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

    院中的木言拿着□□和阿呆躲来躲去,高声不断,木杨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般,像瘫烂泥躺在沙发上捧着手机,任他们怎么闹腾,声音越大他越放心。

    只要别不吭声就行。

    木久并没有加入吵闹,而是守着奶糖,看着暖壶,等季淮之到家后准时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季淮之,谢谢你昨晚的热水。”木久眉梢带笑的将奶糖举在他的面前,希望他能接下。

    与木久的笑容不同,季淮之目光冷漠如冰霜,对她突如其来的示好不做任何回应。

    她虽然啥也没干,但就是被季淮之盯的有点莫名心虚,就像阿奶不让她吃垃圾零食,她躲屋里偷偷吃了好几包辣条一样。

    季淮之要是质问她之前开学干嘛欺负他的的话,她是不会承认的。

    然还没等她再说话,季淮之就已经打算关门了,连句话都不和她说。

    “唉,等等等等,暖壶。”季淮之停下动作接过暖壶,然后面无表情的用力关上了大门。

    木久:“又咋啦,别扭怪。”

    给伞也不打,给糖也不要。

    木久小声吐槽了一句,压根没想过季淮之会站在门后并没有走开,悄悄抿直了唇角。

    ~

    木久和木言玩到很晚,二人才相拥而眠。

    等木久和木言一起吃完了那包奶糖,木久的姨姥也安好的出院了。刘氏便也赶了回来。

    木杨走得时候,木久还在学校,什么都不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和木言说再见,包里还有新学会的专门叠给他的纸飞机,她还没飞给他看。

    木久是在放学回家满心欢喜的推开房门的时候才确定的。其实在她看见上锁的大门时大概就猜到爸爸带弟弟走了。

    不然阿奶出门不会上锁。

    等木久最后一丝渺茫的期待落了空,这才失落的坐在书桌前,木然的拿出作业。

    心底难以言明的酸涩感愈发清晰,直达眼角。

    木久只记得自己被爸爸妈妈放在老家让阿奶带的那天也很冷,当时他们家也有小轿车,她和妹妹坐在后面,妈妈在副驾驶抱着弟弟,走到半路时,妹妹和弟弟都睡着了,自己也困,但就是强撑着不睡,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在妈妈说道:“该睡着的不睡时。”木久更是心慌的不断询问:“我们是去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木久忘了妈妈当时的回答,只记得自己即使到了家也强撑困意的坐在马扎上,然后就被妈妈抱去了床上,在一声一声的轻哄中睡着了。木久醒来时天很昏暗,木久哭了很久,死活要找爸爸妈妈,可直到她的嗓子哭得又干又哑,身边除了阿奶半哄半严厉的制止,周围再也没有别人的声音了……

    ~

    期末考试时,木久考了全班第二名,数学是满分,只是语文写看图写话时,因为有很多字不会写,用的是拼音,问题倒是不大,主要是有几个字按音调读起来是家乡话。

    因此扣了三分。

    刘氏高兴极了,给木久买了许多实用的东西作为奖励。

    ~

    家家户户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准备着。只可惜这个新年依旧只有木久和刘氏两个人过。

    她的爸爸妈妈在外地守着另外两个孩子迎接新的一年。

    木久像是一只被遗忘的幼鹰,倔强又野蛮的在一旁孤独生长。看着别人阖家欢乐。

    正所谓瑞雪兆丰年,红梅报新春。飘飘洋洋下了整整四五天的大雪在新年的第一天终于停了下来。

    天空依旧有些昏沉,但好在没了前几天肆虐的狂风。

    刘氏也准木久出门玩了。

    因为有新衣服穿的缘故,木久早早就起了床。  衣服是前一天晚上木久就整理好叠放在床边的。

    是一件驼色的棉服,袖子上绣着几处颜色鲜艳的花簇,和一双崭新的深灰色棉鞋。

    这个颜色并不适合年纪尚小的木久,反到有些老气。

    木久当时在街上选的是一件粉色的棉袄,上面还有缝上去的小星星。

    但阿奶说这件衣服针脚严密耐磨耐脏,最重要的是这件棉服最暖和。阿奶还把拉链来回试了好几遍。确认它结实耐穿才付的钱。

    木久有着上辈子星星点点的潜意识,所以并没有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天生的无理取闹,抱着喜欢的撒泼打滚就不撒手的心性。

    她很乖的就放下了手里爱不释手的棉服,接过了驼色那件。

    虽然不漂亮,但她知道这是阿奶给她精挑细选的。

    对于一年到头只能见到一次的大雪,木久是十分期待的,只可惜等她跑到门口时,院门口足以埋没脚踝的大雪已经被早起的刘氏清扫干净了。

    包括土路,都被清扫出了一条小道。

    木久盯着没被清扫的地方跃跃欲试。

    “木久,你要是敢再跑雪地里瞎混,把鞋整湿,你看我今天能让你进家的。”

    刘氏略带威胁的高声夹杂着空气中各方鞭炮的鸣声,对着蠢蠢欲动的木久警醒道。

    “知道了。”木久站在内廊下不情不愿的表示自己听进去了。

    然后正费力拿着比自己都要高的铁锹,用心清扫自家院前积雪的季淮之,闻声就见木久呲着个大牙,嗖的跑出来,一个大跨步就越过了堆放在路边沾染着泥土的雪堆,跳进了银杏林里还没有被侵犯过的雪地。

    木久连续蹦了好几下。脚下原本纯白平整的雪地顿时杂乱翻滚开来,露出褐色的泥土。木久还捡着几棵稍微细点的银杏树晃了晃,树稍上的积雪顿时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落在木久的发顶,棉衣上。

    然后木久一回头,连笑容都还没有收回,就看见季淮之正站在他家门口拿着比他还高的铁锹静静的看着她。

    自家院前还站着一脸凶神恶煞的阿奶,手里拿着自己的围巾,仿佛就在爆发边缘。

    木久: ennnnnnn

    直到木久长大了才知道,原来此刻自己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叫社死。

    “你抓紧给我滚过来!”刘氏说完就要去柴垛子里抽个树条子出来。

    木久在雪地里踌躇了一会儿:“你不打我我就进去。”

    “1,2……”

    直到木久跑回了家里,季淮之还是能听见隔壁大娘唠叨斥责她的声音。

    季淮之或许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麻木的嘴角有微微的上扬。

    ~

    “我要当咕隆”“我也想当咕隆”

    “那我要当赤炎”

    “我当铃铛。”

    “大家都想当英雄,那谁来当怪兽?”

    吃过早饭拜完年后,方彪几人在爆竹声中围在村里一处大石块旁七嘴八舌的争执着。

    最后还是方彪不耐烦的指挥道:“都别吵啦。”

    “都听我的。”

    “我当咕隆,杨离当赤炎,石南南当麦迪,石月月是女孩子,铃铛也是女孩子,就由她来当铃铛。”

    “你和于贝当怪兽。”

    被分配到英雄的自然没有意见,欢喜应下,可谁又想当怪兽了。

    “凭什么,咕隆是里面最厉害的,我也要当咕隆。我才不要当怪兽。”

    其中一个被父母从外地带回来过年的小男孩初次加入这个小群体,很是不满的说道。

    于贝也有点不满,他也不想当怪兽。

    “因为是从我家里电视看的,我当咕隆怎么了。”

    “我又不是在你家里看的。”

    小男孩和方彪争执不下,生气跑开了。

    他找别人玩去。

    方彪才不管他呢,接着指挥石南南当怪兽。

    《英雄五战士》一经上映就受到了极大的追捧,即使是在如今网络还不算太发达的农村,大街小巷的孩子差不多也都知道这部动画片。估计手里都攒着几张舍不得贴的五战士贴画。

    关于五战士的角色扮演,当下也成了小孩子间十分热门的娱乐活动。

    ~

    季淮之的新年无疑是冷冷清清的,他妈妈昨天夜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知道去了哪里。没人需要他给拜年,他也不会再有大大的新年红包。

    他不会包饺子,家里也没有食材,更没有鞭炮。没有任何人陪在他的身边。

    他已经写完了所有的寒假作业。

    他不喜欢看电视,他怕一打开就会像之前那样,各个电视台都在播报爸爸的事情。

    季淮之费力的用比自己还高的铲子用心的清理自家门口的积雪。

    积雪很厚,他的动作很慢,直到刘氏早上把两家门口大路上得积雪都顺带清理完了,季淮之还在一小铲一小铲的处理面前的一块地方。

    刘氏要帮他把院前的一起铲了,但被季淮之拒绝了。

    他自己也可以的。

    刘氏越看他越觉得喜欢,这么好的娃儿咋不是自己家的呐。

    阴云渐退,清早的阳光渐渐明朗起来,季淮之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他总算把门口清理了一条小路出来。

    虽然并不会有人来他们家,但妈妈晚上回来的时候可以方便一点。

    季淮之如是想着。

    “我咕隆今天就要替天行道,代表正义消灭所有的怪兽。”

    “麦迪变身。”

    季淮之抬头,还不等他看清什么,好几个雪球直直砸在了他的身上,还有一个正中他的面门,遮挡了他的视线,然后又碎裂开来。

    击中目标的石南南欢顿时喜雀跃起来,他一下就打中了他的额头,他是所有人里打的最准的。

    年龄最小的石月月捧着雪球跟在最后面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她当时虽然也举了手,但她还是不太敢和季淮之接触,他的眼睛有时候很吓人,人也冷冰冰的。

    季淮之站在原地一动没动,闭着眼睛,似乎是在拼命隐忍着什么,因为用力攥着铲把,甚至都能让人看见他冻的青紫的手面上凸起的骨节。

    “快,你们按住他,我把这个超大号雪团塞他衣领子里。”

    方彪裹着加绒的厚袄,贼兮兮的招呼着,除了石南南,剩下三人立刻停下了团雪球补充弹药的动作,一窝蜂的朝季淮之冲去。

    咕隆是所有英雄的队长,他们都得听队长的。

    季淮之扔掉了手里的铲子,弯腰捡起了不远处的一块碎红砖。

    毫无神采的双眸安静的看着手里的碎砖,眼底划过一丝狠毒,将这个棱角对着他们的脑袋,应该会见血的吧。

    他可以收起自己的尖刺,但永远都有前提。

    ~

    “于贝,看招。”

    木久吃完早饭后,刘氏就允许她出去玩了,但是必须把新鞋子换掉,穿上表面是橡胶制的棉鞋。

    木久不愿意,她的新鞋子上面有小钻石,一闪一闪的,可好看了。

    她才不要换掉。

    祖孙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反正木久如果不换鞋,刘氏就是不让她出去。

    最后还是木久最先妥协,给自己围上了鲜红的围巾,不情不愿的拿过那双黑色的橡胶鞋换上。

    慢吞吞动作随着门口的叫嚷而快速起来。

    被压的敦实的雪球并没有按照木久想的那样砸中于贝,而是滚落进了雪地。

    于贝见状,自然不会站着让木久打中,急忙弯腰捧了把雪,团起来朝木久扔去。

    木久的袄有点肥,刘氏专门给她买了大一号的,这样明年还能穿,因为想卷起来有些碍事的袖子,挨了两下雪球攻击。

    但木久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生气的神色,鲜红的围巾在洁白的雪地里,璀璨又夺目。

    “季淮之快来帮我。”

    木久一边费力抵抗,一边朝季淮之大声喊到。

    季淮之绷直了嘴角,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显然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这种掉线状态在季淮之身上倒是少见。

    双拳难敌八手,在木久又挨了两下后,季淮之犹豫的往前迈出了半步。但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木久,我来帮你。”年龄最小的石月月见木久节节败退,主动开口。

    “啊,好,快来。”说话间木久还被砸了一下。

    方彪有些胖,还没活动两下就有些喘了:“你俩一家是吗?我们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留情就不留情。看招。”石月月叉着腰,很有气势的说完,就将手里的雪球朝他们用力扔去,可连一半射程都没达到。

    自然获得了方彪几人毫不客气地嘲笑。

    季淮之见状,捡起铁锹,默不作声的调转方向,回了自家院子。

    方彪几人本来就是一时兴起,发现季淮之在外面,想找个靶子。但如今木久跑出来加入了,有人当怪兽,自然不会再理睬季淮之。

    木久看着季淮之的背影想开口,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似乎并不喜欢这个游戏。

    关上大门后,季淮之看了看手心里握着的红砖,眼神愈发迷茫,几息后随手将它丢在一边,回了卧室。

    明明讨厌自己,为什么还要一而再的向他靠近。她应该捡起雪球一起砸向他才对。

    她为什么,为什么,永远都笑的张扬明媚…即使是站在自己的面前。

    但季淮之终将明白,那年风过林梢,他等到了盛夏里的救赎。

    ~

    几个孩子在村子里你追我赶,时不时还有别的孩子加入,直到日头高照,屋檐上有融雪滴落,村里陆陆续续响起喊各家孩子吃午饭的声音,大家才接连散去。

    傍晚时候,刘氏让木久给季淮之端一碗饺子过去。木久还大大方方的向他表达了新年快乐,季淮之虽然没说话,但好在是收下了。

    还碗时,碗是刷好的。

    白天,四周到处都是不停的噼啪鞭炮声,夜晚,天空是数不尽的璀璨烟火。

    对比外面的热闹与人间烟火气,季淮之的家里,真是空荡冰冷的不成样子。

    哪怕是木久,此刻都是围在刘氏的身边,笑的开怀。

    季淮之从不让自己闲着,只是在自己打开很久没用的练习册时,原本波澜不惊的状态,不禁染上了些许冷意。

    季淮之抬头闭上双目,沉寂一二,再一睁眼时,眸光里只剩平静。

    这上面很多页都被人画满了杂乱的铅笔圈。有的地方还会因为用力过度而被划破。

    季淮之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不动声色的从第一页开始写起,要是遇见了就用橡皮擦掉,还有好些个写满侮辱字眼的纸条。季淮之翻到了就会给拿出来放进左手边的小盒子里,里面早已有了厚厚一沓。

    瞧,像他这样的人,是不配站在光里的。

    此刻年纪虽小,却荣辱不惊的季淮之,一直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容忍限度来原谅周围所有人的尖酸与刻薄。

    或许就连季淮之自己的潜意识里,都觉得自己是有愧的吧。

    只是在写到一半时,季淮之有些不敢去触摸眼前的浅蓝色纸条。

    这上面没有说他是杀人犯的儿子,也没让他滚出班级,更没有任何带有侮辱性的字眼,有的只是:

    季淮之很漂亮,也很优秀。

    这么丑的字,还有那么多的拼音,除了木久,他想不到还能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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