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毒

    冷汗糊了满身,瞿意融刚从一个被歹徒追杀的噩梦里惊醒,就敏锐地听到了窗外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响并不像是小动物能够发出的,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些脚步声。

    窗外诡异的响动拂去了满身困倦,她瞬间清醒,摸索到枕边的手机,将其悄悄拿进被窝里,然后蒙上了头。

    确认好自己的手机光亮不会被外人察觉之后,她稳了稳心神,小心翼翼地摁开了手机锁屏键。

    锁屏中央偏上的位置,居中短短一行阿拉伯数字,昭告着现在深远的夜色。

    凌晨两点半。

    确认完毕时间后,瞿意融猛地又摁了下锁屏键,将屏幕渐渐熄灭的手机抱进怀中,深吸了一口气。

    都这个点了,窗外怎么会有人?

    直觉告诉她,窗外的响声绝对不会是有人碰巧路过那么简单。

    后背不禁浮起一层冷汗,恐惧形成针扎般的疼痛施加在她背部。

    她默默在心底为自己鼓了鼓劲儿,之后尽量将动作放轻放慢,蹑手蹑脚坐起身。

    正在她准备偷偷向窗外瞄一眼时,那声音却就此消失不见。

    她不信邪,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往外探了探。

    可窗外除了漆黑如墨的夜色和远无边际悬挂于空中的月亮,就是静悄悄一片的空气。

    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同样也没有她脑海中幻想的嗜血妖魔。

    有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次惊吓,瞿意融后半夜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反复重复着各种面容可怖的鬼怪,不是拿着锋利坚固的镰刀,就是扛着比树干还要粗壮的斧头,不断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

    总之,这后半夜,她梦里几乎被鲜血染得猩红。

    毫无疑问,第二日,瞿意融眼睑下挂上了两片青黑。

    她是那种极易出现黑眼圈的体质,基本每一次熬夜,眼睑下总能出现黑眼圈,再加上她肤色白皙,黑眼圈就变得更加明显。

    好在她在收拾打包来祥吉村需要带的行李时,就考虑到自己可能会因为人生地不熟而失眠,所以带了些速溶咖啡。

    在布卡家里简单吃了些早点后,冲了杯咖啡,她才感觉到精神了一点。

    早饭过后,布卡背着书包正要去村里的小学上学,瞿意融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王红莲之后,和布卡一同前往祥吉村小学。

    祥吉村小学占地面积很小,建在村内东部一侧的小缓坡上。

    学校四周用劣质的栅栏围了起来,连最基本的操场都没有,只有几间简易的土木结构的房屋,和房屋之间一片水泥地上的金属旗杆,旗杆之上,五星红旗冉冉飘扬,学校背后,是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小山丘。

    小学面积小,受众面也窄,在这里受教育的,基本上都是祥吉村土生土长的孩子。

    在布卡的引领下,瞿意融去见了祥吉小学的校长,并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祥吉小学的校长是个年轻的姑娘,曾经考到了外省的本科大学,毕业后选择报答养育自己的家乡,为了家乡的建设,自愿选择回到祥吉村当老师。正是因为她的聪敏才智和出色的领导能力,才被学生家长和村委会推选为校长。

    或许是村长提前和她打好了招呼,她很快便和瞿意融热络起来,在听说了瞿意融要自发给孩子们进行有关心理问题的指导后,爽快地抽出了上午空闲着的一节课,带着她去了班级内。

    祥吉小学人数并不多,总共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每个班的人数也不相等。

    校长将各班的学生组织到一个大教室里,教室里仍然余下些位子。

    瞿意融走进教室里时,孩子们正在任课老师的带领下清点着人数。

    或许是提前交代过,她刚走到教师的讲台上站定,便看见孩子们在班长的带领下纷纷起立,然后朝她鞠了个躬,整齐划一地出声喊道——

    “小瞿老师好!”

    瞿意融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笑着让孩子们坐下。

    看到孩子们朝气蓬勃的面孔,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昨晚一夜混沌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她先是将带来的小礼品给学生们分发下去,看到孩子们真情实意的笑容,她也像是被传染了一般,不由自主地笑着。

    后来,她又把自己印制的心理检查表格传到每个学生人手一份,向他们示范如何动笔填写。

    一上午的时间,她高效率地通过表格筛选出一些可能存在心理问题的学生。

    瞿意融先在大班级内统一召开了两节心理课,后又将那些筛选出来的学生组织起来,进行了简单的心理辅导。

    一上午的时间在忙碌中度过,让人真切体会到时间飞逝的意思。

    可瞿意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这些仅仅是皮毛,想要全方面地改善留守儿童的心理健康状况,这些远远不够。

    她还需要更谨慎、更细心地完善这件事。

    校园寂静空气被古朴又刺耳的铃声划破,孩子们抛去在课堂上的懂事乖巧,如被关押良久终得释放的神兽,一窝蜂地涌向校门。

    他们的住址大多离学校不过几百几千米的距离,大多数都是选择走路回家。

    瞿意融陪在布卡身侧,等她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两人一齐走出校门。

    长期以来,祥吉小学都保持着一个习惯。

    每每周五到来,孩子们只用得着学习上午的课程,从中午放学铃响开始,他们便迎来两天半的周末假期。

    正因为这个假期,白布卡把书包装得满满当当,拎起来沉甸甸的。

    瞿意融看她瘦小的身躯,于心不忍地把书包从她肩上拿下来,替她拎在胳膊上。

    她低估了这个书包的重量,没有使足力气,结果胳膊刚贴上书包带子,便被这重量猛地往下一坠。

    她下意识地看向布卡的方向,没想到小女孩儿此刻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眼神好像在说——

    姐姐,你是不是也不太行啊。

    心头痛处被刺中,像被人踩到了小尾巴,瞿意融冲她尴尬一笑,接着将书包往上掂了掂,再也不敢小看胳膊上挂着的这个东西。

    两人刚走出校门没多久,瞿意融注意到身旁人的脚步突然一顿。

    她紧跟着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侧。

    只见布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

    她顺着布卡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身板同样瘦弱的小男生,耷拉着脑袋跟在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身后。

    在祥吉村,年轻力壮的青年人本来就是稀有的存在,更别说一个看起来能与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相比的壮汉。

    内心逐渐被疑团包裹,她再次转头看向正一脸若有所思的布卡,目光接着移到她慢慢攥起的拳上。

    布卡所表现出来的异样提醒了她,让她猜到或许可以在小女孩儿身上找到相关线索,她开口问道:“你认识那个男孩子?”

    而布卡只是凝神盯着那个地方,仿佛生出一种自动屏蔽外界声音的功能,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喃喃开口重复着一个名字——

    “游植。”

    下一秒,女孩儿突然加大了音量,一边喊着一个名字,一边提起步子朝壮汉所在的方向跑去。

    “游植!”

    瞿意融心猛地一惊,眼疾手快地向前一抓,却比不过布卡的速度,仅仅碰到了她的一小块衣角。

    她懊恼地蹙起眉毛,只能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等她追上布卡时,小女孩儿已经来到了壮汉面前,伸开双臂挡住了他的路。

    瞿意融心脏被吓得一哆嗦,怕布卡有个什么闪失,还没来得及做思考,就挺身站在了布卡的侧前方。

    壮汉正好端端走着自己的路,见路被挡住,浓眉倏地紧蹙在一起,犀利的眉眼竖起,冷刀子似地向前一瞥。

    这一眼给瞿意融带来了不小的震慑力,但她告诉自己要稳住阵脚。

    因为如果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恶人,那么他看到弱势的那一方胆战心惊的模样,只会加快他心中暴虐的想法,满足他欺软怕硬的虚荣心。

    壮汉先是在她脸上肆意扫视一圈,原本暴戾的神情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那种兴奋就像是嗜血恶毒的野兽,看见手无寸铁的猎物之后,止不住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锯齿般锋利尖锐的獠牙。

    被壮汉用着这样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自己脸上扫荡,瞿意融只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立起,胃一个劲儿的犯恶心。

    她已经大概猜到这几人背后的关系,于是正了正神色,用自以为最能震慑到那人的语气,又不失礼貌道:“这位先生,有个问题我先请教您一下。”

    说完,她语气一顿,抬了抬下巴,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的小男孩,接着问道:“您是这个男孩子的亲人吗?”

    听到“亲人”这个字眼,壮汉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样,浑身冠上一副风雨欲来之势,眼见着就要发火。

    瞿意融心头一跳,没等她开口,就听见身旁的布卡愤懑地斥出声。

    “不是,他根本不是!他和游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瞿意融瞬间会意,穿过壮汉,眼神落到他身后的小男孩儿身上。

    目光富有深意,像是要努力确认什么一般。

    小男孩眼里写满恐惧,睁着眸子摇了摇头。

    尽管这动作轻微,但还是被瞿意融轻而易举地看在眼里。

    她深知,和这种无赖不能硬刚,或许森严的法律能让他感受到畏惧。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用着最婉转的语气,说出最道德正义的话。

    “那么,先生,您应该也知道,咱们中国的法律的公正。”

    她牵动唇角轻笑了下,眼神里却是对阴暗卑鄙行为的蔑视:“现在不比从前,国家是不允许任何人在法律边缘作祟的。”

    “你!”

    她的话明显戳到了壮汉内心深处,只见他扬起了攥的梆硬的拳头。拳头滞于半空,良久,又被他万般抑制着放下。

    两方对立而站,眼神锋利碰撞。

    没有硝烟的战争自此拉开。

    身高、体格,明明外表看起来不占一处优势的瞿意融,硬生生的被她强大的一颗心撑着气场。

    不知过了多久,壮汉败下阵来。

    临走前,他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恶狠狠地刨了瞿意融一眼。

    瞿意融眼神与之碰撞,不轻不重地笑了一下。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藏匿于内心深处的不寒而栗。

    人走后。

    瞿意融上前走到名叫游植的小男孩儿身旁,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她空闲着垂在身侧左手掌心,早就起了细密的一层薄汗。

    经过闲聊她才知道,游植是布卡的同班同学,平时是个活泼爱动的小男孩儿,不知怎么就惹上了村中游手好闲的恶霸沈牛升。

    所以就出现了今天这一幕。

    自从从祥吉村回来之后,瞿意融心中一直存在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预感似云雾般缥缈,让人摸不着虚实;又像是刀刃,硬生生横在她眼前,给她几乎压断背脊的压力。

    当天下午。

    瞿意融毫无征兆地发了一场高烧。

    吃过退烧药之后,她整个人裹进被子里,迷迷糊糊间,身体不断散发着寒气,她不由得渴望着身往更温暖的地方。

    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再醒来,已是黄昏,祥吉村整个上空,笼罩着的那层袅袅炊烟飘飘扬扬。

    她穿上拖鞋起身,因为长时间的睡眠导致先迈出的步伐摇摇晃晃。

    她刚掀起门帘准备向院子里走去,就碰见满脸灿烂笑容的布卡。

    视线接着往下,看到她怀中紧抱着一套崭新的文具。

    她不禁起疑。

    布卡家庭状况拮据,只有奶奶王红莲陪伴在身边,父母长期在外打工,那这文具又是谁给她的,能让她坦然地接受,又满心欢喜地抱着回来?

    她觉得有必要问一下。

    经历了上午这件事,她心里真有些后怕。哪怕危险存在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她也要铲除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打好腹稿,正要开口问问布卡这文具的由来,没想到她眉眼洋溢着快乐,先她一步开了口。

    “小瞿姐姐,有个做慈善的好心大哥哥,他来到了我们村子,然后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套这样的文具。”

    “你看!”

    布卡将手中的文具往前一递。

    瞿意融低头匆匆扫了一眼,却无心评价这个文具的好坏,只是认真地凝视着布卡的眼睛,只因为她心中那股强烈叫嚣的预感。

    她看着眼前女孩子漂亮的一双大眼睛,一字一句温柔道:“你说的那个大哥哥在哪,我想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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