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心海底针

    第二天,天还未亮,整个翊坤宫如临大敌。

    崔嬷嬷已经给安采沁换第五身衣裳了。

    这个太艳不行,怕太后觉得安采沁招瑶;那个太素,不行,怕太后觉得安采沁不够重视;这个款式太旧不行,怕太后觉得安采沁故意做作装乖;那个款式太新了也不行,万一压过其他嫔妃了又得罪加一等。

    安采沁心里也没底,就由着崔嬷嬷折腾。

    最后,终于选定了一套今年新制的淡绿色兰花刺绣的常服。首饰也就是简简单单的珍珠耳坠和一个太后赏赐的簪子。

    崔嬷嬷又拉着她左右前后仔细检查,确定没有什么纰漏。又端了一碗粥出来,让安采沁趁热喝了。

    按道理,晨昏定省后才能用膳,但不知道今天太后会不会狠狠罚她们,所以还是喝碗粥垫垫肚子的好。

    安采沁听话地咕噜喝了下去,整了整衣衫,就带着六儿和崔嬷嬷出门了。

    到了慈宁宫才发现,谨贵人、乌雅答应、乌苏常在和唐璟常在已经早早地候着了。

    安采沁默默地加入了这个受罚小分队。

    不一会,武贵人和陈答应也到了。

    昔日的“七星璀璨,璞玉相会”变成了七小只卖惨,谁比谁更惨。

    每个人都穿着得庄重且克制,就连一向嚣张的武贵人头上的步摇都只是普通品相的珊瑚翡翠而已。

    七人静静地立在慈宁宫门口,等着被召见。

    唐璟常在四周瞅了瞅,蹭到安贵人身边,面露担忧之色,轻声说:“安贵人,我昨日不辞而别,你没生气吧?我本打算今天去翊坤宫找你解释的。”

    安采沁碰了碰她的胳膊,安慰道:“没事,我都懂。”

    唐璟常在这才放下了心,挂上了甜甜的笑容,貌似一点也不焦虑一会要面对的狂风暴雨。

    唐璟常在又往安贵人身边蹭了蹭,低着头正想说些体己话,一位老太监走了出来,说太后宣见七位嫔妃。

    总算来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怎么得也比在这担惊受怕强。

    安采沁环视了一圈,傲然地挺着胸,率先走了进去。

    其他六位妃子小心翼翼地跟着。

    雄赳赳的气势只坚持了一分钟,在看见太后那严肃凝重的神情后瞬间土崩瓦解。

    安采沁只觉得腿发软,小心翼翼地躬身请安,头都不敢抬。

    太后许她们平身后就一直沉默着。

    整个殿内落针可闻。

    七个小媳妇也均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后端起茶杯抿了抿,缓缓开口道:“去乾清宫宴请嫔妃是谁的主意?”

    安采沁一个寒颤,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回太后,是,是臣妾的主意。”

    太后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谁给你的胆,敢去乾清宫设宴?”

    安采沁扑通一声跪下,扑倒在地:“臣妾知错了,还请太后赎罪。”

    未等太后处罚,安采沁听见身后扑通扑通跪倒一地。

    身侧传来了武贵人的声音:“回太后,设宴是我们七个人的主意,要罚您就一起罚吧。”

    安采沁吃惊地向后看去,发现谨贵人和唐璟常在她们都在磕头替她求情。

    安采沁感动地一塌糊涂。她还以为六个小姐妹以后都不敢跟她玩了。

    未等太后发话,前方又传来石熹妃温柔婉约的声音:“太后,安贵人她们在乾清宫设宴事先跟臣妾打过招呼的。臣妾见皇上也应许,就未阻拦。”

    还是得石熹妃。

    提醒太后这件事情她知晓,皇上也批准。所以几位妃子并未逾矩。

    巴尔福晋却冷笑道:“皇上是允许她们在乾清宫设宴,可是也允许她们吃醉了酒就胡言乱语么?臣妾听说——”

    石熹妃打断了巴尔福晋:“回太后,臣妾也听说那夜皇上格外尽兴。食欲大开,吃了许多烤肉。还额外开恩,赏了她们三瓶西洋葡萄酒呢。”

    阿格福晋插嘴道:“皇上向来宽容大度,对后宫嫔妃更是体贴入微。可是我们作为嫔妃,不能因为皇上的仁爱就为所欲为。臣妾以为,此风不可长。”

    石熹妃继续维护着:“阿格福晋所言极是。皇上对后宫向来宽厚,我们做嫔妃的也理应为皇上排忧解难才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们不易置喙,只能是在后宫做些小动作惹皇上一笑罢了。太后,臣妾反倒觉得,要重重地赏赐安贵人。”

    巴尔福晋将茶杯重重地放下,咬着牙说:“本宫倒是从没看出来,石熹妃这颠倒黑白的能力竟如此炉火纯青。明明是安贵人她们不懂礼数,竟然在皇上召见大臣的地方设宴,不知检点地醉了酒,还直呼皇上名讳,此等大逆不道,如何能不罚?”

    石熹妃还要争辩,太后抬起了手,制止道:“吵什么吵?哀家什么时候说要罚安贵人了?”

    安采沁直呼冤枉:“太后,请从轻发落,臣妾知错了。”

    直到众人向她投来诧异的眼神,她才反应过来。

    什么?刚刚太后说的是什么?

    安采沁直起了腰,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惊讶:“太后,您刚说,不罚我?”

    太后脸上的冰霜化开了,微笑地看着安采沁:“皇上已经几个月不来后宫了,你就直接把后宫搬去了他的乾清宫。如此为皇上费心尽力,别出心裁,何罪之有?”

    短短几句话在脑瓜里转了好几圈,安采沁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太后所言极是!太后英明,明察秋毫。臣妾确实是这么想的啊。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啊,太后~”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神情大不悦的阿格福晋和端顺福晋:“你们也别不服气。你们要是能多学学安贵人,哀家也不用操这么多心。皇上不来找你们,你们就不知道去找皇上么?哀家听说,安贵人在御花园主动要求侍寝,皇上当下就准了。没过几天,安贵人就拉着六位嫔妃,将宴席摆在了皇上眼皮子底下。皇上不也高高兴兴地一起吃一起玩了么?巴尔福晋有身孕就算了,你们几个,整天端着架子,一脸愁容,哀家看了都觉得晦气,更何况皇上呢?”

    本来是打算看好戏的,没成想却被太后狠狠地批了一顿,阿格福晋和端顺福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满眼的怨怼却不敢吱声,只能深深地埋着头隐藏脸上的情绪。

    太后又扭头瞅了佟妃和巴尔福晋一眼,斥责着:“阿格和格格自有奶妈照顾,你们两个也应该多放些心思在皇上身上才是。”

    巴尔福晋和佟妃低头答应着。

    太后端起了茶杯,吹了吹,喝了口,润了润嗓子。

    她不看向任何人,语调却越来越高:“哀家知道有些人把这事隐蔽地捅出来,是为了看笑话,但却忘了自己身为嫔妃的本分。自从大清立国,有哪个皇帝连着三个月不着后宫的?你们不觉得羞愧么?”

    太后是真的发怒了。

    这些嫔妃,连自己的夫君都看不住,不以为耻,还竟然天天想着如何内斗。

    但凡她们每个人都跟安贵人一样换花样地想着办法惹皇上高兴,那她用得着一把年纪了还为皇家子嗣担忧么?

    每一位嫔妃都听出了太后语气中的怒火,吓得集体跪倒在地。

    “太后息怒。”

    “臣妾知错了。”

    “太后请责罚。”

    各种请罪的声音此起彼伏。

    太后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苏麻喇姑赶紧上前替太后揉着肩膀。

    “安贵人你起身吧。”

    太后只免了安采沁,却任由其他人继续跪着。

    安采沁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正踌躇地半跪半站着,一声“皇上驾到”解救了她的尴尬。

    安采沁又顺势跪了下去。

    吴良辅的话音未落,顺治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瞅着这跪了一地的嫔妃,诧异地问道:“皇额娘,这是怎么了?”

    看到皇帝,太后神色有所缓和。

    “还不是为了安贵人在乾清宫宴请嫔妃的事情。”

    顺治急忙上前解释道:“儿臣特来向皇额娘解释此事。儿臣那几日正觉无聊,安贵人想在乾清宫宴请后宫,儿臣觉得有趣,就准了。这事跟安贵人无关,还请皇额娘息怒。”

    太后深深地看了顺治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哀家什么时候说过安贵人做错了?”

    “嗯?”顺治也如刚开始的安采沁一样,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贵人做的对,嫔妃就该事事以皇帝的喜怒哀乐为先。哀家是气其他不争气的妃子。她们但凡有安贵人这侍奉皇帝的心,皇帝你也不会三个月都不招嫔妃侍寝。”

    原来如此。

    顺治一早听闻太后召见安采沁,以为是要罚她,下了早朝急急地就赶了来。

    没想到,太后的想法竟然如此与众不同,别树一帜。

    细想也对。

    太后最看重的无非是皇家子嗣绵延和后宫的和睦相处。

    皇上都不招嫔妃侍寝,何来的子嗣绵延?

    有嫔妃想尽办法侍奉皇上,竟然还有人暗地使坏,破坏一团和气的嫔妃感情。

    哪像安贵人。自己不但努力,还拉着六个嫔妃一起努力。如此一颗赤诚之心向着皇上,如此顾大局的嫔妃,太后岂有不撑腰之理?

    得知安采沁并无危险,顺治松了一口气。

    因太后谈及侍寝之事,他有点尴尬,胡乱编道:“皇额娘没恼就好,儿臣就放心了。那个啥,儿臣还有些奏折要批,就不久留了。皇额娘您注意身体。”

    说完,也不理一地的嫔妃,转身就要溜。

    “慢着。”好不容易抓到皇帝,太后岂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

    “皇帝答应哀家的立后之事,还要拖到几时?”

    听到“立后”两个字,佟妃、巴尔福晋、阿格福晋和端顺福晋的耳朵均竖了起来。

    顺治的脸色却沉了下去。

    “儿臣会有打算。”

    太后今日像铁定了心要跟皇帝将事情挑明:“皇帝若是觉得难以抉择,那哀家就替皇帝选了。”

    顺治沉吟片刻,回道:“皇额娘再给儿臣一些时间。”

    太后盯着顺治:“好。一个月内,皇帝再不决定,这事哀家就拿了。”

    顺治不言语,垂眸又要走。

    “慢着。”太后又拦道,“上次哀家提议将安贵人升为福晋,皇帝就未许,今日总该准了吧?”

    顺治看都不看安采沁,断然回绝道:“此事也日后再议。”

    说完,再不给太后拦他的机会,快步走出了慈宁宫。

    太后看着顺治的背影陷入沉思。

    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从小带大的儿子了。

    如若他对安贵人高看一眼,为何却迟迟不愿给她封赏?

    如若他心中厌恶安贵人,又为何三番五次地待安贵人与他人不同?

    皇帝心中到底是什么打算?

    安采沁也盯着顺治的背影,默然不语。

    顺治貌似是以为她要受罚,所以匆匆赶来替她解围的。可他从头到尾都未看她一眼,又好像毫不在意她的处境。

    顺治从昨日起就表现得很奇怪。

    他究竟心里在想什么?

新书推荐: 我就是打不赢复活赛,怎样? 我靠抽卡运营工作室 【猎人】身为玩家的我该怎么办 和最强分手后灵魂互换了 原乙合集 庆余年:四方城 地球人但小狗饭制作大师[兽世] 纨绔剑灵勿撩老板 天塌了有风长赢顶着[女尊] 带着破瓦房去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