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谱的大师

    谢与光缓缓踱步进入,越走进,一股浅浅清香越发明显。

    不知为何,她心里忽然地沉了沉。

    谢与光拿出袋中的明珠,顿时房内大亮,一切陈设铺陈分明。

    她看出来了,这是个小女孩的房间。

    木质的墙角挂了一圈绢制的假花,赤橙黄绿色色分明,虽然不太和谐,看起来却温馨。桌上还挨着窗摆着几个瓶瓶罐罐,谢与光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槐花糖。

    她小时候,母亲常常买这种糖回来带给她。

    甚至到现在她也会偶尔想起这种蜜糖,甜得沁人,价格又便宜,只不过后来她再也没看到过卖这种糖的,谢与光还常和柳月溶打趣说肯定是商家赚不到钱才不卖的,却没想到今天机缘巧合在这里看见了。

    谢与光只站在房间中间一点一点看着周遭:装鸡蛋的小布兜、瓶中已经枯萎得只剩秸秆的雏菊花…

    不过这些东西当然不能让她直接就下定义这是个小女孩的房间,最关键的还是放在床头的一幅画。

    画出来的惨烈程度和她下午看到的那几册连环画差不了多少,只能隐隐约约看出来是两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脸贴着脸,五官画得很大,嘴咧得更大,仿佛下一刻就要笑出画框了。

    谢与光的心奇异地被一种悲伤裹挟住了,谁也看得出这房间的主人曾经过得很自在开心,但偏偏这种快乐被久久地封闭在这小天地,其中仿佛隔了个永远也不能跨越的天堑。

    她叹了口气,只知道萍娘子想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酸过往,只是她不解全貌,实在也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凭借个感觉贸然闯进这里就已经挺出格的了,便决定退出这个地方。

    谁知在转身的瞬间,余光不受控制的被一个泥人吸引了视线。

    泥人只有一个雏形,只能凭着她穿的一身裙裾看出来大概是个女子,但泥人的双目之处却硬生生空了两块,黑洞洞地看上去惊悚极了。

    谢与光一步步走向泥人,眉目拧起。

    方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对劲也解开了。

    眼前这泥人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现今这个东西还没有成形,她看不出究竟是哪种妖魔鬼怪,只能肯定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才让她隔着房门都感觉出一股滔天怨气。

    谢与光猜测刚才的响声也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只不过它毕竟还没做出什么祸事。

    况且在谢与光短暂的几年修习生涯中,自己遇到的和从别人那听来的事都说明:即使大部分妖魔鬼怪骨子里低劣,喜欢作乱害人,但还是有小部分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安安静静在人间凑数。

    所以她们向来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捉妖怪很好,但是要捉坏妖,不能伤及无辜。

    她只能退出,总之还要在这住上几天,多留心这里,万一发生什么见机行事就是了。

    *

    “稻香村呀,你出了这片林子往右走,一直走就对了,今天有集市,肯定多的是人往那里走。”萍娘子往小包裹里塞馒头,直到看起来有满满当当一袋子了,才满意地递给谢与光。

    谢与光一时没防备,手里就多了个馒头包,她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不可能吃得了这么多,于是又拣起几个放回蒸笼,只留下两个放在包里。

    萍娘子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不过姑娘去那做什么?要买东西附近黑皮集市卖的东西也不少呢,我每早上都是去那里买的东西。”萍娘子有些困惑。

    谢与光略加思索:“探亲,我有亲戚在那里。”

    萍娘子一边应声,一边随意的问:“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说不定亲戚留着吃饭,自然就晚一点。”传闻是假当然就快,传闻是真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萍娘子呵呵一笑:“您昨夜想必没睡好,还以为您今天要好好休息的。”

    谢与光本在回想心经,猛地听到萍娘子的话,抬头只看到她云淡风轻的面孔,于是也深深一望她,再没说话。

    探亲的谢与光靠着从小的流浪经验一帆风顺走到了稻香村,只是看着眼前仿佛粘贴复制的小木屋,她有点踌躇不前了。

    那两个人说得倒挺轻便,她以为按自己的记性和观察力一眼就能找到,却没预料到这里的房子都长得一模一样这点。

    无奈,只能从最近的一排房屋走了进去,谁知道一进去就看见了两个大大的白幡,上面写了两个斗大的字“大师”。

    龙飞凤舞得活像是下一秒就要跳下来和来人打一架。

    谢与光沉默一阵,想着反正手上有点功夫,应该不至于有进无出,于是大胆迈腿走了进去。

    也是走进去才知道这外表看起来正常的屋子,竟然

    四面墙上都挖了大洞,洞的大小足够五个成年人并肩而进。

    正中摆了一个缺截胳膊的小木桌,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

    也幸亏这张桌子,否则谢与光真要以为这其实不是屋子,而是个山洞,还是个四面漏风的山洞,她最落魄时候也看不上的山洞。

    心思活络之际,只听见一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谢与光下意识看向了声音来源,也就是这一看,那种不靠谱的感觉更强烈了。

    来人顶着一头春风吹又生的枯燥长发,右边头发往右飞,立得直直的。左边一侧头发缩在后脑,还有几捋不听话的往上挺。

    “你来啦,坐吧。”那人开口,声音竟然是出人意料的年轻女音。

    谢与光还在疑心是不是哪里窜出来妖风才把他吹成这样,等到他越走越近才意识到他真是这样的发型。

    沉默也不好,于是她也回道:“没有坐的地方。”

    来人摇了摇头,走进桌子一蹦就坐上了小桌子,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桌子晃悠两下,有种下一秒就要崩塌的感觉,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来吧,给你留了点。”

    既来之则安之,谢与光也走过去浅浅坐了点桌子。

    ”我的房子不错吧,正前方的是正门,后方的是后门,两面的是窗户。”大师似乎对自己的住宅很满意,主动介绍了起来。

    谢与光想着大师大概都特立独行,自己还有事要求,还是附和一下吧:“很别致,您对建筑肯定别有一番见解,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屋。”

    大师捋了捋飞扬的头发笑了:“你还是一样的有品位。”

    “一样?”谢与光不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位令人印象深刻的人。

    “啊呀,就是从前,我说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那时候可风光了。我就知道你会有一天再来找我,呵呵。”

    “……”谢与光想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于是也就不说话了,留着大师一个人忆古伤今。

    大师缓缓开口:“你那时是仙子。”

    谢与光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我没钱的…”

    “哈哈哈”大师大笑“你那时是仙子,我那时是大树,他那时是富家公子,时光流转啊,现在又凑一堆了。”

    谢与光确定了,这个大师不是有怪癖的世外高人,而是真的有病。

    大师笑够了不说话了,直勾勾看着谢与光:“我知道你来做什么的,你先给钱我再帮你。”

    谢与光从桌上撑下来:“你先帮我,我再给你钱。”

    “唉”大师叹了口气,跟着一挥手就从谢与光衣袖里摸出来两个袋子,一个乾坤袋,一个…馒头袋。

    大师摇头晃脑看了两眼,两个都一起拉了过来。

    谢与光动也没动,刚刚她就发现了这人疯癫归疯癫,身法却不是她能企及的,要他真的想,估计一挥手能把她扇回西鸢峰去。

    徒劳无用的功夫做了也没意义,反而可笑,所以她也只能释然了。

    大师把两个馒头拎出来,火速啃完了,将布包扔到一边。

    “您还没辟谷么?”谢与光问道,眼前这人估计和她们峰主实力也相差不大,而她自从上山就没见过峰主吃东西。

    大师打开乾坤袋:“辟谷是一回事,吃东西是令一回事,要我说,那些辟谷的老不死的有几个不在背后偷吃东西。”

    谢与光诡异地想起了峰主昭云殿后山的大块空地,教草药的长老还总是对她们诉苦说不知为何峰主总不愿意让他去看看那块绝佳的种药宝地,该不会是拿来种菜的吧。

    接着又马上醒悟,这老太还真是瞎话一箩筐,差点把她绕进去了。

    大师从袋里挑了个最大的金元宝,谢与光心狠狠一抽,这东西虽然不比灵石,没什么实际作用,但是多有情怀啊,但凡是个有生命的都没理由不喜欢…

    大师将元宝放在额前看了又看,金光闪闪晃得谢与光心肝脾肺疼,只好低下了头。

    “好了,去吧,去后院第一间房等我。”大师开口,把乾坤袋甩了回来。

    谢与光扬手一接。知道自己拿不回已经被收走的东西了,既然这样不如看看她壶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再亏也亏不到哪去了。

    后门走进去,谢与光颇感惊讶,谁也不会想到,看起来不如露居荒野的前屋,走进去里面竟然这样别有洞天。

    院落越发宽广,雅致秀气。转过脸前的插屏,只看见几座雕梁画栋地游廊厢房,佳木葱茏,称得上美轮美奂四个字。

    洛家和西鸢峰虽然也富有,但自诩仙风道骨,住宅风格讲究低调奢华,和这些人间富贵丝毫不搭边,于是谢与光竟有点看花眼。

    谢与光想,这大师八成是把痛苦留给顾客快乐留给自己了。

    在外坑钱回来花,只不过都这种生活环境了还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么,反而弄得和流浪人差不多。

    她推开第一间厢房坐了下来,其实如果单单通缉令上的内容她倒是不怕,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是误会的话解释清楚就好了。

    但这件事情让她不禁联想起了这次外出试炼前出的几次意外,后来又奇怪地和洛家、沉水阁扯上关系,桩桩件件合起来,显然就是有心之人在恶意操作了。

    忽然,门动了动,谢与光收起了心中的想法,看向门扇。

    这个身份如今太惹眼了,她得换一层皮再去探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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