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季淮之平日里根本不出门，包括张艳，除了必要也很少出来活动。
但小伙伴们往他们家里跑他们也不会拒绝，木久虽然离的最近，但她一次也没去过。还把零食全都放在了客厅里，一口也不吃了。刘氏只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不喜欢他，她长大了还会亲手抓住他。木久如是想着。
但两人还是很快就碰上了，九月初，新学期开学，因为张艳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就麻烦刘氏带他一起去学校报道。
大家都是邻居，平日里二人相处的也挺融洽，刘氏自然不会拒绝。
明媚清新的早上，柔和似絮的卷云在浅蓝明净的天空里泛起大大小小的白浪，道路两旁的树林田野生机正盛。丝毫没有已然入秋了的自觉。
木久打量着三轮车厢里的季淮之，他很安静，蜷着腿低着头乖乖的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车尾，目光也不乱看，只单单盯着自己的脚尖。要不是他刚刚小声对着阿奶说了声谢谢，她都要以为他是个哑巴。
即使二人都刻意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一个车头，一个车尾。但小小的车厢随着车子的微微晃荡，时不时的还是会让二人有着似有若如的触碰。
木久这时都会抓紧车厢扶手默不作声的往旁边再挪一挪。她心里挺不待见他的。
她现在一看见他脑海里就会蹦出来很多陌生的画面，不光有看不懂的纸张文字，很陌生的地方，还有很多不认识但会对她笑的人。虽然很模糊。
木久此刻有点抓耳挠腮般的不舒服。但她很清楚的觉得要是能揍季淮之一顿再给他戴上警察才有的手铐应该可以好一大半。
木久不知道，此刻这种感觉纯碎是上辈子的记忆作祟，这可是活着的一等功啊，拿到公安一等功，这和高考考上省状元有什么区别。够木久吹一辈子的。
可木久如今并不能理解与感受，她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而已，并不能知道自己复杂的情感从何而来。
木久虽然长的呆萌文静但她向来不是个能听话温顺不惹事的。
三轮车即使是行在坑坑洼洼的土泥地面，依旧行的很稳，除了偶尔的晃荡木久一点也没感受到颠簸。
木久知道，不是路平整好走，而是阿奶在费力的避开每一处土坑。
“阿奶，我想骑三轮车。”
“不行！”
“我就骑一会儿嘛，就一会儿，求求你了...”
木久最后还是呲着个大牙，如愿的蹬上了三轮车，刘氏在后面走路跟着。
她们出发的早，左右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自从她学会以后没少嚷着要骑 ，刘氏想着她骑两下累了也就如往常还给她了，最多到路坡那。这条土路这会儿也没几个行人车辆的，也省的她扒拉自己，回回吵的人心烦。
季淮之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们一瞬，随后便继续若无其事的乖乖低头坐着。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
他没有阿奶，但他的外婆也很纵容疼爱他。
只是，他再也没有外婆了……
木久力气小，蹬的不快，但哪里路不平，她就往哪里蹬。前面还有个下坡路。等刘氏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借坡速越来越快了，刘氏小跑都没追上。
季淮之小小的身子在车厢里被晃的东倒西歪，一开始还行，但随着速度逐渐提起来，季淮之俊秀的小脸被憋的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羞愤还是被晃的。
她的恶意很明显。她不想让自己坐她们家的车。
即使季淮之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却依旧会因为被剧烈颠撞而时不时的发出闷哼。倔强的用两条胳膊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书包，似乎这样就能找到一丝慰藉。
木久此刻好像未学先通的有点理解什么叫自损八百了。全然没了一开始的坏心思。甚至还有点心慌。
她现在坐在座位上不光颠的屁股疼，因为路不平整，要更用力的掌握车把，胳膊也因此被震的发麻。
路前不远处还有一个雨天时压的很深很长的车轱辘印，木久还没从上一个颠簸里缓过来，再加上过了个坡车速有点脱离她的掌控，竟直直撞了上去。
眼看马上要翻沟里了，还好木久反应快，及时扳下来了车闸，这才有惊无险。
只是季淮之，被颠晃的晕头转向，即使后来用手撑着车厢，额头还是随着猛烈的惯性直直磕向了车厢边。躲闪不及。磕到的地方顿时红了起来，这要是别的这么大孩子早好疼的捂头痛哭了。
但季淮之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红肿处，脸色都没怎么变。
不会再有人帮他擦眼泪了。他也不会再哭了。
“小兔崽子。”
刘氏在后面急得小跑着追过来，到底年龄上来了，木久如今力气不大，三轮车刚开始骑的不算快，但刘氏紧赶慢赶就是没追上。不然刚要冲下坡那会儿，刘氏就能制止了。
刘氏心惊肉跳的扶着膝盖喘了两口粗气，一只手揪着木久的衣领子，另一只手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两巴掌，黑着脸把她半丢回了车厢里。
这才轻声安抚了季淮之好一会儿。
但小男孩一直都很懂事的说没关系，不疼的，这让刘氏的歉意达到了顶峰，又拧了两下木久的耳朵。让她跟人家道歉。
她能看不出来这死丫头是故意的吗，她搁后面嗓子都要喊哑了，她倒是不管不顾，蒙头往前越蹬越快。骑不动还站起来骑！两人连话都没说过两句，她对人家哪来的那么大恶意。
“坐好了吗！”刘氏重新坐上车位现在心里又气又慌，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怒火，真掉沟里了这可咋整。
“坐好了。”木久揉了揉屁股，又摸了摸被拧的通红的耳朵，撅着小嘴，不情不愿的回应道。
车子又动了起来。
只是在对上季淮之干净清澈的目光时，木久有点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双臂环绕在身前率先挪开了目光。
全然没了刚刚在刘氏的威慑下，卑微道歉的模样。
没人会相信小孩子的话。木久只能自己一个人讨厌他。
至于他额头磕红的那一块，她可真不是有意的。她只是想给他一个小教训，让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车子平稳后，季淮之顶着因为生物系统疼痛而微红着眼眶，缩在车尾继续保持着一开始的坐姿，低着头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委屈，难过。
自然不曾让人发现他眼底的反感与狐疑。
二人一路上谁也没理谁，只有刘氏时不时的会和恰好碰见的村里人抬手打招呼。
初秋的风里依旧夹带着盛夏里的生机，车子没一会儿就行驶到了学校门口。
木久今年6岁了，上一年级。
学校很大，校门和校墙明显是重新刷新过得，不少地方颜色都深一块浅一块的。两排挺拔葱郁的水杉树伫立在校内，宽阔的道路尽头两侧便是四幢宽大威严教学楼，正在晨光下熠熠生辉。旁边是个很大的操场，不少树木环绕其边。木久只认识里面的银杏树和松树。其他的一些都叫不出来名字。
宽阔的石子路对面是一排半新半旧的小商铺，文具零食店居多，还有不少小吃店。
这是镇上的小学，是十里八村最好的小学。而木久之所以会到这里上学，纯粹是因为村子离镇子近。别的地方大都是几个村子里面建个小学。要比面前的学校小一大半，连操场都没有，只是一块很大的土空地。
此时校门口早已挤满了来送孩子的各种车辆和行人。 高年级的还好，轻车熟路，家长送到门口也就回去了。围着的大都是一年级新生的家长们，各种不放心，扯着嗓子喊，人都顺着老师说的方向走老远了，依旧站在原地伸脖子瞅。
当然，做这些的还是爸爸妈妈辈多一些，那些上了年纪的面对学校，反到有了些拘谨不自然。
校门口的几位老师正在努力疏通，只是效果显然不太明显，即使真的有老实人往后退了几步，下一秒就会有别的人窜过来，越往里反倒越拥挤。行人走过都得擦肩垫脚，三轮车跟本过不去。
刘氏没上过学，也不懂这些。
周围人声嘈杂鼎沸，鱼龙混杂，只知道小偷最喜欢往这种地方挤了。刘氏想往前送送，但又实在不放心把自己的三轮车随意停靠在路边。这会子但凡稍微能值点钱的都不能离眼，说不定扭头就没。刘氏还下意识的摸了摸缝在里衫夹层里的几十块钱。
最后还是木久主动提出想自己往前走。左右也不过二十来米，刘氏便就同意了。
木久得到允许，用力往上颠了颠书包，迎着朝阳仰首阔步的随着人流踏进…挤进了全新的校园。就像一朵高雅清秀初次迎光绽放的秋水仙，在期盼崭新的一切。
她知道学习对她的重要性，她肯定会好好学习的，她要考很好的大学。她还要好好认字，她知道自己做了一个虽然理不清楚但不能告诉别人的梦。她想快点弄懂它。
季淮之也在向刘氏道别致谢后顶着周围时不时向他投来的惊艳目光随着木久踏进了校门。
男孩眉目清秀，五官端正，小小年纪便气质初显，往孩童里一放无疑是最瞩目的那个。任谁看了都得夸赞一二。
只是额头不知道怎么红了一块儿。
“二婶子，这就是你那个孙子？长这么快啊，这模样可真俊。”王翠春刚送孩子过来就看见一个模样标志的小孩在和刘氏说话，急忙挤揍过来打听。可惜等她挤过来人家孩子已经走远了。
她这么一嗓子，旁边不少人转头看过来。估计也都想看看谁家的好福气，能有这么个漂亮大孙子。
“哎呦，我那孙子今年才两岁多呢，娃儿她妈带着，这是我邻居家的，开学托我一起给稍过来。”刘氏笑着回了两句，但也不太想和她多说。十里八村就她嘴最碎，烦人的很。
二人又攀扯了两句，等刘氏踮着脚伸着头远远看见木久站在学校门口的碎石堆上，朝自己笑着招手，然后踏进学校，就放心的找借口推着三轮车走了。留下王翠春一人继续找下一个聊天对象。
只是在木久看不见的角落，刘氏将车子停靠在身边，手扶学校的栏杆处，透过缝隙又看着她走了一段路，直到学校宽阔的主路上再也寻不见她的身影，包括身后跟着的不断引人回头瞩目的季淮之。
上学了好，上好了就能坐办公室，能走出村子，走出镇子，能去更大更远的地方。
刘氏对木久，无疑是满含期待地。
在希望她能平安顺遂的同时也希望她的未来可以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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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年级刚入学，又因为年龄小，不太好管理，几位老师主任在升旗台上嗓子都要喊劈了忙碌半天这才成功的分好各班级，由各班班主任带回进行调座。
果然，女孩子喜欢漂亮东西是不分年龄和事物的。
被分到和季淮之一个座位的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小姑娘，木久还不认识她，但木久离她很远，都能看见她时不时扭扭捏捏的用余光去瞟季淮之两眼，然后这动动那动动，似乎是想和他说话，但好像又有些不好意思。
最后犹豫了很久她还是轻轻戳了戳季淮之的衣服，木久听不到她说了什么，因为老师刚刚出去了，现在班里闹哄哄的。木久离得远，只能看见季淮之很礼貌地侧头微笑着回应了几句。
然后又乖乖坐正了身体，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班级里甚至还有女孩子伤心失落的趴在桌子上，不满的撅着小嘴用小手扣着东西。
木久前面坐着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长的水灵灵、软萌萌的。比木久还要矮上好多，此刻正啪嗒啪嗒的流着眼泪，同桌是个小暖男，急忙问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小姑娘顿时委屈成一团，一抽一抽的说:“我想和安安坐在一起。”
木久、小男孩:“……”
季淮之期间抽空回头看了木久一次，但最后还是不动声色的转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