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社会人格

    时间过的挺快,眨眼间都到了农闲的季节,木久和季淮之的接触也不多,也没啥必须要认识的理由。顶多就是家门口打个照面。然后谁也不理谁的走开。

    如今各村路口总能看见一群老头老太太坐在那里闲聊天。

    刘氏每次带着木久经过时总要让她喊一大堆人。但她总也记不住,每次都要刘氏提醒该给喊啥。

    随之而来的,就是季淮之的父亲是杀人犯的事情在村里传开了。

    以及他有着先天反社会人格基因的这件事。

    如今的网络并不算发达,能接触外界消息的要么电视要么报纸,少数人也有手机,可这时的手机并没有什么强大功能,更像是一个可以在较广范围内使用的便携式电话终端。留守的老一辈哪有几个识字的,又咋舍得花那冤枉钱订报纸看。更别说这个年代村里十户能有两户人家有电视就不错了,一些消息也就靠着口口相传。

    可村里人哪怕连人都没见过,亦或许只不过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得了两三句,一些事情总能被形容的绘声绘色,东扯西添的。

    只是之前那些总爱往季淮之家里跑,打着来找他玩的幌子跑过来蹭电视看的孩子再没来过了。

    村里人见到季淮之也不再热情实意的夸赞他,而是见到他就退回去关门,有的地痞流氓小混子还会嫌弃地呸呸两声,仿佛见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然后聚在一起取悦般的大笑。

    村里人一开始有多么欢迎他们娘俩,如今就有多么反感,甚至更甚。

    他们可能并不了解反社会人格的可怕,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关于他父亲季知安的连环杀人事件,可以说是被传的绘声绘色,沸沸扬扬。

    先不说季淮之有着和他爹一样的病,单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季淮之又能长成什么根正苗红的人了。

    要不是村里往前祖祖辈辈互相间都有些关系,有的甚至都还没出五服;大都互相承过恩,碍于情面。不然估计都能闹到赶人出村子的地步。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村子里面今后会出个杀人犯。再者,谁知道他长大会不会拿村里人最先下手。

    谁又能明确保证,这孩子不会真走他爸的老路。别的不说,这病和遗传基因可在这摆着呐。

    季淮之对此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这种事情他已经司空见惯了,比起之前的遭遇这些简直就只是小巫见大巫。

    现在这种局面从他踏进这个村子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只有他妈妈还傻傻的认为一切真的都能重新开始。

    他也跟着装了一阵子乖孩子。

    相比较季淮之的淡定,张艳就要浮躁多了,一开始温和淡雅的脾气开始一天比一天暴躁起来。

    木久不久后在家门口见过她一次,一上来都没敢喊人。

    往日得体的衣着变的皱巴凌乱,常常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跟着散乱不堪。整个人看起来颓废不已,毫无生机。

    和木久第一次见到她时简直判若两人。木久如今再甜甜的喊她阿姨,她也不会笑着回应说小久真乖了。

    那些流言蜚语如同一把把生满铁锈的钝刀,将张艳割的体无完肤。近乎崩溃。

    木久的阿奶从来不和她说那些,也不会明令禁止她和季淮之接触,刚开始时,木久自然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张阿姨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她只知道隔壁的院门如今一直紧闭着,即使是白天也不会敞开。

    夜深人静时,木久常常听到隔壁咒骂、摔东西的声音。

    因为两家离的很近很近,这个年代的房子隔音效果也不算太好,木久虽然听不清楚她在骂什么,但皮条子凌厉的破空声就如同真切的落在她的耳边般,一下又一下。

    好几次光听声音木久就心惊胆战的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但她一次也没听见季淮之的哭喊求饶声。一次都没有…

    木久的梦里没有这些,或者说有没有这些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的梦无疑是再一次的被证实了。给她巧克力的那个大叔叔是杀人犯。

    可他明明是警察啊?木久如今年龄还小,许多事情还绕不过弯来。

    只是,木久听着凌厉的鞭打声,想着白天变得很陌生的阿姨,突然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季淮之以后是坏人也挺好的。

    深秋已过,天气渐渐冷了下来。

    如今十里八乡都传开了,学校里自然也都知道了,小孩子不会辨是非,一般都会跟着大人有样学样,再加上大人的有意制止。不用猜也知道季淮之接下来要经历什么。

    被所有人孤立、排斥。

    季淮之现在再也不是大家羡慕的对象了,即使他之前每天都有小轿车接送,又有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妈妈。

    但他是个杀人犯的孩子。他还有着和他爸爸一样的病,他肯定会变的和他爸爸一样坏。

    在很寻常的一天,从来不迟到的季淮之竟然迟到了一整个早读。第一节课上课铃响起时,他才姗姗来迟。

    向来对他和颜悦色的老师这次不问缘由就直接命令他站在讲台旁边罚站。

    木久抬起肉嘟嘟的小脸,有些不满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吴老师连问都没问。方彪之前因为起晚了迟到老师都让他回座位。

    这样是不公平的。即使是面对自己并不喜欢的季淮之,木久也并没有要幸灾乐祸的意思。

    此刻季淮之的同桌,那个会红着脸害羞偷看他的小女孩此刻正借着机会一边擦眼泪,一边举着小手看着老师。

    争得老师的同意后,小女孩站起来抽噎着开口:“我不想和他坐在一起了,我家里人不让我和他一起玩。”

    吴越今年22岁,没几年教书经验,听见这话也挺犯难的。虽然知道不可能有人举手。但为了安抚两人,还是象征性的问了一下:“那有谁愿意和季安...季淮之一起当同桌啊?”

    底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平日里吵吵闹闹的众人现在全都低着头没一个愿意举手的。

    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不让他们和季淮之一起玩。

    见此,那个小丫头哭的更伤心了。一开始可能是装哭,但一看没人和她换她现在是真的被吓哭了。

    她妈妈说了今天必须让老师调位置,不然她就自己来学校找老师。

    她不想让妈妈来学校。这让她感到既害怕又很难为情。

    至于这样会不会伤害到别人,比如季淮之。这她倒是没有思考过。她更担心自己能不能换成座位。

    季淮之虽然很好看,可他很危险。

    底下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孩子直接大声咋呼起来:“他爸爸是杀人犯,我们都不要和他一起坐。”

    “对啊” “就是就是” “我也不要”

    “滚出这个班级,我们才不要和你做同学。”

    “我奶奶说了,他长大以后也会是个杀人犯。他会伤害我们的。”

    首当其冲的就是木久的同桌,一个吃的膘肥体壮的小胖子,方彪。

    他甚至带头朝季淮之扔了废纸团。

    还未彻底入冬的季节,清早的露水便开始泛起了冰霜,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一些。季淮之因为徒步,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发尖处,甚至结了不少毫无温度地冰晶。

    季淮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双手死死握着书包肩带,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像之前一样。

    但他眼底的阴狠却越聚越多,这一刻,他一点也不想再装作乖巧懂事来告诉大家他是正常的了,他想捡起这些纸团,把他们带给他的这些伤痛统统还给他们。

    或者,用更极端的方式…

    凭什么明明他们才是施暴者,但只有自己的反抗,才会受到惩罚和唾弃。

    难道他生来就该受人拿捏被人侮辱吗?

    吴越有点头疼,用力的拍了好几下讲台,但依旧没什么效果。

    低年级的小孩是最难管的,什么都得教,还什么都不听。更何况这些刚上一年级的,每天都有争不完的东西,吵不完的架。

    吴越都打算拿戒尺了,他一般都是靠武力吓唬震慑底下这些,刚触摸到纪律的学生。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文静又乖稚的小姑娘顶着教师里的喧杂缓缓站了起来“我愿意跟他做同桌。”

    娇脆绵软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教室内所有人听清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震惊的朝她看来,包括季淮之。

    木久的座位靠近窗户,清早的阳光透过玻璃,映照在木久的半边面庞上。小女孩明媚似阳光,此刻神色倔强而又坚定。

    只一眼,季淮之便底下了头,眼中的阴鸷消失大半,漆黑的眼底划过一丝波澜。

    “木久,你想啥呐,你要跟他做同桌?为啥?”方彪很是意外的朝木久问道,他想不通,她竟然选季淮之也不选他。

    他以后不抢她零食了还不行吗。

    闻言,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止住了眼泪,放松着肩膀悄悄坐了回去。

    “是啊,为什么?”季淮之也很好奇,明明所有人都在厌恶嫌弃他。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眸光深暗了几分。

    更何况她之前就很讨厌他,比他们都要早。

    为什么?木久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问倒了她,木久苦着小脸半天不说话,因为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

    她想和方彪说是因为她觉得大家这样是不对的,但她又觉得不光是这样。

    吴越拿着戒尺用力敲了几下黑板,示意大家都安静,也让季淮之回了座位。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说过后再安排。

    季淮之有些特殊,如果是木久的话,他还要再考虑一下。

    小姑娘上课认真,脑袋灵活,平日里也很乖,显然是个上学的好苗子,虽然季淮之课堂表现也很好,可是…

    吴越此时并不想继续在这件事情上浪费课内时间。沉静两秒后便让大家打开了课本开始讲课。

    但方彪几人被罚站了半节课。

    季淮之做在第二排,木久和方彪一起做在倒数第二排,木久溜神朝他那个方向看去,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很孤单。花蕊的身体歪的很厉害,似乎一点也不想靠近他。但明明之前还傲娇的像个小孔雀。

    大课间老师安排换位,木久如愿和季淮之做了同桌,只是一起被分到了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位置。

    吴越是找木久沟通过的,他一开始是想让那孩子自己坐。并非他带有色眼镜看人。他上过学,读过书,自然知道反社会人格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它的可怕。他不是只带一个学生,他得为全班四十多个孩子考虑。但没想到小姑娘还是点了点头。

    吴越有点疑惑,想来就算他不说,孩子家长也会督促一下,让远离季淮之。便不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小姑娘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回道:“因为我是警察啊。所以要帮助同学何蕊。警察就是要为人民服务。”

    听到这种充满孩子气的回答,吴越只好无奈的笑了笑,便让木久回去了。

    在人数成双的情况下,让那个孩子自己坐着确实也不像回事,即使那孩子或许压根没有羞耻心。

    只是上课时,几位老师都会多留意一下那两个孩子。一有情况就及时给分开。

    方彪有点受伤,抓到一个课间,转过身指着季淮之噘嘴问木久:“为啥要和他做同桌!我们才是朋友。”她走了谁分他好吃的,谁给他作业抄。前后桌也不行。

    季淮之虽然假装浑不在意的继续盯着面前翻开的书本看,但闻言也是一顿,径自忽略了方彪对他不屑一顾的动作和语气。把视线停留在最后一个字,迟迟不曾往下一行看去。可惜他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

    “为啥要告诉你。你抢我橘子的事咱俩没完。”

    “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反正我已经把它吃完了,略略略。”方彪说完还不忘贱兮兮的吐着舌头摇头晃脑的转过身去。

    木久气愤的哼了一声,用力翻开下一节课要用的课本,她再也不要和方彪玩了。

    季淮之用余光看了一眼气鼓鼓的木久,所以是因为方彪欺负她,她这才选了自己是吗?

    季淮之表面不动声色,但向来平整光洁的书本此刻却因为季淮之的用力收紧,而泛起了不同程度的褶皱。

    六岁的季淮之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自幼与旁人有异的情绪。

    他只是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更希望是自己一个人单独坐着,相较于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更想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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