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后，季遂乐婉拒了谷灵云的庆功宴邀请，谷灵云虽然遗憾，但十分理解小情侣此刻的心情，她笑吟吟地给了季遂乐一个大大的拥抱，附在她耳边打气：“加油，今天气氛这么好，你要小心！”

    季遂乐听出了她的意味深长，伸手轻拧着谷灵云腰侧的软肉：“别乱讲！”

    他们连吻都没有接过，哪来的下一步？

    “嘿嘿，我觉得这个姐夫不错。”

    季遂乐舌尖抵了抵腮帮，倒是没反驳谷灵云的称呼。两人还搂在一起，幕后主力向离声推开休息室的门，看着屋里的两个姑娘，脚步一顿，转身就要走。谷灵云“诶”了一声，赶忙叫住他：“别走别走。”

    向离声懒洋洋地看过来：“怎么，请我吃饭？”

    “当然啊，感谢我们的金主爸爸。”谷灵云笑嘻嘻地看他，“你总不会不赏脸吧，放心，都是自己人。”

    接触的时间不长，季遂乐还是不太了解如今的向离声，游戏实况里的他攻击性很强，但真人却总是提不起精神似的。谷灵云说他是沉迷网络世界太久，被游戏吸了精气，以前明明还挺阳光开朗的。

    季遂乐努力回想向离声初中的模样，怎么都跟阳光开朗不沾边。

    这些都不是重点，季遂乐没耽误太久时间，徐聈清还在外面等他，她已经把他晾了很久。

    谷灵云贴心地松开季遂乐，鼓励地拍拍她。季遂乐回更衣室迅速换好了衣服，把裙子还给谷灵云，拎着包急匆匆出门。路过向离声的时候，对方向她打了声招呼，季遂乐偏头看过去，向离声已经埋头看起了手机，一副不打算继续打理她的样子。季遂乐迷茫了一瞬，双肩一耸，推门出去。

    徐聈清已经在后场通道口站了快半个小时，心脏起起伏伏，一直没能恢复成往日里最正常的频率。

    一年的时间，他养成了另一种习惯，他对世界的感知有了全新的理解，他听不清细微的声响，嗡嗡鸣叫才是他生活的常态。最初的不耐压抑，后来的无奈接受，再到与季遂乐重逢之后的灵犀一点，他已经将这一切归纳于自己的生活，不再强求一个结果。只要能与她一起走下去，人生无论有没有尽头都无关悲喜。

    可拨云见日后的曙光始终令人着迷，如同他怦怦直跳的心脏，正不断提醒着他去感受这份来自心底深处的狂喜。

    他从未觉得自己的感情如此丰沛，杯满则溢。

    不远处传来踢踏的脚步声，徐聈清望过去，季遂乐正朝他走来。她似是感觉到徐聈清几乎可以说是“灼热”的视线，冷不防被他这忽如其来的热情慑住，双脚被钉在原地。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徐聈清向她飞奔而去，她情不自禁往前一倾，栽进他的怀里。

    “岁岁……”他收紧双臂拥着她，恨不得把她嵌进血脉中去。

    季遂乐感受着他滚烫的拥抱，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一丝缝隙，她想要踮起脚却费尽力气。

    “徐聈清……”她轻轻唤他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嗯。”他嗓音微哑，有什么含在他喉咙里，黏黏腻腻，“听见了。”

    “……我也听见了。”

    你的心跳，好快，好快。

    两人牵着手走出会场时，季遂乐收到了崔西菲的短信，谷灵云乐队的演出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同时也有许多人开始打听助演的小提琴手是谁。季遂乐答应谷灵云的时候就猜到又会陷入舆论的浪潮，可她不打算进入这个圈子，以后多半也不会经常在人前拉琴，网友们很快就会忘记她。

    她简单回了崔西菲消息，然后收起手机，她要把回家前剩下的时间都给徐聈清。

    徐聈清捏着她的手指，她的指尖一直有一层薄薄的茧，高中那会儿就有，他一直以为这是她用功读书的证明，他还奇怪过为何会是左手，季遂乐明明是右利手，只是翻书不至于会起茧子。他没有想到，几年后还会在这双手上发现新的秘密。

    他分明记得高中第一次自我介绍，季遂乐说自己不会乐器。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季遂乐当时隐瞒的不止这一件事，她不愿意敞开心扉，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季遂乐猜到他想问什么，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学小提琴的？”

    “小学开始学的。”季遂乐语气平和，听不出半分遗憾，“爸爸比妈妈先下岗，那时候家里还有积蓄，家里拿了一大半给爸爸投资做生意，其余的就给我去报了兴趣班，硬笔书法，画画，甚至一二年级的时候还报了舞蹈班。后来开始流行奥赛辅导，周末的时间总共只有那么多，我只能选择一个爱好，所以只坚持了小提琴。”

    徐聈清温声问：“后来呢？”

    “后来……爸爸做生意被人骗了，进了一批货烂在手里出不去，还赔了钱。家里一下子底子空了，妈妈的厂子解散，也没了稳定收入。家里要承担两个辅导班的学费，后来又有债主找上家里，所以……我就跟妈妈说我不学小提琴了。妈妈为了给我留纪念，一直都把琴收在家里，初中我跟灵云他们一起演出过，那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它。”

    “为什么不放弃另一个。”

    季遂乐浅浅笑了下：“我原本就不是很聪明的人，奥赛班有时候也跟不上，如果不再去上课的话，成绩也会落下。南源以竞赛为优先，几乎整个班的人都要扑在竞赛上，被他们甩在后面会很难堪……但实际上，我还是技不如人，最后终究离开了南源。”

    徐聈清没法评价她的过去，只为她的抉择感到心酸，如果可能的话，谁又愿意面对二选一的局面呢。

    “你现在过得好，一切就都值得。”徐聈清拢住她的肩，“还想重新学吗？”

    “不啦，现在学医才是我的头等大事，你已经听过了，我没有其他的遗憾。”

    徐聈清默了两秒：“是为了我吗？”

    “灵云邀请过我，我原本没有答应。但后来……还是想让你听到。”季遂乐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你送过我一首《云雀》，我想还你一首《童话森林》，徐聈清，我希望从此以后你记忆里的小提琴声永远都是快乐的，明媚的。以后你听着这些乐曲，不用再去想你的妈妈带给你的伤害，你可以想到我，想到今天，你应该亲耳去听这个世界。”

    徐聈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季遂乐。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善于言谈，如此轻易地击中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带来春天，森林中的空气无比干净，吹走了他心上的霾。

    徐聈清重新认知到一段纯粹的爱。即便是徐时正与宋菲之间，曾经的爱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心动不会欺骗，他的心脏为她跳动，他的听觉因她而正常。

    她成为他的新世界。

    他压住她的手，欺身向她靠近。季遂乐眼皮颤了颤，没有躲开。

    四目相对，咫尺分毫。

    他问：“岁岁，我可以亲你吗？”

    季遂乐抿了抿唇，点头：“嗯……”

    他眼睛一弯，笑着说：“那你闭上眼睛。”

    她听话地合上眼，几乎是同时的，一股温热贴了她的唇。登台演出令她忐忑，从开场到现在她都紧张地忘了喝水，唇瓣已经干涸到起了皮。湿漉漉的潮气填满了唇瓣的每一条细缝，他轻轻碾压着她的柔软，分走了一半氧气。她嗅到一股薄荷的气息，脑袋囫囵中想，他什么时候吃过了薄荷糖。

    薄荷的清凉卷上了她的舌尖，呼吸与意识却在不断升温，冷热交替让她思维模糊，下意识攀附着接近的身躯。她环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身体越贴越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每一寸呼吸。

    季遂乐在电视上看过别人接吻，也围观过于嘉希跟男朋友在宿舍楼下卿卿我我，以前没在意过接吻需要经历的时长。她只知道自己没学过游泳，在体测的时候测过肺活量，现在的呼吸不畅一定不是因为空气过不了肺。

    徐聈清感觉到她的不适，齿尖最后轻轻咬了一口她的唇珠，随后放开她。

    季遂乐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呼吸变得急促，唇齿间酥酥麻麻的触感久久不散。当她迟钝地意识到他们还在公共场所，附近随时可能有路人经过，她脸颊又烫了些，羞得往他胸口埋，把自己的脸遮住。

    徐聈清虚搂住她的腰身，轻拍安抚：“没人看见……好点了吗？”

    第一次接吻差点不能呼吸，季遂乐一股脑把责任都归咎于两人的情绪都太激动，把空气烧着了。

    明明他们俩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而且现在看起来……很平静。

    很平静吗？

    季遂乐偷听他的心跳，比在会场的时候还要快。

    “徐聈清，你开心吗？”

    “嗯，我很开心。”

    季遂乐笑起来，抱住他的腰：“高一的时候，你们都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可我们开始熟悉的时候，你的生日已经过了，再后来，我们就分了不同的班。今天我终于能把礼物补给你啦，就当作是高中的我给你的回礼。”

    “为什么是高中？”

    当然是因为……

    如果心脏的每一次悸动都代表着我对你的喜欢，那么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上你了，只是当时不察，现在才明白。

    我一直……

    “我喜欢你。”

    徐聈清不再追问，再一次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

    “我爱你，岁岁。”

    我终于……坦然接受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