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无极老祖凭一己之力建立云涧宗，千年过去，已到古稀之年，苍苍两鬓经过岁月的风化已然花白，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朽木般肃然危坐，不苟言笑，只那双眼睛还亮得惊人。

    掌门岳远舟琢磨不透老祖的想法，不敢妄自揣度。

    十五年前，老祖不知何处捡回一个婴孩，尽管婴孩修炼资质平平，老祖还是打破先例，纳婴孩于门下，取名桃宁宁。

    无极老祖将桃宁宁托付给掌门岳远舟抚养，留下一些功法传承后向外宣布闭关，没想到此次云涧宗开山收徒，老祖居然提前出关，岳远舟认为老祖一定有他的用意。

    此次云涧宗开山收徒，霜钰自然要随师尊来传法堂，现在的霜钰早已不是霜钰，她镇定地站在无极老祖身后，师尊出关时召见过她与桃宁宁，告诉过她们今日收徒一事，桃宁宁满心欢喜，霜钰表现得与平常无异，心里却在打鼓。

    师尊是合体期巅峰强者，她只有百年元婴期修为，这点修为在师尊眼里，大概和蚂蚁没什么区别，要是师尊发现他的徒弟换人了，会不会一巴掌把她拍死？

    这也不能怪她，按照剧情来讲，霜钰也算不上是个好徒弟，早晚都得被一巴掌拍死。

    从无极老祖身后看向殿内，传法堂的四周让她陌生又熟悉，那些留在心灵深处的记忆开始浮起，重叠，再现。

    霜钰生在寻常百姓家，体质特殊，性格孤僻，她的双亲将她送到云涧阁门口便不见踪影。

    当年正是在这大殿上，年仅八岁的她和数十名少年站在一起，在无数道陌生目光的注视下，师尊只收了她一人为徒。

    师尊待她极好，将她领回无道峰上悉心教导，授她传承，她学的很快，等她长大了一些，师尊就离开了宗门，云游四海，不知踪迹。

    春去冬来，无冬无夏，无道峰上总有一个瘦小的身影独自修炼，她的性子愈加缄默寡言，就算遇到瓶颈，也都自己解决，不去请教任何人，直到有一天师尊抱着一婴孩回来，说是她的师妹。

    她的师妹由掌门抚养长大，天真烂漫，乖巧懂事，明明资质普通，却有长辈疼爱，有同门照顾，那时候她才明白，即便自己再努力，人与人也终究是不同的。

    等等等等！她怎会一下子想到这么多过去？

    霜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将脑子里复杂的心绪甩出去。

    她再次看向下方卓然而立的少年，少年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身材高挑匀称，肤如白玉，眉如墨画，薄薄的唇色如朱丹，墨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静默的黑眸神色很淡，带着一股世家子弟独有的矜贵气质。

    呵呵呵呵，除了男主还能有谁？

    清逸绝尘，遗世独立，妥妥符合男主出身修仙世家这个设定，当然还有男主＞男二论，男主永远比男二早一步，就好比这次云涧宗入门考核，男主第一个打破幻境传送到大殿。

    清冷的视线从男主脸上移开，霜钰看向原主痴恋的对象寂枫，寂枫还穿着初次相遇时穿的那件黑色布衣，虽是寻常衣衫，可却洗的泛白，显得整个人干净沉稳，主角年纪都还小，两人站在一起，身长一般高，气质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场收徒大典，传法堂内相继传送至十七名通过仙门考核的入门弟子，直到云涧阁的三位白袍长老携弟子传送到大殿内，石板上的纹路才彻底暗淡消失。

    白袍长老三具身体融为一体，三步合一，残影重重，几步踏出，身子已稳坐殿上方一直空着的座椅上，随他传回来的弟子走上台阶，径直到大殿上方，毕恭毕敬呈给岳远舟一捆卷册，岳远舟接过卷册，那弟子便退到一旁，回到白袍长老落座的地方。

    往年开山收徒都是岳远舟主持，今日老祖在此，岳远舟不敢擅自做决定，他将卷轴递给无极老祖过目，老祖打开卷册，像是看了又好像没看，合上卷册还给岳远舟，起身面向大殿，气场压人：“老朽提前结束闭关，确实是为收徒一事，今日老朽看中了两人，诸位长老可有异议？”

    无极老祖百年来座下只有两名弟子，按照辈份来讲，也应当是老祖在先，在座的长老纷纷起身，点头表示：“老祖既然已有选中的弟子，吾等当然是没有异议。”

    底下弟子不明所以，不过在他们看来，老者的辈分似乎很高，寂枫小心翼翼抬头看向上方，老者虽垂垂老矣，双目却傲视苍穹，一身仙风道骨，这就是桃宁宁的师尊。

    老祖目光锐利地睥睨下方，威严中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使人不敢冒犯，他开口的声音如洪钟一样雄浑有力：“陆宴白，寂枫。”

    即使听到自己的名字，神清骨秀的白衣少年也未显半分慌张，他走到前方，向无极老祖行礼，回道：“弟子陆宴白。”

    寂枫同样走到大殿前，压下心绪，行了个礼：“弟子寂枫。”

    无极老祖缓缓审视二人，头颅微微仰起，沉声问道：“你们二人可愿拜本尊为师？”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两名少年身上，陆宴白拉过衣摆，恭敬地在大殿上跪下：“弟子陆宴白，拜见师尊！”

    寂枫先是愣了一瞬，接着毫不犹豫地恭敬跪地：“弟子寂枫拜见师尊！”

    无极老祖眸色深沉地盯着下方那名埋着头的黑衣少年，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都起来，你们二人过来这边。”

    寂枫起身默默走上台阶，他抬眸望向上方，桃宁宁也在看向这处，她旁边还有一人，寂枫早就注意到了，寂枫短暂地瞟了一眼，那人眸中是一片清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之意。

    而他有一种错觉，那个人好像从头到尾都一直盯着他。

    . . .

    无极老祖双手负于身后，待二人来到跟前，老祖肃声对陆远舟道：“远舟，接下来的事情就都交由你了。”

    岳远舟赶紧站起，心中感慨：“师兄放心，你我之间何必多言，我既为云涧宗掌门，宗门的事便是我的事。”

    无极抬手搭在岳远舟的肩上，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岳远舟心领神会。

    轻风拂面，弹指之间，大殿上方已没了无极师徒的身影。

    寂枫只觉踏空之感，移步换景，下一息已然出现在后山。

    云涧宗后山有一片池塘，月光的照射下，水面泛起点点白光，池边有一棵古老的垂柳，柳条倒影于水中，随风摇晃。

    无极老祖立于柳下，负手背对弟子：“子钰，子宁。”

    霜钰和桃宁宁走向前去，恭敬道：“师尊，弟子在。”

    老祖转过身子，语气不似先前那般严肃：“从今日起，他们便是师弟，你们二人先带他们去歇息，明日再来见为师。”

    桃宁宁拍着胸脯保证：“师尊放心，宁宁一定会尽师姐的职责。”

    霜钰低头拱手，回应道：“知道了师尊。”

    无极看向两名少年，平静收回了视线，挥动衣袖，身影瞬间消失。

    霜钰抬头望向远处天穹，顶峰云遮雾绕，若隐若现，师尊已然走远，霜钰松了口气，师尊好像还没有怀疑她。

    师尊走后，桃宁宁正准备带师弟去歇息，转身时被霜钰偷偷拉住了衣袖，茫然地回头：“？”

    霜钰压低声音：“师妹，我有话对你说。”

    “师姐，你说。”

    “我希望你答应我，当初凌霄城除魔的事，不要和寂师弟讲，也不要提到我。”

    桃宁宁心中疑惑，不解道：“咦？师姐，那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吗？魔物早就消失了，为何不能对寂师弟讲呢？”

    霜钰垂下眼帘，安静几秒，朱唇轻启：“师妹知道的，我向来不愿与人有过多瓜葛，也不想让师弟觉得欠我人情，你就当忘了那件事。”

    桃宁宁迟疑了一会儿，她虽是霜钰的师妹，但很多东西都是掌门师叔和师姐教的，她遇到问题也总是跑去问霜钰，霜钰平时冷冷淡淡的，可她觉得师姐内心并不是这样，师姐从来没有拜托过她什么事情，要是师姐因此事为难的话，那她就保守这个秘密吧。

    桃宁宁抿唇，莞尔一笑：“我答应你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