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块大块绿色稻田蔓延开去是一座座秀美的山头,四妹的家就在这一片秀美山川中。屋前一条绕村而过的小溪,夏天的时候,孩童们在溪里戏水捉鱼捉虾。屋后种满了芒果、荔枝、龙眼等各色果树。

    四妹正从屋旁的柴火棚搬柴火到厨房,她人小,一次只能拿两块,来回搬了五趟后,她问站在小板凳上倒米入锅的三妹,“三姐,这些柴火够了吗?”

    施三妹看了眼堆在灶口的柴火,说够了。

    四妹生火,三妹叮嘱她,“小心,不要烧到自己。”

    四妹这时不过五岁,穿着身已经洗得发白的蓝色褂子,熟练地点燃灶膛里的柴火。她眼睛滚圆,鼻头秀气,比三个姐姐要生得乖巧秀气。

    暮色低垂,四妹和三姐合力抬了饭桌到院子里,待在田间劳作的一家人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施家在水头村有二十多亩水田,在村里算是殷实人家,一家人勤耕苦种才能不愁衣食。伺候二十多亩水田不是轻松的事,家里小孩早早就要开始辛勤劳作。不论大哥,大姐十岁,二姐八岁已经要下田干活,七岁的三姐已经学会做饭洗衣,最小的四妹现下也开始做些搬柴生火扫地的事。

    施家人在太阳最后一丝余晖落下前,围坐在院中方桌前吃饭。方桌小,坐得挤。施母夹了筷子苦瓜到四妹碗里,说四妹吃菜。

    四妹五官皱在一起,太苦了,她不喜欢吃。不能浪费粮食,四妹将苦瓜扒到嘴里,胡乱嚼几下,吞咽下去。

    吃完饭,一家人摸黑洗漱就睡了。四妹年纪小,挨床就睡着。

    第二天,天蒙蒙亮,四妹跟着三姐去野地里讨猪草。露水打湿裤脚,四妹小小个,背着小背篓跟在三姐身后。她不时蹲下身看路边的小花小草,轻轻抚摸小草的叶子,每一棵小草的叶子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滑滑的,有的刺刺的,有的肉肉的。

    她摘下一朵小花,对几十步开外的三妹喊,“三姐三姐,花花。”

    三妹站在原地等她,接过她手上的小黄花,“快走,家里很多事。”

    四妹小短腿快走几步,又被路边的野草吸引了,“三姐三姐,这种草叫什么,猪可以吃吗?”

    “猩猩草,猪不可以吃。”

    “那这个是什么草?”

    三妹也不认识,她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四妹吸吸鼻子说,“我想要知道这里的草。”

    三妹摸摸她的头,“回去问阿爸阿妈。”

    阿爸阿妈也有很多不认识的,四妹去问村里的老人。老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屋子前后的果树和小草四妹都认识了。她还喜欢问阿爸阿妈怎么种田,四妹天生喜欢花花草草和农田。

    秋天收稻谷的时候,四妹和三姐走好远的路,给田里的爸妈哥姐送午餐,走到脚都痛了,才看到阿爸阿妈。四妹对阿爸阿妈笑,给他们递筷子。

    稻谷金黄,今年是一个丰收年。四妹摸摸沉甸甸的稻穗,明年她就长大了,可以跟着阿爸阿妈来种稻子了。

    回家的路,又长又远,太阳照在四妹的头顶,她晕乎乎的。四妹问三妹,“三姐,还有多远才到家呀?”

    三妹说,“快了快了。”

    四妹脚步沉重,知道三姐抱不动她,硬撑着往前走。

    “三姐,我头好重啊。”

    三妹停下来摸摸她的头,“快了,快到家了。”

    从田里回来,四妹病倒了。她额头滚烫,小脸通红,吃不下饭,喝不进水。阿妈和阿姐一直用毛巾浸水敷在她额头,还给她吃草药,可四妹还是浑身发烫。

    第二天,村里老人来看四妹,她们说的草药,阿妈熬了一口口喂进四妹嘴里,还是不退烧,四妹嘴唇起皮发焦。

    晚上,阿妈搂着四妹,默默流泪,她想起四妹生下之时,小小一个,产婆叹气,又是一个女娃娃。阿妈忍着还再世婆婆的冷眼,坚持要养大四妹,乖巧伶俐的四妹,难道就过不去这个坎了?

    邻居陶婶告诉阿妈,竹排村有个专门医小儿的大夫。阿妈和阿爸商量去请大夫,阿爸叹气,出门请大夫。午饭后,大夫来了,他仔细给四妹看过,说不要紧,吃两服药就会好的。

    大夫走后,阿爸阿妈下田抢收稻谷去了。三妹给四妹煎药,喂她喝药。

    农家人的秋收最是重要,阿爸阿妈不能守着四妹。农忙回来,阿妈走进房间看四妹。两服药吃完,四妹高烧仍是不退,双目紧闭,奄奄一息。阿妈眼泪汪汪,四妹快要死了。

    阿爸坚持要抬四妹到柴火棚,他不能让四妹死在正屋里。阿妈在柴棚守了半夜,喂她喝水。

    第二天清晨,阿妈抱着四妹哭了一场后赶去农田里收稻。三妹在院子里徘徊,她知道四妹快要死了,她害怕,她不敢走近柴火棚。

    阿妈晚上回来慢慢走进柴棚,远远看着躺着一动不动的四妹,眼泪已经流干了。却在这时,四妹睁开眼睛,她用尽全身力气说,“阿妈,我饿,我要吃饭。”

    阿妈嚎啕大哭,她本以为四妹快死了。阿妈大声呼喊阿爸。阿爸疾奔过来,定一定神,摸摸四妹的手和额头,这才相信四妹没死。阿妈抱了四妹回房间,端了粥喂她。

    四妹大口大口地吃,吃完精神又比刚醒来好了许多。

    第二天,四妹已经能下田走路。村里人知道四妹在柴棚死而复生,他们都说四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邻居陶叔对阿爸说,好好看待四妹,四妹的命肯定不凡,阿爸阿妈半信半疑。

    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阿爸特意请来家里给四妹算命。算命先生看四妹的面相,手相,算了八字,对阿爸道喜,“恭喜恭喜,你女儿是个贵人,他日必定富贵双全,福寿过人。”

    阿爸信了,阿妈也信了,村里人都信了。四妹懵懂,她只知道阿妈让她不用再跟着三姐到野外讨猪草了。可她喜欢去讨猪草,仍然跟着三姐去野外。

    冬天的时候,阿爸和阿妈可高兴了,四妹要有小弟弟了。小弟弟还没有出来,他们就知道是小弟弟了?

    果真就是个小弟弟,村里的人说是因为四妹有福气,招弟,阿妈才能又生个小弟弟。阿爸阿妈对四妹更加好了,他们认为下田干活最苦,不给她下田,只叫她做些女红,绣花,纳鞋底,做鞋面。

    四妹也帮忙照顾小弟。小弟白白的,总是跟在四妹身后,含糊地叫四姐四姐。四妹很喜欢小弟,她喂小弟吃饭,她还带小弟认识屋前屋后的花花草草和果树。

    小弟哭闹的时候,四妹抱着他去看猪圈里的猪,小弟可真重,四妹的两手抱得酸痛。

    四妹十岁的时候,大哥娶亲。大嫂是邻村的一户人家的大女儿。四妹听人说,大嫂本嫌弃施家孩子多,不肯答应这门亲,可大嫂十八了,怕嫁不出去丢人,还是嫁进了施家。

    姐姐们也嫁人了,四妹慢慢长大了。

    四妹没再去过农田干活,她在房前屋后种了些花草,她不记得五岁那年,自己热切盼望着长大后跟着阿爸阿妈去稻田干活的心愿。

    家里慢慢有了些积蓄,小弟要去上学了。村里的秀才告诉阿爸,城里新式学校不仅不收学费,每个月还有津贴。四妹也想要去上学,可女孩子不能去上学。

    小弟上学前,阿爸拿了十个鸡蛋送去秀才家,请秀才给小弟取个好名字。从秀才家出来,小弟不再叫施小弟了,他叫施鹏远。

    四妹也想要有个神气的名字,可是连阿妈都没有神气的名字,阿妈以前叫李二妹,现在叫施家的。大姐二姐三姐也没有神气的名字,她们出嫁前叫大妹,二妹,三妹。

    三个月之后,小弟放假回来。他穿着笔挺的新式服装,头上戴着四妹没见过的帽子,小弟说那叫中山帽,这些全是学校免费发的。

    小弟写自己的名字给四妹看,施鹏远,又写四妹的名字,施四妹。

    四妹问小弟,学校有女孩子吗?

    “没有。”

    “有女子可以上的学校吗?”

    “好像是有的。”

    “你去打听清楚,下次回家告诉我。”

    小弟下一次放假回家,告诉四妹,城里有女子小学和女子中学。

    四妹先求阿妈,“我想去学校读书。”阿妈叹气不语。

    四妹再去求阿爸,阿爸说,女孩子读什么书。

    这是在1920年夏季的桂城水头村。施四妹十六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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