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六个小妃子跟打了胜仗似的,兴致高昂地聚在御花园,叽叽喳喳地不愿离去。
只有安采沁兴致缺缺。
直到该用晚膳了,几人才散去。
安采沁心不在焉地回到寝宫,浅浅地用了些粥。
崔嬷嬷看出来安贵人有些心神不宁,小心地询问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安采沁歪着头想了想,反问道:“崔嬷嬷,那日在乾清宫宴请嫔妃,我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不得当的事情么?”
崔嬷嬷禁不住脸一黑,心里说,什么不得当的事情你没做?
但还是忍了忍,细细想了想,回道:“主子并没有做什么比其他娘娘更过分的事情。”
“那就奇怪了。”
“主子?什么奇怪了?”
“算了,没事。”安采沁敷衍道,就吩咐六儿准备梳洗的水,胡乱抹了把脸就去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安采沁罕见地没有胃口。草草地用了早膳就看着院内的树发呆。
就这么坐了一个多时辰,她好像忽然跟谁生气似的,忽地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六儿赶忙跟着。
安采沁就这么鼓着腮帮子一路走到了乾清宫。
“去禀告皇上,我有事求见。”安采沁冲门口的小太监喊着。
小太监忙不迭地进去汇报。
安采沁双臂抱于胸前,全身的重量压在右腿上,左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面。
她心里默默地倒数十个数。
十,
九,
八,
一!
不能忍了!
安采沁挽起袖子,冲了进去。
门口的侍卫早认出了安采沁,就是那日带着另外一个娘娘来观光乾清宫的娘娘。
今日不知道她又来干嘛,但是侍卫们已经习惯了她的非常规操作,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安采沁冲进了乾清宫,一点阻拦的心思都没有。
安采沁下定决心进去后一定要跟顺治问个明白。
这若即若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都已经想通了,为了他,打算留在宫中,可是他却变了脸。
是在玩欲擒故纵么?
然而,一切想法,所有怒火,各种可能,都在安采沁看清殿内情景的瞬间消散殆尽。
就像满腔热情的飞蛾扑向了火,却发现那团让它内心澎湃不息的火苗在没有一丝缝隙的灯罩里静静地燃烧着,而旁边早已有其它彩蝶翩翩起舞。
顺治端正地坐在龙椅上,左边端顺福晋贴着顺治的耳朵,拿着帕子捂着嘴,不晓得在说什么好笑的事情;右边阿格福晋拿着银质叉子,媚笑着正在给顺治喂着糕点。
顺治脸上看似不情不愿,但嘴巴却诚实地一口吞下了晶莹剔透的甜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安采沁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
向来以柔弱端庄著称的端顺福晋被忽然闯进来的安贵人吓了一跳,杏眼圆睁,小嘴微张,瞬时惊地滚进了顺治的怀里。
阿格福晋放下手里的叉子,喝道:“安贵人,你做什么!竟然敢硬闯乾清宫!”
安采沁还是看着顺治,不说话。
端顺福晋从惊吓中回过了神,用帕子捂着嘴,娇弱地说:“安贵人,你见了皇上也不行礼的么?”
安采沁屏蔽着嗡嗡嗡的蚊子声,还是不说话,只是盯着顺治看着。
阿格福晋转而斥责吴良辅:“吴总管,你就任由这种无礼没教养的人在大殿撒野么?”
吴良辅从早上看见阿格和端顺福晋来献殷勤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帝面上波澜不惊,吴良辅却一直心惊肉跳。
这是一种动物对潜在危险的本能反应。
吴良辅本想退避三舍,却无辜地被阿格福晋点到。他无奈地看了皇上一眼,而皇上依旧面如沉水。
他再看看安贵人,那边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平静。
吴良辅小心翼翼地走到安贵人跟前,低眉顺目地说:“安贵人,皇上今日,那个,有点忙,您看,要不,咱先回宫?”
趁拽着安采沁袖子的空档,吴良辅背对着皇上,悄声说:“安贵人,咱家晚点再与皇上说说,今日一定去翊坤宫宫里看您。”
安采沁任由吴良辅拽着,脚上却如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
她面无表情,眼睛似无意地盯着顺治,但是那冷漠的眼神却带着血腥味。
眼前的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
前世易丞母亲去世后,他就变了。
再无甜言蜜语,她忍;冷暴力,她忍;晚归家,她忍。而让她最终做出离婚决定的,就是那晚看到他与老板女儿之间的暧昧。
明知被她看见了,他依旧不解释。
她舍命哭了三个昼夜才做出了离婚这个决定。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又再次上演。
安采沁早已为同样的戏码流干了眼泪,内心被撩起的火苗也瞬间冰封,带出一股寒气,让她禁不住想冷哼一声。
她本想硬气地转身就走,可是又改变了主意。
今世,这把火必须放出来不可。
这次,不连带烧死几个人她就白活两世了。
安采沁不理会吴良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解释。”
顺治本还镇定地与安采沁对视,听到这两个字,他眉头跳了跳,身子未动,却缓缓地挪开了视线。
阿格福晋气得站起身子,骂道:“安贵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你让谁解释?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话!”
“你闭嘴。”
安采沁轻描淡写地瞟了阿格福晋一眼,就像这三个字就是能赏给阿格福晋最大的恩赐了。
阿格福晋没想到安贵人在乾清宫竟然这么嚣张,而皇上却一点训斥她的意思都没有。
愤怒冲昏了理智,阿格福晋快步从台子上走下来,冲到安采沁跟前,抬手就甩了安采沁一巴掌。
随着脆脆的一声“啪”,安采沁的头歪向右边。她握起了拳头,脚上却仍然未动分毫。
还未等安采沁将头抬起,顺治已经一脸惊愕地站了起来,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阿格福晋的手,低吼道:“你干什么?”
阿格福晋痛呼一声,委屈地解释道:“皇上,臣妾再替您教训安贵人,皇上,您捏痛我了。”
顺治甩开阿格福晋,满眼痛惜,不自禁地要去摸安采沁的脸。
安采沁这才动了,条件反射似的后退了两步,像在躲什么脏东西。
稳住身形后,她还是那么冷冷地盯着顺治,淡淡地说:“解释。”
她此刻内心的所有怒火都化为一种执念。
前世的她就不信易丞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却是她亲眼所见。
只要易丞愿意解释,无论多离谱,她本都会接受,可是,易丞选择了沉默,振聋发聩的沉默。
这次,无论多烂的理由,多敷衍的说法,都可以。
她只需要一个解释,来让这件事情结束。
顺治眼周肌肉紧绷,脸颊因为用力而鼓起。他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有淡淡的几缕血丝。脸色也貌似因为睡眠不足而发沉。
“我。。。朕。。。”
安采沁闭上了眼睛。
说吧,你最终还是受不了诱惑,你最终还是决定不能为了一棵歪脖树而放弃整个树林。
说吧,说出来我就会放你走,说出来我们两世的缘分就此结束。
“朕,觉得你不适合在后宫做嫔妃。”
本还有些担心皇上态度的阿格福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安贵人终究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是要将安贵人打入冷宫的意思啊!
吴良辅也闻之一惊。
这句话对于嫔妃而言太重了。
安采沁从鼻孔冷哼一声,睁开了双眼。
灿若星辰的眼睛里没有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如深井般的寂静和黑暗。
“这狗屁嫔妃不当也罢。”
撂下一句话后,安采沁转身就要离去,却又想起了什么,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向阿格福晋。
随着一声惨叫,阿格福晋应声倒地。
安采沁再也不屑看任何人,不管身后传来的阿格福晋哭骂的声音,留下了一个干脆利落的瘦弱背影。
今世要是再为渣男掉一滴泪都算她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