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广州沦陷之后,林立章再也没收到育英中学任何消息,林立章的资助没了人也没了地方接收。甚至育英中学是否还存在,黄仁珍和钟笑瑜是否安好都不知道。

    林立章捐建的十一家学校,除了桂城的还有消息传来,校长说学校教学楼被炸了一部分,但因为学生日渐减少,剩下的部分也还够用。林立章担心教学楼不安全,连续拍电报和打电话给校长,令其另选地方,不用担心费用。一个月后才收到校长回复电报,说城中经常被轰炸,现在选择了在乡下岩洞教学。

    林立章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他眉头也开始有了褶皱,却安慰巧柔,能培养不少学生识字懂礼,已经是有所得,其他的,不要放在心上。

    半个月之后,林立章告诉巧柔,打听到韦华娟的消息了。又过了几日,韦华娟和一个斯文的男人来拜访林立章和巧柔。

    八年没见,巧柔无限感叹。韦华娟瘦了许多,她紧紧地拥抱巧柔,又蹲下来抱了抱宝晴。韦华娟说,“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回来的消息,昨晚到的重庆,今天就过来看你们了。”

    巧柔请两人坐下,问韦华娟,“这位是你的丈夫?”

    韦华娟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介绍了,点头道,“是的,是我丈夫,你不记得了?当初你不是把钢笔交给他,让他转交给我的?”

    巧柔迟疑,“我怎么记得我是把钢笔给了个女孩子的。”

    男人说,“林太太,我叫许学伟,你当初确实是给了一个女孩子,后来我主动跑腿给华娟送去的。”

    巧柔含笑看向韦华娟。

    韦华娟貌似恼怒地看许学伟一眼。

    林立章与宝晴在一边玩着个九连环,不时给几人添些茶水。

    韦华娟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大学毕业之后先在上海找了份打字的工作,后来才有机会跟随律师处理些、卷宗,上海沦陷后一路逃难到广州,又从广州来到重庆。”

    短短的几句话,说尽八年的艰辛。

    “你到广州,去看过黄校长吗?”

    林立章看过来。

    “看过的,广州局势紧张后,我们来了重庆,黄校长打算去桂城。”

    巧柔点头,放心一些,桂城现在还是安全的。

    “韦老师现在怎么样啊?”

    “你放心,姐姐也嫁人了,嫁给了她同学校的老师,现在也有了两个小孩了。”

    巧柔说,“好啊,那就好。”

    月芹从厨房出来说可以吃饭了,林立章走到巧柔身边扶她起身。巧柔嗔道,“哪里就需要你扶了?”

    韦华娟看向巧柔的肚子,“巧柔,你又有宝宝了吗?”厚冬衣之下,看不出来怀孕了。

    巧柔点头。

    林宝晴高兴地说,“我很快就会有个弟弟了。”

    吃完饭,韦华娟告辞,说等安定下来请巧柔去她家做客。

    巧柔说,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只管开口。韦华娟爽朗一笑,“我们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没什么需要你们帮忙的。”

    又过几天,一家三口去赴重庆之行最重要的晚餐,晚宴在锦江饭店举行。

    宝晴穿着粉色呢子大衣,脚踩黑色靴子,神气活现地一左一右牵着林立章和巧柔的手走进宴会厅。宽敞的宴会厅只放了一张大圆桌,圆桌前站着三男三女和两个小男孩。几人看到他们,走上前一一伸手和林立章握手。林立章与巧柔一直保持微笑,就连林宝晴也因为见过不少大场面,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大人应酬。

    到第三个人,那人介绍自己,“林先生,你好,我是谭桂庭。”

    巧柔彷佛第一次见谭桂庭和毛馥英,含笑喊,“谭司令好,谭太太好。”又叫宝晴,“喊谭伯伯谭伯母。”

    宝晴声音清脆,“谭伯伯谭伯母好。”

    谭桂庭表情复杂,蹲下身对宝晴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宝晴说,“我叫林宝晴,小名叫珍珍,我快八岁了。”

    毛馥英也蹲下来摸摸宝晴的头,夸道,“你的大衣好可爱啊。”

    宝晴说,“我妈妈给我买的呢。”

    “那伯母明天也送你一件,好不好?”

    宝晴看向巧柔,巧柔笑着点头。宝晴这才说,“谢谢伯母。”

    巧柔看向另外两家的小孩,只有谭桂庭没有带孩子过来,心下有些猜想。几人正寒暄着,就见其中一人立正,喊了声委员长。

    林立章扶住巧柔转身看向走进来的委员长和他夫人。委员长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威严。

    他对众人笑笑,说,“不用拘礼,随意坐。”

    说的是随意坐,但座位的安排并不随意。委员长和夫人坐在中间,林立章坐在委员长身边,林宝晴坐在了巧柔和林立章中间,而谭桂庭和毛馥英刚好坐在林立章和巧柔对面。

    林立章替巧柔拉开椅子,待她坐下,又问她离桌远不远?巧柔摇头说刚好。林立章这才抱了宝晴坐上椅子。

    委员长夫人打趣道,“林先生果真如坊间所说,爱妻如命。”

    在座几人都含笑看向林家三人。

    委员长这时发表讲话,先表示对林立章和巧柔的欢迎和感谢。又问林立章,“你到重庆也大半个月了,你看重庆现在怎么样?”

    林立章笑说,“我还没来得及去看重庆的工厂,但现在见到的景况,到处在大兴土木,码头来船只往来,一片蓬勃发展的气象。”

    委员长点头,说,“你要是有什么意见,只管跟我说。”

    林立章微笑,“我会的。”

    委员长夫人这时说,“工作上的事情,你们改日慢慢说,今日说好的是家宴,孩子们都在,都放轻松。”

    服务员开始上菜,十几道菜,有江浙菜、川菜。安排的酒也有两种,一种是剑南春白酒,一种是红葡萄酒。

    服务员依次给几人倒酒,到巧柔这里,她还未出生阻止。林立章用手挡住杯口,轻声对服务员说,“我太太不喝酒。不用倒。”

    委员长夫人笑说,“喝不惯白酒可以喝些红葡萄酒,这酒入口微甘,经常喝一点对女人也好。”

    林立章笑说,“实在是不能喝,巧柔现在有身孕了。”

    这话一出,众人笑着说恭喜恭喜。

    对面谭桂庭和毛馥英嘴上说着恭喜,心中苦涩。

    席上有一道酸甜口的西湖醋鱼,巧柔吃了一口,觉得好吃,又夹了一筷子。

    林立章见了,干脆地给她夹了一大块。巧柔看他一眼,意思是够了,这种场合,注意点影响。

    林立章笑笑,并不在意众人眼光。

    饭吃到一半,作陪的几人开始给委员长和林立章敬酒,到了谭桂庭和毛馥英,谭桂庭碰了下林立章和巧柔的杯子,说,“感谢林先生对国家和人民的贡献。”

    林立章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毛馥英却对巧柔说,“我以前叫你一声姐姐,到今天,我仍是想叫你一声姐姐,希望以后能与姐姐多来往。”

    巧柔不明白这个晚宴为什么会要谭桂庭作陪,她相信他们一定将她和林立章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又怎么会不知道谭桂庭与她以前的关系呢?而另外两位作陪的都带了孩子来,只有谭桂庭和毛馥英没带,难道快十年过去,两人还没有孩子?在这当口,毛馥英还要喊她一声姐姐?

    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巧柔也只是笑着说,“我年纪比你大,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能应的。”

    终于等到席闭,三位作陪的送林立章和巧柔到酒店门口坐车。谭桂庭走到巧柔身边,还是忍不住问,“巧柔,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巧柔看一眼在一旁与另两位说客气话的林立章,说,“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也过得好。”

    谭桂庭问出口就知道这话问得纯属多余,巧柔过得好不好,不是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明白了吗。

    林立章的关注一直都在巧柔身上,他走上前,揽住巧柔的腰,也不说话,只是对谭桂庭笑笑。

    巧柔知道他幼稚病又犯了,摸摸他握在自己腰侧的手,与谭桂庭道别上车回住处。

    一上车,巧柔问林立章为什么会有谭桂庭作陪。林立章不屑地说,“他们内部斗争厉害,谁知道今天作陪的三人抱着怎么样的心思。”

    第二日,林立章与钱成去看重庆的工厂,到晚间,林立章回来。宝晴扑上去喊爸爸你回来了。巧柔一看他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算好。

    林立章抱起宝晴,问,“今天在家和妈妈做什么了?”

    “妈妈今天教我数学和地理。”

    离开新加坡之后,巧柔制定了宝晴的学习计划,暂时由自己亲自教导。这时还看不出来林宝晴对什么学科最感兴趣,但能确定的是,她对她爸爸的生意很有兴趣。

    宝晴睡了后,林立章与巧柔并头躺在床上,巧柔问,“工厂的状况不好?”

    林立章摇头叹息,“去之前陪同的人跟我说有炼钢厂,谁知到了工厂,只有熔铁厂,根本就炼不了钢。其他的化学制造厂之类的,因为是从上海等地匆忙搬过来的,设备都有损坏,生产的效率和质量都不行。而现在被日本封锁,我想出钱买最新的设备回来,也是做不到。”

    他握住巧柔的手,“真的是无可奈何。我现在也不知道未来当如何了。”

    巧柔轻抚他眉头,“你从来都是说不能丧失希望,今天是怎么了?”

    林立章拥住巧柔,“你去看过那些老旧破损的设备就会明白有多难,而更让人失望的是那些人的态度,机器老旧不怕,清理干净保养得宜还能多用几年,可没人做这些事。”

    清理保养机器,只是极小的事情,而这极小的事情却让林立章的情绪绷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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