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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夜幕已然降临,木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刚刚听见了隔壁张阿姨把季淮之关在大门外的声音。

    木久顺着窗外看着夜色里被大风吹的枝桠乱颤的银杏树,不自觉的往上拢了拢厚实的大红花被褥。

    ~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黑墨笼罩着天际,木久抬头只能看见几颗微弱的星星在闪烁着微光。

    月光已然被云层遮掩,只剩下半朦胧的月牙身姿半隐半现。

    木久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大门内廊上的平层,探出上半身往隔壁大门口看去。

    她想知道季淮之是不是真的被关在了大门口。

    ~

    季淮之抱着怀里的书包换了个姿势,继续坐在院前墙角的水泥阶上。

    单手撑着下巴,眼神空洞地打量着周围景色。嘴角一片红肿。

    此刻黑暗下的银杏树林没了白日的美好,四面八方的银杏树皆隐匿于夜色,半隐半现,树影婆娑,树枝穿插不绝让人看不见尽头,反倒是多了些毛骨悚然之感。

    但季淮之依旧面无波澜,无悲无怖的呆坐着,似乎对周围任何事情都没有半分兴趣。

    从木久的方向,只堪堪能看见季淮之露出的脚尖。

    他真的被赶出来了,在这么冷的夜晚。

    木久眼里的光暗了暗。

    ~

    “汪,汪,汪汪汪”一直挠门不成的土狗终于放弃了抵抗,跑到季淮之的身边乱摇尾巴。

    季淮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木久的小狗,为了它,她还和别人打了一架。只是不知道它这是从哪里钻了出来。

    它一往季淮之身边凑,季淮之就将它推开。往来好几次,季淮之皱着眉头,犹豫着,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小狗很乖的贴在他的掌心,毛茸茸的,很舒服。

    苍白冰凉的手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意。痒痒的。

    季淮之抿着唇,默默的把手移到了它的脖颈处。随后…便停下了…

    趁他愣神的功夫,察觉到危险的小狗骤然跳出他的怀抱,谴责的朝他乱叫了两声,但随后还是围到了他的身边乱转圈。

    季淮之撇了一眼它脖颈处束缚着它的红绳,没再碰它,继续平静的坐着。

    这么冷的夜晚估计小狗也觉得冷,全然忘了刚才的处境,一个劲的往他身边蹭,最后终于寻了一个舒服温暖的姿势,紧靠在他身边躺下了。

    不知道睡梦里会不会想念起自己院子里温暖的狗窝,又会不会在心里暗暗谴责小主人。

    季淮之依旧一动不动,他只觉得这只狗和它的主人一样烦,让人捉摸不透。

    木久撅着屁股把耳朵贴在大门上许久,刚刚阿呆的乱叫也让她紧张了一下,季淮之不喜欢自己,会不会也不喜欢阿呆。

    直到木久再也没听见任何声音了,这才轻手蹑脚的走回了屋子。

    阿奶说了,晚上黑天不准点灯熬油的,木久便听话的没有开灯,脱下外套摸着黑钻回了被窝,冻得冰凉的手脚捂了老半天才开始回暖。

    木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自然也忘了睡觉前都想了哪些事情。

    ~

    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放假这两天,木久再也没见季淮之出来过。

    刘氏还让木久送些吃的过去,她才不去呢,她和季淮之又不是好朋友。

    她前两天只是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铅笔,他就当着自己的面直接丢进了桌侧垃圾袋里,他对自己一点也不友好。

    但作为武力值和方彪平分秋色的木久,一向不讲理。才不管他的脸色黑成了什么样,十分不屑的把他桌子上的东西全摸了一遍,有本事他都扔了。

    她才不要和他当好朋友。

    傍晚时分,木久此刻正趴在堂屋椅子上赶作业,明天就是星期一了。她这两天光顾着玩儿,作业一点都没写。虽然知道要好好学习,可她根本管不住自己,总喜欢把作业拖到最后。

    木久写一下玩一会儿,直到指甲上全都涂满的铅笔线,这才满意的转移视线透过堂屋门去看雨,阿奶被喊去接电话了,有人给她打电话。她也想去,方彪家里有动画片看,往常这个时候,阿奶闲着没事也会带她去别人家里蹭电视看,可今天下大雨,阿奶不带她。

    不对不对,他俩还在绝交呢,她才不要看动画片。

    木久不想写字,趁着雨小,埋头冲进厨房里摸了张葱油饼,双手撑在头顶遮雨就冲进了院子里,打算冒雨跑回卧室。

    谁知道一抬头,径直对上了二楼阳台上季淮之空荡的双眸,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看过来的。

    木久吓了一跳,原本含在嘴里的大饼,不受控制的咬下一大块,幸好双手反应及时的接下了。

    木久仰头和他对视,哼了一声,就往屋里窜。

    因为季淮之真的扔了她碰过的所有东西,包括课本。

    木久还不知道当时那种怪怪的感觉叫做难堪和窘迫。只知道时刻提醒自己坚决不能过线。而且再也不要理季淮之这个讨厌鬼了。

    木久踮着脚,从堂屋的红棕色柜子上拿到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的眼睛。

    又大又亮,水润润的,即使故意扮鬼脸,眼睛还是一闪一闪,水灵灵的。木久咬着饼满意的把镜子放了回去。

    还是自己的眼睛好看。

    木久有时候就想,明明季淮之的眼睛那么好看,但为什么一点神采都没有,看起来很吓人,空空荡荡的,一点也不亮。

    “淮之,淮之。”隔壁温柔的声线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听的木久下意识的膝盖发软,饼也不吃了,扔在餐桌上,跑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隐约朦胧的音调被隔绝在外,但鞭打斥责的声音等会儿依旧会传来。即使听不真切。

    木久捂着心口,心中对季淮之仅有的那点儿幽怨也消散了。

    木久现在一点也不喜欢漂亮的张阿姨了,张阿姨打小孩,阿奶去劝都没用。

    季淮之自然也听见了,收回放在银杏树端的视线,神色如常的走进去,下了二楼。

    “妈妈。”季淮之的唇色有些苍白,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站在墙角,此时的季淮之到底只是个小孩子,能忍归能忍,但对于张艳毫不留情的责打,还是本能的害怕。

    季淮之将双手放在身后,用力捏住自己前两天被妈妈打到,还未结疤的伤口。利用虎口处钻心的疼痛,强迫自己违抗本能的去站定和清醒。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12月9日。

    第一个被害人的祭日。是一个很漂亮温柔的姐姐。当时他们家属找上门闹事时说,她考上了很好的大学,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季淮之低下了头,他无法共情,他觉得自己的心是冷的,他不懂很多事情,他不能很好的去感受情绪,他只知道,今晚一定很难捱。

    早已入冬的季节,张艳却穿着反季节的单薄衣裙出现在房屋拐角。即使冻的手脚僵硬干裂也不管不顾。

    张艳无疑是漂亮的,修身的长裙素雅大方,衣角编织的纯白玫瑰衬得她越发高雅圣洁。

    此刻的神情温柔又和蔼,缓慢带笑的朝着季淮之走去。不见丝毫痛苦之色。

    季淮之的相貌无疑是继承了她和季知安的所有优点。轻柔绝美中又带着丝丝刚毅,尤其是这双眉眼,简直是和那人像极了。

    张艳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轻轻揉了揉季淮之的脑袋,语气柔缓:“安安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季淮之心脏跳动的极快,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张艳丝毫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只可惜是遗照,灰白色的。妈妈看到的关于她带有色彩的照片里,全都有血,身上都是伤痕。他们冲进家里,把妈妈的头按在那些血淋淋的照片里,任妈妈在心里怎么数都数不清,那到底是有多少道伤口。”

    “安安啊,你也见过的,对不对?你还记得她吗?”

    张艳边说边从一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道具,神色如常,语气也不见波澜。

    季淮之身上昂贵的羽绒服被她卷至上臂,一刀一刀划了上去,有的刀口,还会顺着之前留下的疤痕划去。

    季淮之吃痛,下意识就想要抽出胳膊,但却被张艳死死攥住手腕。挣扎不得。

    “安安啊,你长大之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啊。”

    长大么?他并不期待,包括明天。

    “老师?医生?军人?还是…警察?”张艳虽然神色如常,但手上却骤然加大了力道。

    季淮之忍痛说不出来话,明明寒冬腊月的季节,背后却硬生生冒出了一层薄汗。

    张艳却突然癫狂大笑:“可惜啊,可惜你什么都成为不了,这全都是拜你那杀人犯父亲所赐。你的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我就不该生下你,那把刀为什么没有插进你的身体里,不然…不然我的妈妈也不会因为救你而死了!”

    张艳陡然拔高音量,恶狠狠的起身握住了他的肩膀,双目泛起想要吃人般的猩红。

    原本麻木的季淮之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双目惊慌睁开,无意识的想往后退,可他已经紧贴墙面了,慌乱开口:“不…不是…我没有…。”

    季淮之的眼底泛起水雾,身上的伤口所传来的伤痛,远不及心口因为愧疚所传来的万分之一。

    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外婆死在自己面前的那副场景。

    那些受害人家属冲进小区,找到他们家,肆意辱骂惩戒。季淮之记不清那是第几波人了,他们换了多少次家了。这一次外婆没有气晕过去,而是硬生生给自己挡了一刀,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那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他说,他爸爸杀了他唯一的女儿,那他就让他的孩子来还债。

    季淮之有时候就想,当时如果死的是他就好了,这样外婆不会死,妈妈也不会变…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张艳不管其他,癫狂的拿起皮鞭:“你好好记住这份疼,记你骨子里,永远永远都不要去做你爸那种人。”

    即使你遗传了那种病…

    季淮之不做回应,但或许眼角不受控制所滑落的眼泪,也是答案。

    张艳疯了吗?应该是疯了的,她自己也知道,只是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

    是当时消息传来时的天旋地转?还是儿子被强制性带走检查后所公布的结果?还是被洒满纸钱,摆满菊花的庭院,喷满红漆字的院墙、房门?

    还是自己被他们屈辱的按在被害者的遗像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妈妈倒在自己的面前?

    又或者是周围所有人的白眼与孤立?

    张艳分不清,或许都有,或许也不全是。

    张艳爱那人吗?当然爱,少年明媚似阳光,自初识起,张艳便爱了他很多很多年…

    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

    张艳现在每天浑浑噩噩,她觉得她离寻死就只剩一步了。

    她处在极致深渊之中,抬头不见丝毫光亮。

    ~

    刘氏从方彪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个彻底,在村子中心时还好,房子多,从家家户户渗透出来的光亮还能照着点路,但木久家住在村子边边上,越往那走越空荡,加上天暗,好几次刘氏都踩着了水洼,溅起无数泥点子。

    快要到家时,刘氏看了一眼黑黢黢的隔壁,深深叹了一口气。

    明明住着人,却和没住人一样……

    ~

    木久能想到的最大惩罚,就是被狠狠揍一顿,像这种被刀割,被鞭笞,近乎凌虐的手段,以她现在的阅历是压根想象不出来的。

    阿奶每次打她时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然为什么季淮之不哭?阿奶有时候就喜欢拿软树枝狠狠的抽打地面或者墙壁发出很响的声音来吓唬自己。

    木久虽然不知道季淮之犯了什么错误,但是知道只有犯错了才会挨揍。

    却不知道,有些人生来,或许就是个错误。

    木久窝在被窝里写作业,写着写着就有些困了。还是刘氏回来时,把木久给轻轻摇醒了。

    木久下意识的就想藏作业,放假两天都没写完作业会被阿奶凶的。

    但刘氏也只是当没看见,她现在实在没心情管这些了,拉过木久的手,在她手心里放了三块钱,交代她明天中午买着吃,晚上她爸会去接她。

    刘氏一边来回收拾东西,一遍絮絮叨叨的嘱咐了许多事情。

    木久一边咧嘴说知道了,一边啥也没听进去。

    平日里并没有零花钱的木久,此刻捧着三块钱高兴的根本睡不着,她决定搂着它睡。

    责打声又传过来了,木久缩在被窝里,上扬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

    木久觉得季淮之挺可怜的,她有阿奶,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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