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不需要去实习，却又有走亲访友的指标，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叫不出辈分的亲戚都得见个遍。自从季遂乐去学了医，过去那些十来年不交往的亲戚又重新走动起来，目的性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季遂乐跟付燕都不是喜欢社交的人，季至诚在此时有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有酒喝有磕唠，甚至还能几人组一局麻将，于季至诚而言何乐而不为。

    付燕说季至诚百无一用，但至少也是他们家不可或缺的外交部。

    亲戚走动太过频繁，季遂乐隔两日就得出门一趟，去到别人家里又无事可做，只能抱着手机跟人聊天或者看看小说。徐聈清加入了一位学长的项目组，这次开发的是一款互动手机游戏，类似前些年很流行的会说话的汤姆猫。白天进组讨论学习，每日任务完成后再登陆游戏给自己跟季遂乐做任务打理家园，自律得季遂乐自愧不如。

    有一个假期也在努力学习的男朋友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她在宿舍群里发出这样的疑问，得到了三颗柠檬表情包。

    崔西菲说照这架势，徐聈清发达的那一天不会遥远，等他们发家了不要忘了她这个红娘。季遂乐没明白这崔西菲这红娘渊源是个什么说法，但也相信徐聈清一定能成功“发家致富”，如果他这般努力了都要打水漂，那上帝刚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

    调侃完徐聈清的一片光明大道，崔西菲又得为自己的灰暗现实唉声叹气，她几乎每天都要找季遂乐吐苦水，说她跟李启明的二三事，两家家长一直想把他们凑个对，加上之前崔西菲失恋伤心太狠，崔西菲的妈妈希望她早点进入下一段恋情以疗愈自己。

    崔西菲说，跟李启明一起不是疗愈，是折寿。

    季遂乐觉得她在嘴硬，看她之前的表现不像是真的讨厌李启明，只不过两人针锋相对成了习惯，见面就相互呛声，说不准冷静下来谈一谈其实能很好相处。她虽然不了解李启明为人，但直觉不会差，至少比崔西菲痴心错付的那一位像个良民。

    她也是真心盼着崔西菲好的。

    除夕前几天，谷灵云才终于从平城回来，还带来一个惊天八卦，邢何野倒追佟溪想要复合，追了几个月，佟溪似乎松口了，但两人目前还不算情侣，还在暧昧期。

    季遂乐想起之前聚会时佟溪的信誓旦旦，有些无语。

    不过分手这么久还能重新在一起，这两个人也是真的有感情，她以前还为这里两人的分合感慨过少年的冲动与不负责，太早的爱情经不得考验，结果他们兜兜转转居然回到起点。

    但谷灵云似乎不怎么看好他俩，她没问为什么，她已经不想关心他们的事了。

    谷灵云约了季遂乐去看电影，创立乐队之后谷灵云迷上了影视乐，跑院线跑得特别勤快，除了电影，平城各大剧场也常有她的身影。但宁城的剧院还没发展话剧音乐剧热潮，年末多半包给了大公司办年会或者社区文娱活动。谷灵云的乐队越办越红火，打算明年寻个机会办一次线下live，平城的音乐空间又贵又难约，她就把注意打回了宁城。

    “遂乐姐，你要不要也来参加我们的乐队？”

    谷灵云向她发出邀请，她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还是算了吧，我已经很久不练，早就生疏了。况且你们平时都在平城，我们也没办法一起练啊。”

    “如果明年的live在宁城办的话，我们至少要提前回来一个多月筹备，嗯……我觉得来得及！”

    季遂乐直摇头：“不行不行，我这临阵磨枪的水平怎么上台？还有就是……小提琴也融不进你们乐队啊？”

    “哎呀，国外有一个乐队就是吉他跟小提琴配合，效果可好了。这样，我先把名额留着，你考虑考虑再答复我嘛，反正我们这个live也得明年夏天甚至秋天才能办起来。”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难免破坏感情，季遂乐只能暂且答应下来。谷灵云格外兴奋，电影刚一看完就拉着季遂乐去看了她相中的live举办地。宁城这几年才开始建设这些新时代的文化建筑，这一块音乐空间去年刚刚落地，承办过一场附近学校组织的文艺晚会，舞台灯光音效设备都比老剧场先进，据说已经年后会有一个小歌手在这里办见面会。规模是比不上五台山体育馆这种老字号演唱会地点，相对的租金也不是一个档位，谷灵云这样的学生一族凑一凑也能支付得起。

    “年后我们争取再多做两首歌，再积累点人气，这样票也能卖出去。”谷灵云兴冲冲地规划未来蓝图，“嗯！决定了，过了年就回去录下一首歌！”

    季遂乐有些钦佩她这份追求梦想的热情，但不免疑问：“你……不用上课？”

    “课余时间很多啊，大学的压力又没有那么大，我舍友上学期期末考前一天才复习，结果踩着线过，特别刺激。”

    季遂乐叹气，果然什么专业都不能跟医学生比。

    但佟溪不是也学医，她居然还有精力跟邢何野牵扯不清，所以这还是同人不同命吧。

    她怎么又想到佟溪了？

    她苦笑着摇摇头。

    “对了，遂乐姐，你跟我说说你的男朋友呗？我可好奇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了。”

    季遂乐笑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找男朋友是什么很稀奇的事一样。”

    “我就是这么想的啊，初中那会儿我觉得你对全世界的男人都没有兴趣。我以为你是被邢何野伤透了心呢。”

    “……邢何野？”季遂乐嫌恶地皱起眉，“跟他有什么关系？”

    谷灵云轻咳一声，犹豫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就是之前聚会的时候，你们之前那事不是整个宁城大学圈都流传开了嘛，就有人聊起你。那时候邢何野总喜欢欺负你，不是流行一个说法嘛，喜欢一个女生就会想欺负……”

    “等等等等。”季遂乐打断她的联想，“你们居然觉得他跟我？”

    太荒谬了！

    “我没有觉得啦，他性格那么差，换我也不会喜欢他的。只是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针对你……”

    这个问题，季遂乐想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通，如果只是因为那时候的她长得不好看，性格太闷，碍了邢何野的眼，那只能说他过于霸道以至于不讲道理，否则季遂乐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在他撺掇人排挤她之前，他们几乎没有说过话。

    但如果是别人猜的那个理由，就更荒唐了。

    他明明是喜欢佟溪那样漂亮的存在，对她只有厌恶，何谈喜欢。

    “灵云，我们能不说他吗？”

    谷灵云点点头：“嗯嗯，不说他。所以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男朋友啊，我可好奇了。”

    说到徐聈清，季遂乐终于露出笑颜：“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等之后有机会吧，会见到的。”

    与谷灵云分别，季遂乐回到家继续跟徐聈清的“网恋”。登上游戏，徐聈清并不在线，游戏任务却都已经做完了。她挂着游戏去戳徐聈清的窗口，徐聈清发来一张截屏，密密麻麻的代码，她一个都看不懂。

    她选了个猫猫惊恐的表情包发过去以示尊敬。

    对面在忙，季遂乐便也不打扰。她去官网研究了一会儿游戏的新春活动，新年奖池又出了一批压榨她们这些生活玩家的配方，但好在这次不是累积充值，做完一系列任务的玩家都可以拿到配方，只是其中的素材比较稀有。

    季遂乐已经错过了很多稀有配方，她的收集癖算不得强烈，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然不会所有游戏都热衷于开通时装商城。游戏公司对稀有配方的用心可见一斑，靠美丽的外表来换取更多的收益。她玩游戏很少花钱，但先前时装商城更新时她也不能免俗地换了一个付费发型，紫衣少女原本只在脑后用木簪固定了一个闲适的发型，付费后变成了双平髻，两只环上点缀着紫白小花，用官宣时评论区的话来形容，就是少妇脸变少女，年轻了不知道多少岁。

    季遂乐的确很喜欢这个发型，不然也不会花真金白银专门去买。

    虽然有装嫩的嫌疑。

    季遂乐创建人物时选的就是圆脸，跟她本人很像的脸型。娃娃脸显小，年轻时不觉得，随着年纪增大，优势就逐渐显现出来。她假期去理发店剪发，都会被人问在读哪一所高中。班里的同学也常说她长得显小，程柯羽太瘦，脸颊脖颈骨骼明显，加上她吃饭作息不太规律气色不好，皮肤状态看着像三十出头。于嘉希面相不老但酷爱画韩系的妆容，曹呓有样学样，衬得季遂乐一张脸不谙世事，不惹凡尘。

    很难想象几年之前这张脸满是痘痘，被不知几多的人嫌弃。

    季遂乐不由举起手机，用漆黑的屏幕倒映自己的脸。她看着屏幕里的五官，不免想起曾经得到的嘲笑，也不免想起今天谷灵云说的话。

    居然真的会有人怀疑邢何野会对她有意思？倘若真是上帝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那么邢何野该得多幼稚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宁可相信是别人的胡言乱语，邢何野跟佟溪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她是个只想逃离风暴中心的普通人，不愿意掺和进他们的爱恨纠葛。

    她放下手机，觉得自己的乱想也着实多余。

    她对过去的同学情没有太多留恋，那些都是不值得她去记住的回忆，除了三两好友，余下的都是该删除的不好记忆。

    游戏叮了一声，褚利丰上线，他用尽本事把王欣妍也骗来玩游戏，目前沉迷于带游戏小白，时不时在季遂乐这里薅薅羊毛，借花献佛给王欣妍塞了不少宝贝。季遂乐懒得戳穿他，一听见动静就知道褚利丰又要过来拿东西。

    不过半分钟，家园提示有人进入，季遂乐操作【兼蝶】走到仓库区，果然看见【欣欣念念】在翻箱倒柜。王欣妍也在线，但等级还没有到可以领取出入令牌，被NPC拦在了门外。

    季遂乐眼睁睁看着褚利丰拿走了两个花束，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嘴角一抽。

    又没过多久，好友频道弹出系统公告，【欣欣念念】给【妍妍然也】送出一束金盏银台，质朴而又有些浪漫。

    她想，喜欢一个人应当是积极的，是想为她好，得到什么都想要捧给她。

    邢何野那样的，根本不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