儿,烟也懒得抽,干脆让它在指尖缓缓燃尽。

    现在不需要它来保持冷静了。

    直到远方的爆炸撕破宁静,速射的机枪声让老兵迅速紧张起来,你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小幅度推了推身后的男人。伊利亚顺势松开你,后退几步。

    你推开他,却又伸手去追他的衣袂,摩挲他凹凸不平的肩章。伊利亚的银发在战场的数月长长不少,你的手掌正好能插进的发丝,柔软的发尖缠住你的手指,似是一种无声的挽留。

    你拢了拢银发,犹豫一秒,终于还是踮起脚尖,在他面颊左右烙下两个吻。伊利亚被你的苏式吻面礼打个措手不及,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他想再往后躲,却被你按着后颈动弹不得。

    “总要有姑娘为战士践行,就像一首首斯拉夫战歌所唱的那样。”

    驶去前线的火车塞满年轻的军人,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出车窗,向牵挂的人伸出手。火车的铁皮是冷的,军人的背包是沉甸甸的,军服是黯淡的灰褐色,年轻的男人将要走上战场,这是一辆有去无回的列车,也是一条难有归途的长路。

    炫丽的彩裙,年轻的姑娘,她们冲上月台,不顾形象地攀上车厢,与她们心爱的人、亲密的人交换一个苦涩的吻。

    “一路顺风,伊廖沙……”

    黑发黑眼的姑娘笑起来。

    她是穿着军服的战士,却和那千千万万姑娘一样笑起来。

    【2】

    1943年3月2日,美利坚合众国。

    新墨西哥州[5]——这片土地西起亚利桑那的深壑与峡谷,东接德克萨斯的千里沃野,一望无际的红岩峭壁自北向南延伸,赤黄色的大漠绵亘千里。极目远眺,世界被地平线分为鲜明的两种颜色,湛蓝的晴空从天穹罩下,这里没有太多人类残留的痕迹,于是一切都显得原始、荒芜。

    一辆Jeep越野车飞驰于沙原,阳光照在金属车身上,散射出大片晃眼的白斑。顶级的发动机隆隆作响,全地形轮胎碾过沙地,在车身后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

    风沙掠过,那车辙又被沙砾重新掩上,人类的伎俩在自然伟力下渺小如蝼蚁。

    在美利坚合众国辽阔的国土中,新墨西哥州只是一块不起眼的边角料。这也并非一片沃土,这里没有华盛顿的高屋建瓴,没有曼哈顿的纸醉金迷,没有密西西比平原肥沃的黑土,亦没有洛杉矶遍布海岸的良港。

    就像罗布泊、新地岛,或者其它地方——在大国最贫瘠的土地上,在最人迹罕至的荒漠深处,二十世纪最危险的工程项目之一悄然推进。

    军人在战场上抛洒热血,而人类顶尖的大脑们聚于此处,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的、秘密的工程项目节节铺开。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风沙散去,一片相连的矮房现于大漠深处,越野车减速驶向最近的关口,身着制服的军人立即迎上来,手心朝外,向这辆插有星条旗的政府车敬以军礼。

    “长官,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车窗摇下,连驾驶座上的美军都有尉官军衔。两人进行了简短的交接,随后那吉普的车门便“咔”的一声打开。

    金发的青年人从越野车上一跃而下,军靴落下,掀起一阵扬尘,在黄沙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鞋印。来人身着深褐色的军服,肩头的四颗将心足见其权势,他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一把崭新的□□在他掌中翻飞。

    阿尔弗雷德 F·琼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随手摘掉那酷炫的墨镜,新墨西哥刺目的阳光立即趁虚而入。他下意识抬手遮住阳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太阳映在他的眼睛里,美国意识体的蓝眼睛被点燃,天空仿佛被封进了那双眼眸。

    “一大早就等在这里,辛苦你们了!”

    阿尔弗雷德并起食指与中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朝两人来了个大大的wink。

    “不不……不辛苦!祖国,您跟我这边来……”方才还一脸严肃的军人瞬间结巴起来,就差闹个大红脸,美利坚小伙的真诚攻势向来战无不利。阿尔弗雷德又转了几圈手中的柯尔特,最后把枪一收,露出一个耀眼的笑容。

    “祖国,欢迎您来到‘Site Y’,奥本海默博士和泰勒博士都在等您。”身着西装的接待人员热切地与阿尔弗雷德握手,“我先带您去换衣服。”

    “我该怎么称呼你,先生?”阿尔问。

    “乔瑟夫·安德森,您可以直接喊我乔瑟夫。”引导员立马回应。

    这里是美利坚合众国神秘的“Site Y”——是与橡树岭齐名的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6]

    1941年12月6日,名为“曼哈顿”的绝密计划出现在了阿尔弗雷德 F·琼斯先生的办公桌上。罗斯福赋予计划高于一切行动的特别优先权,美国科学的“大熔炉”高高筑起,以奥本海默为首的各界科学家化作燃料,为美国、为世界烧出一场奇迹。

    甩掉嵌满沙尘的黑皮手套,金属的纽扣依次解开。褪下土气的军服,藏蓝的高定西装上身,一双手自下而上,依次系好纽扣,大约是不拘小节的性格使然,他没急着扣起顶端的纽扣,先大方地敞开衣料,露出分明的锁骨与颈窝。

    青年看了眼左腕的机械表,熟练地系上领扣,飞快给自己打了个漂亮的平结。

    “祖国,您换好了?”

    乔瑟夫推门而入,正看见阿尔弗雷德挺拔的背影。他年轻的祖国站在等身镜前,阿尔弗雷德已经着装完毕,却原地站地,盯着某个方向。

    “那些是实验服……祖国,您有什么问题吗?”顺着阿尔弗雷德的目光看去,侧墙上挂着一排白大褂,都是最普通的标码。

    “啊!没什么啦,只是有些怀念我的学生时代。”阿尔弗雷德猛然回神,他朝乔瑟夫摆了摆手,揽过引导员先生的肩膀,和他一起向外走。

    “祖国也有学生时代?”乔瑟夫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小声问。

    “当然有,不过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阿尔弗雷德偏过头,眨眨眼睛。

    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的装潢格外粗糙,为全力支持原子弹计划的开展,这片建筑群几乎在一夜间拔地而起。两位西装革履的美国人并肩穿过长廊,皮鞋踩在地面上,响起沉闷的回音。

    “1908年,我按常规流程申请到了哈佛大学,”阿尔弗雷德头顶的呆毛晃了晃,支棱起来,“一开始,我怕西奥多[7]说我不务正业,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那天我刚敲开总统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开口,西奥多就把一叠文件丢给我,跟我说:

    阿尔弗,给你三年时间,自己把握。”

    “那天之后,我就被扫地出门,从华盛顿搬到了波士顿。三年时间,我成功修了双学位,还竞选了历史社团的会长!”

    “这听起来真棒……”引导员感慨。

    “是啊,虽然白大褂都被我穿褪色了,但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是很开心的一段日子!”阿尔弗雷德的眼睛亮起来。

    走到尽头的大门前,话题戛然而止,阿尔弗雷德拍了拍引导员的肩膀,与他告别,随后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这间会议室简朴大方,大漠深处再难提供更好的条件,但在场的诸位显然不在乎这点小事。座位离大门较近的男人站起身,率先朝阿尔弗雷德伸出手,他一身黑西装,身材高瘦,深陷眼窝的蓝眸凝视着他的祖国。

    罗伯特·奥本海默,美国的“原子弹之父”。

    “午安,祖国。”

    这位即将改变人类历史的科学家微笑。

    “午安,奥本海默博士,泰勒博士。”

    阿尔弗雷德回以明媚的笑容,他与奥本海默握完手,又向另一位眉目深邃的中年人伸出手。匈牙利裔的中年男人有些拘谨,未来的“□□之父”爱德华·泰勒[8]点点头,与眼前奇妙的致意。

    布拉金斯基与王耀的人民大多生死于同一片土地,但阿尔弗雷德——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民来自世界的每个角落。二十世纪的美国就像一块渴水的海绵,疯狂虹吸全世界的资源与人才。

    “先生们,让我长话短说。我们的盟友已成功摧毁了挪威的工厂,但‘重水之战’[9]仍在继续,我们与纳粹的竞速至关重要。”阿尔弗雷德与两位科学家相对而坐,平日恣肆的青年敛起散漫,他十指交握,蓝色的眼睛沉静如海。

    “更多科学家已经在来路上,博士们,这里的一切都绝对保密,有任何需要,都可以直接与我沟通。”

    “任何事情?”科学家重复。

    “任何事情。包括差遣我,博士们,”阿尔弗雷德戳了戳自己的工作胸牌,“接下来,‘Dr. Jones’就是曼哈顿计划的一部分了。”

    在那块金属牌上,金发的美国青年笑容灿烂,他戴着有些土的黑框眼镜,一件白大褂披在肩头,深蓝色的领带与他的眼眸相映,乍看竟颇有几分学生气。

    [

    Alfred F·Jones

    Researcher Fellow

    ]

    美国所有的工业力量和科技创新在此连接,世界人民的智慧交汇于他的脚下。

    那么,

    谁将妄图以一国为支点,翘起整个文明?

    【3】

    1943年,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

    初夏午后,莫斯科风雨欲来。

    你独自一人走在红场上,微热的夏风吹起你的长发与裙摆。前往卢比扬卡的路途并不漫长,但黏稠的空气包裹住你的皮肤,无形的力量压在你肩头,你迈出每一步都在与自然角力。像溺水,也像窒息。

    你走的有些太着急,并未注意脚下,一着不慎,差些踩进角落的排水沟。好险稳住身形,你下意识捏紧手里的公文包。你是去卢比扬卡开会的,就在上个月,卡廷的万人冢被德国捅向世界,东窗事发,苏波关系迅速降至冰点。[10]

    你从未接触过波兰事务。虽然对东欧的血泪史早有耳闻,但真正阅读官方文件,那黑纸白字渗出的,是一笔笔无法理清的血债。

    但国家关系永远没有温情,只有利益。

    西方在卡廷问题上的忍让,让苏联看到了机会:一个以低姿态换取国家利益的机会。

    天上的乌云压的更低了些,或许不久后暴雨便会降下来,但卢比扬卡广场中的恢宏建筑已经近在眼前。后世常调侃“卢比扬卡包吃包住”,而当你真正成为这里的常客,昔日的调侃终成讽刺。

    穿过戒备森严的走廊,光影在你的身侧变幻,你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你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就让一切都加速罢。

    你伸出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

    银发的将军推门而入,军靴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将石子踢到会议室的角落。说是会议室,不过是临时支起的棚屋,木棍浅插在泥地里,或许一场暴雨就能将这里冲溃。

    “祖国,最高统帅部发出第二次德军将进攻的警报。”一位红军站起身,朝来人汇报。房间里的军官陆续站起来,所有人都盯着门口,神色是连日紧绷导致的疲惫。

    “但我们仍未获得确切情报。”另一个军官低声说。

    “重点关注敌方飞行员与工兵,这几天的夜战我都会参与。”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站在圆桌前,军靴的鞋跟让本就高挑的斯拉夫人更具压迫感。他双手按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凸起的青筋在手背上纵横交错,整个人像张拉满的弓。

    “给我抓活的。”

    落雨声与男人低哑的尾音同时响起,酝酿许久的暴雨终究倾盆。天色刹那黯淡下来,豆大的雨点落在塑料棚上,噼啪作响,那样密集的鼓点由远及近,像极了机枪全速射击时的夺命乐章。

    电光骤然将棚屋照的敞亮,也照亮伊利亚冰冷的血色眼瞳。数秒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际。

    轰隆!!!

    雷声在你耳畔炸响,屋内敲打电键的声响停顿一瞬,又再次密集起来,与窗外的雨声融为一体。

    1943年5月底,莫斯科向全世界发送电报,征求解散共产国际的意见。一份份划时代的电报将经由你手,发向英国、法国、中国、瑞典、南斯拉夫、叙利亚和黎巴嫩、澳大利亚、阿根廷、智利、古巴、哥伦比亚、瑞士……

    [……共产国际这种集权形式的国际组织已经不能适应各国共产党的进一步发展……]

    这条落款为共产国际主席季米特洛夫的电报将发往延安,由中/共主席直接接收。你敲下的每个字符,都是共运退潮的号角,是命运的折点。

    共产国际解散,苏共对各国共产党的影响力急剧削弱。苏联的退让并不意味着彻底断联,断断续续的沟通仍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琐屑的收尾工作并非美差,但你毫无怨言地接下了这份工作。

    每个看似荒唐的选择都有意义。

    下一封,南斯拉夫。

    电键敲下,电报发送。

    昏暗的房间里,层层加密的电码被专人接收,伊利亚坐在电报机前,他凝视着译码后的消息,在漫长的沉默中十指交握。

    1943年7月初,莫斯科最高统帅部发出第三次德军将进攻的警报。但此时,这条令人提心吊胆的警告已不再有意义。

    男人豁然起身,在他的正后方,一个形容狼狈的男人瘫倒在座椅上,他的嘴巴被染血的脏布塞满,双手反绑在身后,裸露在军服外的皮肤倒是完好无损。见伊利亚转身,那德国人突然像是见了鬼,剧烈挣扎起来,眼中溢满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没人知道那德国工兵经历了什么,红眼睛的魔鬼也没给他留半分眼神。

    在与那俘虏擦肩而过的瞬间,布拉金斯基从腰间拔出手枪,随着一声巨响,德国人痛苦的呜咽起来,挣扎着倒在地上。他的膝盖骨被一枪打碎,鲜血溅在地面上,也溅在苏维埃意识体的军服上。

    1943年7月5日,凌晨两点。纳粹德国军队将进攻库尔斯克方向。

    苏联从不坐以待毙。

    拨开帷帐,他迈开步伐,军靴踏在石子路上,只听得吱嘎一声——

    你低下头,一块鹅卵石卡进了你的靴底,甩了半天才骨碌碌地滚进草坪。卵石路通向墓园深处,你怀中的向日葵娇艳欲滴,是墓碑之中唯一的颜色。

    “万尼亚,我看到黎明了。”

    你垂下眼眸。

    伊万·伊万诺维奇·佩图霍夫死在午夜,少年定格于最美好的年华。

    “你再等我一会,再等我一会……等打进柏林,我就来找你喝酒。”

    你伸出手,轻抚墓碑。

    触感沁凉入骨,那冷意一丝丝渗入掌心,顺着皮肤蔓延……

    直至指尖。

    似是被冻到,男人沾满油渍的指尖颤了颤,那只修长的手终于脱离了冰冷的铁皮。伊利亚半倚在重型卡车上,指腹一下下摩挲着“喀秋莎”的钢架,极进缱绻,像在安抚亲昵的情人,他凝望着远方,西沉的太阳将他的面孔照亮。

    太阳就要落山了。

    晚风吹起苏联人银色的发丝,他猛然后退几步,高举起手中的旗帜。霎那,炽热的蒸汽模糊了伊利亚的面容,刺耳的啸声像是魔鬼的尖笑,最后一抹霞光消弭,喀秋莎火箭炮的尾焰烧红天际。

    苏联先发制人,斯大林的管风琴会给德国佬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履带一寸寸转起来,虎式、豹式……T-34/76,五辆、十辆……二十辆……五十辆、五百辆——五千辆。名震二十世纪的苏德坦克在库尔斯克前线大量集结。德意志,苏维埃,他们都已被逼至绝境,再无后退的可能。

    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坦克大战——库尔斯克会战拉开序幕。

    炮火的间隙,那双血红色的眼眸黯淡下去,潜藏其中的恨意便悉数倾泻而出。

    他勾起唇角,那是一个无可指摘的微笑。

    你看着镜中的自己,反复检查嘴角的弧度,终于确保自己的仪态足够得体。

    一纸《租借法案》,美国终于开始向全世界展露自己的富庶。苏联的工业体系被巴巴罗萨打得四分五裂,重建需要时间,美国的援助虽不至于雪中送炭,却也是不容忽视的巨大助力。

    在法西斯面前,意识形态的矛盾被搁置。苏联需要资本主义头子的输血,美国也需要社会主义领袖抗住纳粹的铁骑。

    库尔斯克会战急剧消耗坦克电台,美国人手上攥着一批电子管,运输的目标地是欧洲。你将要会见对方的负责人,尽可能谈妥更多的份额,填补苏联的工业空缺。

    谈不下来也得谈。

    每多一只电台,你远在前线的同志们就会打的更顺利一点,伊利亚的指挥就会更轻松一些。

    你盯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美国人,目光顺着他的面颊向下滑动,最终停在他朝你伸出的右手,敏锐的视觉又开始作怪,你几乎能看清他漩涡般的掌纹,连日奔波让你感到晕眩,那纹路几乎要将你吸进去。

    再次抬起头,你始终微笑着,将一切情绪咽下去,朝他伸出手——

    五指骤然收缩,一双沾满鲜血的、修长的手掐住德国人的脖颈,银发的苏联人将敌将高高举起,他脚下的坦克早已化作一片废铁。库尔斯克的夏风挟血腥气与烧焦的气味而来,青灰色的天空压的极低,硝烟与火光替代太阳,将天穹烧的敞亮。

    1943年7月25日,墨索里尼政权倒台,希特勒被迫抽调兵力挥攻意大利。[11]

    轴心国终于迎来了它的黄昏。

    而苏联,奥廖尔即将迎来它的黎明。

    履带碾过地上的尸体,风吹起男人的大衣,撩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空无一物的红眼睛:

    “向南,向哈尔科夫——”

    “哈尔科夫的战报,同志。”绿眼睛的年轻人敲开你的房门,谢尔盖往沙发上一靠,整个人迅速陷入座位里。你抬头瞥了他一眼,掐了掐眉心,一目十行地读起战报。

    世人皆知斯大林格勒战役是二战转折,史书将1943到1945的硝烟一笔带过,但这三年间,每分每秒都有人倒在沙场。

    战略反攻从来不意味着碾压,苏军向前推进的每一步,都是一场焦灼的血战。

    德军的防守顽固异常,苏联红军的坦克疯狂向前推进,步兵却被绊住脚步。第255、第332步兵师成功突破苏军封锁,曼施坦因成功将主力撤离别尔哥罗德。

    苏联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追击的坦克与步兵、炮兵严重脱节,步坦协同的战术被严重破坏。苏联第六近卫集团军的第六坦克军被德军包围,惨遭全歼。

    “……”你疲惫地捂住眼睛。

    “祖国打的真是一场硬仗啊……”谢尔盖轻声叹息,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你的表情,感慨自己这两位上司的命运实在坎坷。

    “这是他的战场,我插不了手,只能尽可能给他保障后方。”你摆摆手,表示一切安好。你相信库尔斯克战役必定会取得胜利,你相信历史,相信伊利亚,相信苏联,也相信人民。

    但你仍会在深夜彷徨。

    “我倒是需要多关心关心你,”你拍了拍谢尔盖的肩膀,把年轻人吓得一个激灵,“和我一起处理共产国际解散后的事务,会影响你的仕途吧?这里没油水可捞。你完全可以去大战区做政工,安全,也有晋升渠道。”

    谢尔盖莫名其妙地瞅了你一眼,吐槽道:“以您和祖国的关系……就算功利点,我得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放弃这么完美的上司。”

    “而且,我有预感。”

    “您会有需要我的一天。”

    一语成谶。

    “……谢谢。”

    你抖了抖手里的报纸,阖上眼睛。

    下一刻,血红的眼眸猛然睁开,乌黑的瞳孔极速收缩,伊利亚·布拉金斯基怔怔地望向哈尔科夫,望向更远处的烽烟。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苏维埃缓缓地攥紧了拳头。

    红军以极大的代价强渡乌德河,收复哈尔科夫。他们惨烈地胜利了。

    德国人只给苏联人留下了一片焦土。

    他们破坏了公路、铁路和桥梁,他们污染了水源,他们焚烧了农作物,他们烧毁了建筑,他们杀掉了男人,他们俘虏了妇孺。焦土政策之下,什么都不会被留下。

    拳头缓缓松开。

    数十万苏联人,3000-7000辆坦克,千余架飞机。烧焦的残骸遍布战场,无名的尸体躺在任何能想象到的角落,军人在伊利亚的身边来来往往,这里有人是新兵,有人从斯大林格勒的废墟中爬出来。他们神情麻木,似早已习惯这人间炼狱。

    从今往后,纳粹德国永久性丧失战场主动权,德军再也无法扭转整个东线战局。

    1943年8月23日。

    “苏联红军在库尔斯克会战的胜利,标志着德国法西斯已经处于覆灭的边缘!”

    庙堂之上,约瑟夫·斯大林同志字字铿锵,赞美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庙堂之下,你站在喝彩的人群中,机械地鼓起掌。

    反攻,反攻,反攻。

    苏联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进攻。

    从哈尔科夫向西出发,打到白俄罗斯,打到乌克兰,打到波兰,打过纳粹德国的固有边界,打到莱茵河畔,打到柏林城内。杀掉他们的军人,报复他们的家人,破坏他们的家园,践踏他们的土地。

    将我们所承受的一切痛苦,还给他们。

    全部还给他们。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缓缓抬起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忍受胃部的酸涩。

    他踉跄着跪倒在地,血水混杂着汗水低落,那双红眼睛剧烈地颤抖着,极度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腾:兴奋与痛苦交织,狂喜与绝望交融。

    最终,苏联人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那是人类最原始、最激烈、最顽固的情绪。它是活下去的理由,也是深渊的门扉。

    这是……

    “苏联的复仇。”

    你望向窗外的极西方,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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