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火烧了

    谢与光抬头看向正门对着的一尊像,但因为其通身被一块褐布罩住,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不明显的轮廓。

    除开这座像,这方室内没有别的东西,树木枝桠从左侧窗户延展进来,温柔垂在窗棂一角。

    明明没有人烟,室内却异常干净,甚至连灰尘也没有。

    谢与光直觉不要揭开褐布,只感觉寺院里头是没什么好调查的了,因此她决定去刚刚来时的树林里看看,顺便拣点枯枝用来照明取暖。

    “这丫头倒还聪明,没有去打开褐布。”程序几人围成一桌,眼前是灵诀投出的小屏。

    “这个阵怎么解决?”程序手上拿着个橘子,仔细去掉上面的筋“我记得去年有个被分到这个阵的人,进门就挑开褐布,结果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倒在了地上,要不是师傅也在强行拉了他出来,恐怕他凶多吉少。”

    程序说完,将剥好的橘子递给秦颖绫。

    秦颖绫眼睛一弯,笑眯眯拒绝了。程序也不难堪,收回手一溜放进了自己嘴里。

    “又有个出阵的。”陈春看着一盏盏熄灭的屏幕,发出声叹息:“个个都这么急,选拔又不是按快慢选人的。”

    “是啊,但先出来的总自觉得脸上更有光。”程序状似无意接口道。

    陈春扑哧一下笑出来,只感觉他意有所指:“也就是她了,入门了什么成就也没有,才天天把这个第一挂嘴上。”

    程序本来随口一说,但经陈春这么一点拨,也跟着她说笑了起来。

    秦颖绫没有加入他们的玩笑,只把注意力放在小屏上。她眼神飘飘,终于落在寿泓所在的屏上。寿泓分到的是海域商船。

    方才她听程序所言,特意注意他了一番,当时看他只以为他是个莽撞的人,但现在瞧他在阵内表现又很稳重,简直就像两个人。

    秦颖绫拿起橘子在手中滚动,唇瓣微动,寿泓看来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她以后的竞争对手又要多一个了。

    谢与光来回拾了一些枯枝,直接把它们堆在了石像下首。再出门时,窗外余晖落尽,橙色夕阳散落寺院之顶,原本陈旧的寺院此时像镀了一层薄金,沉郁的乌木表面散发柔光,看起来有种惊人的神性之美。

    谢与光看着眼前场景,竟然有些呆住了。等反应过来时,心中讶然,这古寺外表平平无奇,内部也没什么出彩,怎么就能让她看呆住,甚至有那么一刻忘记自己身处何处呢?

    突然身后一声异响,谢与光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只是空气里的灰尘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她皱了下眉。

    安静点好,但安静过了头就有点毛骨悚然了,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又是一声脆响,谢与光这下听清楚了,这是树叶被踩动的声音,她顺着木梯走到了声源处的树下,蹲下身看见了一只鸟。

    鸟儿顶冠全黑,尾部是一簇长羽。谢与光以为它很快就会飞走,但鸟儿踩在落叶上蹦蹦跳跳,一点没有离开的意思。

    谢与光对着鸟儿一伸手,它便很自然的爬上了她的指尖,爪子轻轻搭在她的虎口,歪了头看着谢与光。

    谢与光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顺了顺鸟儿的尾羽,松松软软,摸在手上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羽毛之下的热度。

    谢与光将它带进屋,拆出几个小的枝桠给鸟儿搭了个窝。鸟儿在此期间乖乖趴她手上,要不是偶尔翕动的眼睛,谢与光几乎以为这是个标本。

    夜幕降临,谢与光点燃柴火,火苗煽动,把她的倒影照在墙上拉得很长,几乎与高高立起的石像一样庞大。

    天一黑,谢与光就深感无聊。白天她刻意刻意让自己忙了起来,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她一边用树枝扒拉火堆,一边忍不住分出点视线看向被笼罩住的石像。

    那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越来越强烈,谢与光缓缓起身,站在了石像正下方。褐布似乎有魔力,不停歇地把她卷入其中,等手上一痛,她呲牙低头看向被鸟儿啄出一道红痕的手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爬上了供桌。

    谢与光无可奈何吸了口气,马上从桌上跳了下来。

    “真吓人,我刚刚被控制了。”她边说边跑,绕着火堆跑了起来:“没办法,再安静下去我早晚被幻阵控制,只能这样。”这话像在对鸟儿解释她现在的奇怪作为,鸟儿歪歪头,好像对她的行为不太理解。

    谢与光心一横:“你听不懂?听不懂没关系,让我说出来最重要。”人家鸡同鸭讲,她是同鸟讲……

    然而现在场面略微诡异,效果却很明显,谢与光只觉得现在大脑空前清醒。

    “喏,是不是有人出来了。”陈春指了指其中一块小屏。

    程序不怎么在意接道:“都快一天了,有人出来也不出奇怪。”

    寿泓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抬头就对上浮白慈爱的目光。

    浮白甚是满意地看着他:“先去风舍安顿吧。”

    接下来的夜里,又陆续有几个修士出阵,都被安顿进了宿舍,也有几个捏破灵诀的修士。

    差不多一整天的时间,已经有一半人出了结果。

    秦颖绫也已经着手安排起了入选弟子的住宿地址。

    第二天阳光普照,谢与光动动蜷缩的双腿,坐了起来,昨晚太困,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和昨天一样绕着小庙里面走了一圈,又出门绕着树林走了一圈,发现和昨天没什么不一样的。

    实在是无所收获,她只好走回来坐在门槛上,一只脚搭在石阶之上一只脚垂下。

    将鸟儿放在手上,百无聊赖对它叹气:”我以为这种阵法每天都会有变动,还想着可以根据这点不同破局呢,现在看来也不行了。”

    鸟儿啄啄她掌心,像是在回应她的话,谢与光笑笑,伸手把旁边从树林里捡到的榛子剥了送它嘴里。

    又这么过了两天,因为生活得过于没有波澜,谢与光几乎以为自己提前步入了养老生活。

    睢盱山脚下则与她平静的生活完全相反,成功入选的弟子三两成群,大部分人都离开跟着师兄师姐去了新宿舍,还有一些留在原地等着熟人出阵。

    寿问姐弟就属于等人的一些人,两人出阵的速度都算快,已经把行囊安排进了西鸢的新寝里。寿问还特意请求师兄在同寝留个位置,虽然被果断拒绝了,不过足以见得她对谢与光能力的盲目崇拜。

    “当时不是说你余妹妹很厉害吗?怎么这么久还不出来。”

    寿问用手遮着太阳,皱着眉往声源出看去。

    一个身穿青色的男子靠在树上,见她看过来,故意移开目光看天。等寿问走到他眼前,他才慢吞吞转头:“有事?”

    寿问冷哼一声:“你偷听我说话?”

    “凭什么这么问。”青衣男子流里流气,打死不认。

    寿问面无表情看他:“我又没有像邵敏似的满大街吹嘘阿光有多厉害,最多和寿泓说了两句,你刚刚的话不就是说你偷听了我和寿泓的话吗。”

    “噢,你说是就是吧。”

    “季凡舒!”寿问不可置信看他,好像不信天下有这么不要脸的人物。

    季凡舒眨眨眼:“干嘛了?”

    寿问气急反笑:“没事,被你的不要脸逗笑了,反正你说话再刻薄也伤害不到那个人半点,但是你自己”寿问把他上下扫视一遍,哧了声气“你还是好好捧着邵大小姐吧,别再做些有的没的给自己减寿了。”

    她留下季凡舒一张马上冷下来的脸,说完就潇洒离开。

    季凡舒看着她的背影胸口莫名堵得慌,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等邵敏从阵内出来,都没有恢复之前随心所欲的样子。

    邵敏因为出阵慢,本来就带着点不快,见他又这样神不守舍,更加气愤,踢踢踏踏抱了行李就跟着师姐走了。

    季凡舒回头瞥了一眼仍在等着的姐弟二人,最后跟着邵敏追了上去。

    寿问没注意到他回头的那一眼,满心满意操心着谢与光。

    谢与光数了数墙上刻下的竖纹,一共是过了六个日夜了,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现在习惯多了。

    一道金色阳光顺着窗户洒了进来,谢与光眯了眯眼,又到傍晚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幻阵毕竟不是真实,即使能模拟日升日落,也比不上现实。

    譬如此时的晚霞,耀眼璀璨,天上是深亮的红橙,近乎火红的轻纱漫漫扑落,但伸出手握住这点颜色,却感觉不到多少热量。

    谢与光深深皱眉,鸟儿在林中对她振翅,她走上前将鸟儿抱入怀里,再回头时看向了小庙。

    这一看有些恍然,之前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这个角度看过这间小庙,现在看来,赤金阳光被庙宇上角的屋檐遮盖,反射出来的光四射开来,竟有点像是沐浴在烈火之中。

    烈火……

    谢与光心头一跳,几乎立刻想起了夜晚在庙中燃起的篝火,她没有犹豫,快跑进了庙中。

    火苗亮起,一点温热在脸上升腾,谢与光一手捏着褐布一角,直接把火苗覆盖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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