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

    白川望着面前还没落地的灰尘,恨恨地往石门上踹了一脚,而后便被弹了回来。

    她跌坐在地上,目光打量着四周,心一点点地沉下来,这个地方只有从石门缝中挤进来的几分光亮,整个石室黑漆漆的。

    她吞了吞口水,心中生出三七分胆怯,可是转念一想,她自己就是鬼魂,还有何可惧,于是乎她摸黑来到方才见臭道士打坐的石床。

    就着昏暗的光线,白川抬手触了上去,冰凉的触感的透过指尖直冲头顶,她嘶了一声,立时将手收了回来。

    石室虽有些冷,可这石床却是冰凉刺骨,奇了。

    她又在其他地方摸索起来,约莫一炷香后,她能勉强想象出这石室的大致模样,前后长六步,左右宽约五步,四个角落里还置了几乎与她双眼齐平的石灯笼。

    她往里头吹了几口气,昏暗的石室没有任何的改变。

    石壁之上时不时有水渗出,白川百无聊赖地盘腿坐在地上,瞌睡之间被洞顶滴下来的水冰得一个激灵。

    她睡过去又醒过来,腹中没有任何饥肠辘辘的感觉,她十分宽慰地想,原来从前总觉得饿的,不是腹肚,而是嘴巴。

    她叹口气,掰着手指合计了会儿,这下正好过了一天一夜,饶是谢玄再忙碌,应当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这么想着,手臂上果然传来温暖的触感,她抬起臂,面目上满是惊喜。

    那块印迹又闪起了红光,白川还来不及咧嘴笑出声来,整个人便忽然飞起,朝着东北角快速冲去。

    那里可是一面坚硬的石壁,偏偏她还没法抵抗这印迹带来的力量,于是整个人被重重地砸在了坑坑洼洼的石壁上。

    浑身上下疼得像是骨头散架了一般,她哭丧着脸,一瘸一拐地扶着石壁起身,摇了摇头。

    她莫名想起,从前的自己应当也看过不少神鬼志怪异闻录,上头都写,鬼魂可以毫无阻碍地在各式各样的东西之间穿梭,形如无物。

    她重重地摇了摇头,若是有机会出去,她定要告诉这些写异闻录的文人,鬼,根本不能穿墙!

    还不及多抱怨几声,她手上的印迹又红光大作起来,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悬了起来,立时就往墙上撞去。

    “嘭嘭嘭——”

    也不知这谢玄试了几次,白川这会儿形容狼狈地趴在地上,再怎么也起不来了,她艰难地抬起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房门。

    暗暗发誓,等她出去了,一定要把这招人恨极的印迹给去了!

    还不等放下手指,她的身体打了个转,又浮了起来。

    “还来——”白川哀嚎一声,不想这回没落到石壁上,反而撞倒了东北角的石灯笼。

    她跌在地上,眼看着这那石灯笼霎时腾出半截火花,昏暗的石室顿时有了些微弱的光亮。

    白川一脸惊喜地拖着有些酸痛的双腿走过去,将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火苗前方,缓缓拢成在一起。

    好暖和。

    她喟叹一声,直起身子,提起左脚时,头顶似乎又传来要将她悬起来的力量,她神色一变,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个谢玄,是个死脑筋吗?试了那么多次也没将她拉回去,自然说明这个方法无用,他难道不知什么叫放弃吗?

    抱怨的话还没想完,她的脚底板便有实打实地落到了地上。

    白川松了口气。

    她立时依样画葫芦,跑到屋子的四个角,将石灯笼依次放倒,火苗在笼内轻轻摇晃起来。

    暖黄的烛火摇曳着,白川闭上眼睛,盘腿坐在正中,温热的感觉从由内而外散发,这一天一夜的焦虑不安总算缓解了一些。

    她其实考虑过自己的寿命这种事情,作为一只在天地间飘荡了不知多久的鬼魂,她隐隐约约觉得,或许她能“长生不老”。

    那岂非意味着,那臭道士一日不开石门,她便要在这里同他不眠不休地耗下去。

    那怎么行?

    身上的暖和渐渐转做燥热,白川有些疑惑地匀了匀呼吸,心道这石灯笼里的火苗势头虽小,劲儿还挺大。

    燥热化作了灼热,白川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来,这下真是火燎屁股了,她从地上弹起来,望着面前这些金灿灿的东西,顿时忘了呼吸。

    角落里的石灯笼顶部上顺着火苗直直射出一道金光,与其他四道在正中相遇,而后汇入方才白川觉得热极的地面,化作一个快速旋转的圆圈。

    只是这圆圈上花纹繁复,还有许多白川怎么也看不懂的字体,类似这样的东西,又出现了。

    她下意识地后退很多步,警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快速旋转的圆圈,金灿灿的光芒不减反重,一阵刺得她睁不开眼的白光过后。

    那些涌动的粼粼金光荡然无存,只余下正中一个身量修长,眉目慈悲的女子。

    白川看得怔神,不知不觉走得近了些,她目光本能地落在此人的五官上,柔和的线条之间流露出满满淡然,像是不染尘埃的仙子。

    白川看着她睫毛轻颤,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随着掀开的眼皮慢慢变作清明。

    白川被吓得直往后跳,她想匿在石灯笼后方,可又想起方才从未这里淌出去的金光,又止住了脚步。

    “别急,我不会伤你。”她声音好似潺潺流水,沁人心脾。

    白川一怔:“你,你能看见我?”

    她轻轻一笑:“怎么,除了我,还有别人能看见你吗?”

    白川先是点点头,又立时觉得不妥,赶紧重重摇了摇头。

    这女人的身体也同白川差不了多少,透明得可以透出身后的石床石壁石灯笼。

    “你,你也是鬼?”

    她摇了摇头:“我应当早就死了,却不知为何受一缕线香指引,来到了这里。”

    白川早就憋坏了,除了谢玄,她的满腹牢骚,天南地北无处可谈,霎时来了这么一个人,她喜不自胜,顿时放心地相信这人方才允诺的不会伤人,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

    “你在这里多久了?”

    “怎么才能去投胎?”

    “我手上有个奇怪的印迹,你能帮我去了吗?”

    “我看你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你是怎么死的?”

    她的话同连珠炮一样打出来,女人的表情显而易见地凝滞了一瞬,而后如春风般吹开一个笑容。

    “你问的太多了,一个一个来。”

    白川思索了一会儿:“你,你是怎么死的?”她深知这个问题冒犯,但还是有些按捺不住。

    对于鬼魂而言,问人家怎么死的,不就跟活人问人家吃了没一样嘛。

    女人轻笑一声:“我遭了天谴,是被劫雷劈死的。”

    白川啊了一声,深觉她这个死法比较惨烈,脑子转了一转,立时想说点什么来接接话。忽然间,她却反应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要遭这样大的天谴!”脱口而出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白川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两分尴尬,她怎么这样戳人家心窝子呢。

    等等,天谴!

    她抬起头,面前这人不会是个罪大恶极,穷凶恶极之徒,想到这里,她又往后退了两步。

    “无论当日如何,我自然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她轻轻笑着,只囫囵揭过,不愿细说,而后将不着痕迹地将话头转到白川身上,“我见你,有几分眼熟。”

    “你能看清我的样子吗?”白川话音里带了几分惊喜,毕竟谢玄看不清她,她自己照镜子也看不清,“既然如此,我生得丑不丑?”她咧嘴一笑,好似灿阳。

    女人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她悻悻地收回手,笑容依旧带着些不符年轻面容的祥和:“自然不丑,你眉目之间,颇有些我识的那人的风韵。”

    白川目光却落在女人的手指上,心中不免疑惑,为何她能穿过自己。

    “你认得林澜吗?”女人问她。

    乍一听此名,白川只觉得心头涌上来无边无尽的熟悉感觉,眼前好像出现了一只摇得极慢的拨浪鼓,再远处,有个女人的身影。

    她的声音里满是慈爱,说的话却怎么也听不清。同自己的脑袋大战三百回合过后,白川还是摇了摇头。

    “好像,不认得……”

    说了半晌的话,白川才发现,自此人现身,她的双脚便像是黏在了石室中心一张,半分也不曾挪动。

    女人注意到她的打量:“不错,我应当是被‘钉’在此处了。”

    白川踌躇着:“不然,我将你挪动挪动?”

    女人却摇头:“不必,都是枉然罢了。”她将白川全身打量了个遍,“想来,你是被困在这里了。”

    白川重重点头,东一榔头西一榔头了半天,她终于想起方才那个应当更重要的问题来:“对了,你能把我救出去吗?”

    女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十分淡定地吐出两个字:“自然。”

    白川忽然觉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她总能绝处逢生,这样的好运气,定是她生前行善积德,自己该得的。

    白川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眼看着那女人的手指翻飞,像是一朵奇形怪状的花,她闭着眼睛,两只手合拢在一处,带着十足十的力气对准石壁冲去。

    白川咧嘴一笑,然后笑容便僵住了。

    石壁一动不动,连石灯笼里的火苗都没抖两下。

    女人快速眨了眨眼睛,咳嗽两声:“我,我很久没有用此术法,有些生疏……”

    于是她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又朝着石门重重一指。

    石门还是岿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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