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客厅的红木沙发上,林祥宇气鼓鼓地坐着不出声。林立章坐到他对面,问,“刚刚碰到药材铺的老板娘,她说我是不孝子。”

    林祥宇说,“她乱说媒,还敢骂你是不孝子?”

    巧柔听到这,明白是公公的花边新闻,自己还是回避为好,她刚站起身,林立章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去?”

    “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做好没。”

    林祥宇说,“巧柔你不用走,一家人,没什么不能说不能听的。”他接着说道,“那个胖嫂,非要给我介绍她老家的一个侄女,明明是同一辈,这一来我不是低了她一辈,真的是乱来。”

    林立章问他爸,“如果不是差一辈,是不是就可以了?”

    林祥宇瞪她,“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家嫂,你听听。”

    巧柔也瞪他。

    林立章赖皮地对两人笑,“你为了拒绝胖嫂,说是我不同意你续弦?”

    林祥宇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林立章说,“阿爸,说正经的,你才五十三岁,如果碰到喜欢的,你就续娶吧。不用顾忌我和巧柔的。”

    林祥宇叹了口气,突然伤感地说,“我与你阿妈结婚前虽然没见两次面,但她温柔贤淑,我们婚后互相扶持,从没红过一次脸,我对你阿妈,就如你对巧柔,这辈子,我不会再娶。”

    林立章低头沉默,巧柔知道他是想他阿妈了,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时三人各想心思,屋里安静一会,直到帮佣来叫晚饭烧好了。

    关于学校国文的教学,巧柔更改方向,不再教授学生古诗词,转而开始给学生介绍中国。先从广东开始,广东在中国哪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等等。讲完广东再开始讲福建。巧柔从没去过福建,可乌节路上从福建来的华侨也多,林立章陪她去与那些华侨相谈。听说巧柔是要在学校教给学生,有思乡心切的侨商让家眷拿了茶叶和做了肉脯干给巧柔,让巧柔带去学校给学生品尝。

    巧柔一时有些受宠若惊,林立章却十分淡定,他说,“他们也希望更多的人喜欢中国,喜欢他们的家乡,你现在做得事情看似简单,暂时看不到对国家有用,可说不定未来哪一天,学生中就有人因为你喜欢上中国,进而帮助中国呢。”

    林立章这话,让巧柔更觉肩上担重,下班回到家仍备课到深夜。林立章放了张红木大书桌在卧室面海大窗户前,巧柔备课时,他躺在一边床上看文件,互不打扰,却又能相处一室。

    到十一月,林家父子一起摆脱了拐杖和小夹板相伴的生活。林祥宇走路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而拆掉夹板的林立章却在巧柔面前惊呼,“巧柔巧柔,你看我的手臂,我的手臂细了好多。”

    巧柔将医生说过话重复一遍,“手臂恢复使用后,会慢慢变回和以前一样的,不用担心。”

    林立章当晚就充分使用了右手,他将巧柔压在身下,这样那样。完了还不够,打开窗子,抱巧柔坐在那张红木书桌上。

    第二日,巧柔上课差点迟到。钱成在大雨滂沱中小心地开着车送巧柔去学校。巧柔心急自己要迟到了,林立章却还吩咐钱成,雨大,慢慢开。

    南洋的雨季就这么来了。巧柔本以为午后一场雨,已经是自己见过雨多的时候,到这时才知道这片土地上雨水的疯狂。彷佛不会再有晴天,所见之物全部吸饱了水。晚上枕着雨声入眠,早上听着雨声醒来。

    在这无尽的雨中,学校开始放圣诞假。巧柔跟随林立章去马来西亚柔佛州考察树胶园。林立章打算多找几片树胶园作供应商,树胶厂产品类别增多,原来的树胶园已经供应不上工厂需求。如果有合适的,他还想再买一块树胶园。

    他们由新加坡出发,一路开车北上,目的地是士乃。车窗外是浅绿翠绿深绿墨绿各种深浅不一的绿色海洋,巧柔心中轻松喜悦。林立章看巧柔眼睛不眨地望向车窗外的风景,知她喜欢,也不打扰她,由她欣赏雀跃。

    到中午,他们到达第一片树胶园。整个园子里只有一处吊脚楼住着主人一家。楼前有几棵野生的菠萝蜜树,空气中散发着菠萝蜜的果香味。

    树胶园主人一家热情欢迎他们,说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外人了。林立章问男主人一年能收多少胶,价格多少,主人一一作答。

    聊到林立章三人刚从中国来,树胶园主人更是热情,他说,“我们没有回过唐山,我父亲到死都念念不忘唐山,唐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主人口中的唐山,就是故乡中国。

    他们是在马来亚生活的第二代中国人,靠着第一代的节俭才有了这个树胶园,虽有了固定产业,但只能以割胶为生,生活依然艰难。

    林立章述说他见过的风景和人物,他说,“那里很好,只是现在不太好。”他没有说让主人回去看看之类的话,他知道,他们回不去。

    女主人强邀他们留下吃午饭,林立章答应了。午餐吃的是鱼,鱼肚里塞满了香茅的烤鱼,巧柔现在已经能适应香茅的味道,不客气的一人吃完一条鱼。女主人见她喜欢吃,想要送他们几条鱼,她说,“你们等等我,我去河里打几条鱼给你们,河很近,穿过树林就到。”

    巧柔不得不拒绝她,他们这一路并没有烹饪的条件。

    林立章与男主人谈妥待雨季结束就派人每周固定前来收胶。从树胶园出来,雨势加大,钱成小心翼翼地开着车。

    道路坑坑洼洼,积满了雨水。又往前开了几个小时,没有见到一个人。天色渐暗,绿树的轮廓渐渐变为黑色。钱成心中开始着急,预计今晚到达的小镇不知还有多远,眼看,车快没油了。

    林立章吩咐钱成,先往前开,不要慌忙。夜幕彻底笼罩大地的时候,车彻底没油了。林立章并不着急,说,“再等等,说不定有其他车经过。”

    林立章没有怪钱成为何出发前不检查油表情况,钱成却自责,他说,“镇子说不定就在前面,我跑去看看。”

    林立章说,“钱成,你听。”

    巧柔倚在林立章身上侧耳倾听,有动物的吼叫声隐隐地从远方传来。林立章说,“就在车里待着,说不定有肚子饿的虎豹出来找吃的。”

    林立章抱住巧柔,“不用怕,待在车里就是安全的。”巧柔更往林立章怀里钻,她虽在乡下长大,却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总觉得窗外无尽的暗夜隐藏着未知的凶险。

    林立章拿出水杯和核桃酥杏仁饼分给巧柔和钱成。巧柔不肯喝水,林立章凑在她耳边低语,“喝点水,要上厕所的时候我陪你下去。”

    四周安静,只有雨落在车顶,风吹树林的声音,巧柔倾听,间或还能听到野兽的吼叫声。

    开缝的车窗闯进蚊虫,林立章挥手给巧柔驱赶。巧柔怕他累,要自己来,林立章笑说,“医生让我多锻炼右手,你忘记了?”

    巧柔便由他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巧柔从睡梦中惊醒,林立章的手仍无意识的拍打她的后背。窗外仍是一片黑暗,前座传来钱成的打呼声。

    巧柔坐起一点,握住林立章的手。林立章睁开眼睛,看到巧柔朦胧的影子。

    巧柔低声问,“要是真的有动物攻击我们,会怎么样?”

    林立章说,“只能关紧门窗任由他们离开。巧柔你怕吗?”

    “有点怕,又好像不太怕。”巧柔说,“与你在一起,好像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

    “可是什么?”

    巧柔低声,“那个孩子离开的时候,我做梦,梦到她跟我说,我们以后会再见面的,所以我还是期待她再回来做我的女儿。”

    “是个女孩?”

    “嗯,是个女孩。”

    巧柔听到林立章笑了。他说,“女孩好,我阿妈一直期望再生一个妹妹,可直到她去世妹妹都没有来。阿爷只有我阿爸一个儿子,阿爸只有我一个儿子,林家一直期盼着能有个女儿。”

    “要是只有一个女儿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只要是我们的孩子就没关系,再说,城隍庙算命先生不都说了,你这辈子儿女双全,他可是收了我五块钱的,要是不准,我得去砸了他的招牌。”

    “到那个时候,他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林立章又笑了,“那就去找他儿子。这世道,他们可要好好活着啊。”

    说到这里,两人沉默了两秒钟。林立章又说,“我得开始给我女儿想名字了。”

    “嗯,你想想。”

    “要不叫小新?”

    “为什么?”

    “因为在新加坡有的她。”

    “不好不好,女孩子一定要叫个好名字,你知道我在乡下的时候叫什么吗?”

    在这离故乡千里之外的雨林中,两人说些有意义没意义的闲话,时间彷佛很快又像很慢。

    巧柔被手臂上蚊子包痒醒,昨晚她是趴在林立章大腿上睡的。天空已经麻麻亮,林立章无意识地抬手挠额头上的蚊子包。

    巧柔想要坐起来,刚刚动一下,林立章就惊醒了。他喊,“巧柔。”

    巧柔说,“我在的。”

    林立章揉揉被巧柔睡麻的大腿,“钱成,醒醒。”

    前排的钱成惊醒,林立章说,“天快亮了,你吃点东西后往前走,去镇上求救。”

    钱成走后,林立章和巧柔站在车旁伸展身体,凌晨的森林不复昨晚的恐怖,空气中有树叶的香气。

    巧柔深深呼吸,看向一旁的林立章,他正压腿压手。巧柔抬起他的头,吻在他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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