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恋爱多年的男朋友同居不算什么新鲜事，曹呓还有于嘉希这一年几乎没回过宿舍，都在外面和各自的男朋友租了房子，宿舍里只剩下至今还是单身的程柯羽和季遂乐两个人。程柯羽已经打算好回羊城找工作，父母说会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等毕业了就直接回去，所以她打算霸占学校的资源到最后一刻，有宿舍不住白不住。前些日子程柯羽还说，她跟季遂乐两个人用四人寝，是她们赚了。

    季遂乐忽然在想，之后如果她一个人住，不是赚了双倍……三倍？

    晚饭的后半截徐聈清都没有再提要一起住的事，季遂乐有些走神地吃完了饭，直到坐上了地铁后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在车上给程柯羽发了消息，季遂乐没有回学校，而是中途换乘了另一号地铁，回了一趟家。

    她没有提前跟付燕说要回家的事，付燕看她大晚上还特地回家一趟，只当她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儿，一下子瞌睡劲儿都没了，拉着她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问她想不想吃宵夜。季遂乐晚饭的时候心不在焉，这会儿的确有些嘴馋，但她最近作息有些乱，再吃宵夜难免发胖，只能忍住肚子里作祟的馋虫，对付燕摇摇头。

    付燕更加纳闷，问她：“那怎么忽然回家了，什么也不带。”

    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坦白：“晚上我跟徐聈清一起吃饭嘛……他现在经常加班，公司离他爷爷奶奶家又远，他准备在外面租一个房子，就在宁中医跟实习医院那条线上……所以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住，这样我去两边都很方便，也不耽误时间。”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付燕的脸色，遥想当初付燕说起张芃芃跟付明晨“未婚先孕”时那语气，她对于婚前交往过深的关系想必是相当抵触的。付明晨是侄子她尚且如此，她作为付燕的女儿，更是付燕严防死守的关照对象，不然也不会给她设置门禁时间了，

    付燕沉默了好一会儿，问她：“那你的想法是？”

    季遂乐头皮一紧，这个问题回答不好不但要触了付燕的逆鳞，说不定还要给徐聈清的印象分打个对折。

    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支支吾吾道：“我觉得……不太合适？”

    付燕看季遂乐比高考前那几天还要紧张，故意板着脸说：“既然你觉得不合适，那就不答应他。”

    季遂乐瘪瘪嘴：“哦……”

    付燕盯了她许久，被季遂乐这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逗乐：“有什么话就直说，还学会口是心非了。我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很多事情也不分什么婚前婚后的，什么事情该做不该做，我们当家长的也不能替你们做决定。现在不都说结婚之前最好一起住一段时间，确定两个人能不能一起生活吗？恋爱跟生活不能相提并论，就像你爸，我们俩谈恋爱的时候你爸也没那么小毛病，结婚之后全暴露出来了。”

    季遂乐发觉付燕越扯越远，赶忙把话题拉回到原点：“妈，只是做室友……还没到那一步啦……我们俩特别纯洁的好不好。”

    这话付燕是相信的，季遂乐从小就乖，也不喜跟人接触，幼儿园跟小朋友拉个手都会下意识回避，能够进展成亲密关系需要很长的时间累积好感才行。况且她每天晚上不是在宿舍过就是回家，几乎没有夜间生活，也没有那个条件去发展什么。付燕其实是有些犯愁的，女儿很乖很单纯是件好事，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最容易被骗。像张芃芃那样年纪轻轻就泡酒吧的，人情世故拿捏得死死的，才能把付明晨把握牢固，而季遂乐这样的，但凡遇到个爱胡搞的花心的，辩都没得辩。

    好在这几年观察下来，付燕觉得徐聈清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交往的时间也不短了，徐聈清从来都是准时准点把季遂乐送回家，不找任何借口留人。徐聈清得了空就会到他们家里来帮着付燕做家务，季遂乐不喜欢出门逛街，他就陪着她窝在房间里打游戏或者看剧，所有行程安排都以季遂乐的喜好为前提。

    付燕对女婿的要求一直不算高，没想过让季遂乐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她这种性格把握不住，更处理不好复杂的家庭关系，她只希望世上能多一个人包容宠爱着季遂乐，能够让她没有任何负担地融入另一个家。

    她唯一在意的就是徐聈清跟他父母之间的关系，而徐聈清再三保证，徐时正与宋菲不会影响他，他们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父亲与母亲，将来相遇与交往避无可避，但他们只给了他生命，季遂乐与他真正的家人才是给予他“生活”的人。

    那天徐聈清在厨房帮忙，季遂乐正在屋里打游戏，他告诉付燕，从季遂乐主动放弃去美国的那一刻起，他内心深处就已经开始心疼且在意这个姑娘。付燕险些忘记了他们俩还有这样一层渊源，也懊悔当初没有咬咬牙坚持把她一并送去美国修学。

    徐聈清说，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完成她没有实现的梦，就像她在黑夜中给过她一束光，他应当还她一场永恒不灭的极昼。

    也是在那时，付燕才真正知道季遂乐重新拾起小提琴的理由，还有徐聈清那已经痊愈了的心病。她想了许多，顿时觉得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在这两人一直以来经历过的那些事面前显得没有可比性。她没想到他们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为对方做过许多，那些看似平常的小事，一件一件堆叠，拼凑出了属于两个人的人生。

    她的女儿可真是闷声做大事。

    最后，付燕完全把决定权交给了季遂乐，只嘱咐了一句：“你要保护好自己。”

    季遂乐考虑了一个星期，最后决定交给天命。她打算陪徐聈清去看房子，如果真的能找到环境好，租金也合适的两居室，那她就搬过去跟他一起住——她跟徐聈清商量好的，就算要住在一起也不会一起睡。

    程柯羽说他们这纯粹是浪费租金。

    季遂乐有自己的坚持，虽然她很愿意跟徐聈清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但睡在一张床上还是过于考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就像付燕再三交代的，她应该保护自己。不是不相信徐聈清，也不觉得如果两人真的发生了有的没的徐聈清会不负责任。只是她不习惯一步迈得太远，想要按部就班地进行，而徐聈清也尊重她的想法。

    两人对租房没有任何经验，徐聈清喊来了徐时非一并参谋。徐时非这博士也不是白当的，人脉广，租房经验也多，很快就联系了认识的中介问有没有合适的房源，中介一听有生意可做，自然积极办事，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整理了几处不错的房源，与徐聈清约了看房的时间。

    Demo紧赶慢赶地交了出去，剩下的就是公司内部高层讨论会。为了交出成品，组里的程序员连着熬了几个大夜，师兄大发善心，给他们放了一天的假，这天也正巧是季遂乐实习换班，两人下午一道去看房。中介开着车带着两人加上徐时非一个小区一个小区地看过去。有的小区环境好，但房型普通，租金还高；有的租金便宜，但房子内饰一团糟，厨房与卫生间又脏又旧，虽然房东说了同意做局部改造，但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看到后来季遂乐逐渐变得麻木，合她心意的房子也太少了，难怪事前于嘉希特地提醒她，租房不仅仅是看钞能力，更是个体力活。

    轮到最初一处房源时，她已经爬楼爬得有些腿软，懒懒地靠在徐聈清身上不想动弹。

    徐时非扫了眼这对腻歪的小情侣，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主动去跟中介交涉。最后这屋的房东是个大学教授，房子原本是买给孩子结婚用的，结果孩子婚前分了手，加上工作调动去了外地，这房子就空着没人住。房子才装修过不久 ，一应家具都是新的，空调灶具都装好，只缺了电视之类的家用电器。徐聈清牵着季遂乐进了两间卧室看，主卧买了床，也打了衣柜，次卧大抵是用来当儿童房的，现在空空如也，房东说押金可以免一个月，但床跟柜子得租客自己去配。

    有了之前那几个房子做陪衬，最后这个装修崭新的小屋一下子就戳中了季遂乐的心。她站在次卧正中，端详了好一会儿，同徐聈清咬起耳朵：“我觉得这个房子不错诶。”

    “喜欢的话就定这个？”

    “要不要问问徐博士的意见？我其实不太懂……”

    “好。”徐聈清指了指飘窗，“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跟小叔商量。”

    徐时非已经跟中介聊了一会儿，两人早就认识，徐时非的第一处租房也是委托他办的手续。最初中介以为徐聈清是徐时非的弟弟，聊过后才知晓原来是年纪相差不多的侄子。

    “你这侄子进度比你还快。”中介比徐时非年轻些，在社会上混得久，有些油腔滑调，“这么早就同居了啊，看起来结婚都比你早。我这里也有适合婚房的房源，二手，价格也便宜，有想法可以联系我。”

    徐时非耸肩道：“那是他们俩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再说这年头又不是非婚不可，谈一辈子恋爱也没什么不好的。”

    “想赚到你的钱可真不容易。”中介无奈摇摇头，目光转向从房间走出的徐聈清，“怎么样小徐先生，这房子还满意吗？说实话来看这个房子的人很多，要是满意我就去联系房东来签合同。”

    “次卧缺的东西很多，如果搬进来住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少，房东都同意吗？”

    “这……”中介没法替房东做决定，只能说，“要不我给房东阿姨打个电话，约过来你们自个儿谈？”

    徐聈清看向徐时非，徐时非朝他轻轻点头。徐聈清了然，答应下来：“那麻烦你联系了。”

    “好说，好说。”有生意可做，中介自然积极，忙不迭就去一旁拨起电话。

    徐时非用肩头撞了撞徐聈清：“你们一起住，小季同学的爸妈都同意了？”

    “不然？”

    “嚯，还挺开明。这房子的确不错，缺的那些家电有一半你们俩也用不上，客厅还能拿来做储物用。房租也合适，按照你现在的收入，每个月能存下不少，过个几年，加上你爸给你留下的钱，付个首付不是大问题。”徐时非看了看徐聈清的脸色，“别说什么你不要你爸的钱啊，你傻不傻？你爸妈错过你大半成长时间已经是失职，感情没法弥补，抚养的费用总要拿着，不能再让老爷子贴补你吧？再说，你爸挣那么多钱除了给你用还能给谁，难不成全都交给公益事业？你爸真能有这么高尚的胸怀，还会因为你妈……算了，不提他们，总之那笔钱一直在银行存着，你随时可以去提。”

    徐聈清沉默许久，没再拒绝：“好。”

    “日子也不是你一个人过，你也想小季同学过得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