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刘荣国讪讪而归,陈知青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

    陈知青是城里人,像自己这样的,在陈知青眼中,算不得什么的。可是近日能听到的话里头,陈知青也没有从前那样遥不可及了。

    他妈都不赞成这件事,在她妈看来,知青没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是狐媚子。这话倒不是跟刘荣国说的,但也差不多那样个意思。觉得她们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什么事情这些知青都是干不好的。

    讨个知青媳妇回来,能有什么好事,那不就是讨了个老爷回家伺候着。

    那不是讨媳妇,那是讨不自在。

    城里头的媳妇,能安分么。

    当妈的是这样想的,却管不了自己的儿子,心都被人勾走了。好在那个陈知青不是他们大队的,不然啊,她是管不了自己儿子的,眼巴巴的样子,早就替人把活都做了。

    年轻人是这样的,谁也年轻过,可真想到自家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当妈的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对没怎么接触过的陈知青也有了意见。

    因着儿子喜欢知青的事,别人提起知青的时候,林多慈也听了听。

    原来别人的意见,有跟她天壤之别的。

    讨知青当老婆,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这事林多慈知道,确实蛮多人都这样想的,知青是文化人、城里人,是干部、工人的女儿,讨到一个知青媳妇,确实有面子。但这在林多慈看来,都是面上光,实际上的好处却是没有的。

    那些知青,她也是知道,这个病那个病的,工分也就那么点。

    哪里是能过日子,哪里是能生孩子的?

    林多慈的顾虑,在那些觉得知青好的人口中,那是完全不存在。他们拿着那嫁给社员的知青做讨论,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啥都会,现在不也是家里的什么活都干。

    都是人,活只要教,都是能够上手的。

    再说了乡下讨老婆是要彩礼的,娶个知青,都不用彩礼。

    人家知青没有这陈规陋习,就是干干净净娶个媳妇回家,什么都不用拿出去的。

    不会做饭?

    教。

    不会洗衣服?

    多洗洗就会了。

    那谁谁谁讨的知青媳妇,现在养猪养鸡都是一个能手。

    娇气的知青,嫁给他们乡下汉子,也能成为贤妻良母。

    林多慈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这样么?

    陈柚家里的情况,在半亩大队也传开的,半亩大队的学生也是去井塘大队建的初中念书的。之前陈柚往半亩大队跑,挺多人都知道这个代课老师。

    重组家庭,对陈柚来说或许不是个好事。

    但是这也意味着,陈柚要是嫁给社员,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这一嫁过来,陈柚就是没有娘家的人。

    林多慈跟丈夫说起这件事,刘克明叹气,他事情都办了,妻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妻子说知青差,他一直不觉得差到哪里去,陈柚的条件是不差的,队里代课老师的机会没有,要是陈柚成了他的儿媳妇,公社里的初中,陈柚也去得了。

    围着炉灶打转?

    这事还是算了,在公社里当老师比围着炉灶打转要体面多。

    刘克明看准的儿媳妇其实不是陈柚,但儿子喜欢,他也没有多少意见。眼见着陈柚成了队里的代课老师,刘克明要是让这事真定下来,他儿子跟陈知青也就没有多少戏。

    也就事情发生得早,要是陈柚已经当了一个学期的代课老师,他刘克明也没多少办法的,就算有这个本事,也要麻烦许多。

    在陈知青只当了一个月的代课老师时,换人,根本不用费什么功夫。

    刘克明在妻子这里找到了优越感,作为村里的书记,在队里是半脱产的状态,干得是脑力活。那些打算,刘克明没有说给妻子听,是以为她看到了就能懂,没想到她听到别人的点播,都不算完全明白怎样一回事。

    有了这样一个蠢媳妇,刘克明更在心里头对自己的做法满意。讨媳妇还是要讨脑袋聪明一点的,不然都没什么话说。

    脑子里就只能装着那么一点事,一点也没有远见卓识,一个落后还不学习的农村妇女。

    在知道儿子对陈知青有意思后,刘克明就把陈柚的工作给换了。要是不知道陈柚家里那么点事,刘克明也没有那么迅速,多少还得衡量一下。

    但是知道陈柚是重组家庭的,刘克明半丁点没犹豫。

    他知道,儿子要是讨到陈知青当老婆,陈知青就完全为他们刘家想,不会去想沪市的那个家。

    要是真跟沪市有联系,占便宜的也只会是刘家,而不会像一些败家娘们,把夫家的东西往娘家搬。

    听了丈夫的打算,林多慈连连称赞,她男人可真厉害,能想到这样多,她跟他比真的是差远。

    “儿子喜欢就随他,这个年纪越是不让他赶什么他越想做什么,荣国也不是配不上她。这事你别说出去,别人挑不出错来。”

    刘克明认同妻子对自己的夸赞,又说了些话叮嘱妻子,“别只看到那么点事,陈知青没当上代课老师,不是能力不成,是运气不好,有别的人比她合适。她有了这样的经验,到时候公社里推代课老师,陈知青是有优势的。陈知青是高中生,她完全可以教初中。”

    林多慈连连称是,因着丈夫的性格,女人挺喜欢有学问的人。虽然说过女知青是狐媚子的话,但对高中生,林多慈是羡慕的。

    说陈知青是狐媚子,也是因为觉得陈知青不能给家里带来什么好处,真娶了林知青那就有坐吃山空之感。

    但是现在她发现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

    “那是我们家荣国,在队里都是排得上号的聪明、能干。”

    “不过这事能成不?”

    刘克明心里也没底,那陈知青之前日子过得也不算糟,能因为这点事嫁给泥腿子?虽然心里不承认,但刘克明也知道跟沪市人比起来,他这个村支书也就个泥腿子。

    男人随意道:“这里又不是沪市。”

    林多慈高兴了,有个高中生城里儿媳,她心里美啊,听男人那意思,这未来儿媳还能去公社当老师,是能吃国家饭的。

    生产队长林明德是向大队学校推荐陈柚的人,陈柚丢掉工作的事,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下不下面子的事,而是这是不地道。

    换掉陈柚工作的,也是个知青,不是社员。陈柚已经在大队学校里教了一个月的书,人说换就换掉,根本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林明德是没有什么权利的,他是第四队的队长不错,却也只是生产队队长,不是井塘大队的队长,事情已经发生,他更没有什么话语权。

    林明德也不会因为跟自己利益不想干的事,去据理力争什么,只是真对上陈柚,林明德还是有些心虚的。

    陈柚没有注意到绕道而行的林明德,她不是真的社员,被替换的事、过来问陈柚的人并不算多,即使村里头已经传遍。

    对于每日过着差不多日子的井塘大队的社员来说,队里初中老师换人的事,算是新鲜事,不能热聊一个月也能谈上半个月。

    连着几日陈柚都是人群的焦点。

    这也不是没有好处,就说陈柚家里的鸡,不担心被人偷走。

    作为井塘大队的名人,她家里养了几只鸡,几只公几只母都被人津津乐道。

    这对陈柚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

    从前她家中到底几只鸡的事,肯定是不被村里人知道的。她杀公鸡的频率,远高于其他社员。

    没了队里代课老师的工作,陈柚也不是闲得没事,一个月的教学结束,正好赶上春播春种。

    还没有到真的忙碌插秧的时候,队里能挣的公分不多,但知青楼还在建设,有得陈柚这些知青忙的。

    专业的事情,他们不是搞建设的倒也不太会,但是体力上的活,知青们还是能够使上劲的。

    新知青到公社的那天,陈柚正在量木材。

    在知青楼建成之前,知青们还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住。

    但大队里的知青要比之前相处更多。

    本就陈柚一个知青的四队,这一回更是来了三个知青,都住到大队长家里去了。

    这之前还有人提议他们住到顾炎夏家中去,顾炎夏去当兵,老瘸子人走了,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但这样的话被否决了,顾炎夏是去当兵,不是人没了。

    四队新来的那三个知青,都去大队长家住着,暂时住着。

    回来个知青、新来个知青……都是劳动力。

    “也不知道插秧的时候,那些新来的知青会怎么样。”

    社员还碰到过晕过去的知青,麦苗韭菜都不分的知青,没见识过蚂蟥。水田里的蚂蟥吸人血,滑不溜秋的泥鳅,也可以要吓掉知青的魂。

    有的看起来很斯文的人,尖叫到破嗓子。

    蚂蟥的事肯定有人跟知青们说过,这吃米饭的南方,肯定要种水稻,这些学生不知道稻田里有蚂蟥,他们的父母亲戚不会不知道。

    “肯定要出洋相。”

    “那都不用讲的,就是不知道是晕过去还是怎么样?”

    新来的知青下地插秧,都能算得上生产队里的“趣事”。但也算不上真正的趣事,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真的因为身体不好,永远回不了乡的人。

    新来的知青,分散了社员们放在陈柚身上的注意力。

    就算公社每年都有新的知青来,社员们对新来的知青依然会有好奇。嘴上说着知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每一年最在意来了几个新知青的还是他们。

    白皙靓丽的女知青,斯文俊秀的男知青。

    这些知青,是一些乡下年轻人向往的对象,他们跟大队里的,跟公社里的都不一样。就算是见多了知青,那知青还是要比年龄相近的社员要少。对于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年轻人来说,说话好听有文化的男知青,长相白皙手指细腻的女知青,是要比身边的人要好。

    其实下乡的男女知青,年纪也都不算大,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发育的时候。

    刚刚脱离学校,就来到了乡下。

    新来的知青的第三天是每个月都要开的学习大会,一行人去公社里头开会。

    知青代表、社员代表、领导等都要轮流上台说话,学习、批判。

    刘荣国知道了更多与陈柚有关的事,说出事情的是一个女知青,跟陈柚一样是沪市来的,还算是邻居。

    最初的话是什么模样,刘荣国不清楚,传到刘荣国这里,是陈柚的亲妈都不在意陈柚。

    刘荣国有些心疼陈柚,他也信了这话,但跟上次一样,他的心里是有雀跃的。

    那种能够离陈柚更进一步的雀跃,他不是因为陈柚的家庭才喜欢陈柚的,他刘荣国喜欢的是陈柚这个人。

    想起这样一个人,他的心里头就是满满的。

    光是看着她,哪怕是念着她,他的开心就会到来。

    以前,他清楚知青会离开,他们早晚会回城的。可是知道陈柚是重组家庭的女儿后,刘荣国就想起来也不是所有的知青都会回乡。

    不是没有知青农民结合的前例。

    况且,他的出身也不算糟糕,他的父亲是大队书记。陈柚的父母对她不好,那么她留在乡下也不是不行……他可以对她好的。

    他会对她好的。

    会这样想,是因为,刘荣国还听说了,报纸上有报道女知青跟农民结合的事。能够到了报纸上,被当成好的典型,那……女知青跟农民也不是完全不配。

    这话刘荣国没有给别人说,他是无意间听到别的知青说出来的,说这话的女知青并不想让别的人知道这样一回事。

    井塘大队新的初中老师,并没有很高的觉悟。

    别人口中更好相处的南市知青,明明是很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人的。

    公社的的学习会结束,新知青也开始劳作,没两天就有知青生了病。

    生病的知青有男有女。

    这样的事,社员也算是习惯。

    虽不说年年有新知青,但城里的娃子就是要比乡里长的娇气。

    干活不够利落不说,身体也没有乡下年轻人强健。

    别说是刚来的生病,有的知青来的头一年,基本是三天两头生病,到了年底还欠着生产队的钱。

    这样的农活对陈柚来说,没有多少难度。

    周日这日,陈柚跟别的知青一块儿去公社。

    这事她前一天就跟人商量过,所以几个人早早就出门。从前一个人在四队的陈柚还挺独来独往的,倒不是说知青们有什么隔阂,而是相对的也没有那么亲密。

    知青们关系的亲近程度,跟居住的距离有关。

    一个小队的知青,相处总是要比不同小队的多。

    “陈柚。”

    同行的人突然换了个语气,陈柚捕捉到不对劲,两个人本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陈柚下意识想跳过去,可对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最近队里有跟你有关的传闻。”

    她回乡是晚的,回来的时候赶上新来的知青们开始劳作,几乎是同时的,她就听说了一个大新闻。

    跟陈柚有关的。

    陈柚的情况跟他们以为的都不一样,陈柚的家里人根本不在意陈柚。

    这话一个个都传得像模像样,这会儿这样好的机会,让她把话憋在心里,可太难了: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之前不回家是家里头没给你寄钱?”

    重组家庭的事,已经是被确认的,隔壁大队的都晓得了。

    但是陈柚家里头不重视陈柚的事……

    要是不重视,陈柚脚上穿着的可是回力鞋。

    可是要说重视,其他人为什么会这样说?

    新来的知青里头有沪市来的,才来不久就说了陈柚家里的事。

    “你是听谁说的,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陈柚简直是明知故问,她自然知道这话是新来的知青说出来的。

    说出认识她,说她来自重组家庭或许只是为了证明认识。

    但传出来“陈柚不回家是因为家里不寄钱”,就不是什么无意。

    说出这样的话,至少对她是有些恶意的。

    “我就是不知道这是怎么传出来的,明明知道你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陈柚心中并不平静,她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她对遥远的母亲,又心死了一次。

    几乎都不用问对方是不是说过那些话,也晓得真的是母亲说出口的。

    可是陈柚还是写了信问,母亲是不是在跟他人的争执中,说出口那些话来。

    是不是将邮单拿出来在家属楼里“自证清白?”

    陈柚在等一封回信。

    写给郭春雅的信中,陈柚将流言可能造成的影响说得一清二楚,并且将解决办法也摆在“应该愧疚”的母亲面前。

    母亲完全可以通过寄邮裹来打消流言。

    在女儿的一生,跟不确定的名声中,母亲会选择什么?

    如果不将方法写出来,答案或许是不确定的。

    但是陈柚在那封信中写出利害关系、写出解决办法。

    她以为那能给她带来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仅仅是在等一封信,还在等一个寄款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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