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7

    096

    将谭舒派出来的是陈谦润,自是经过钟凝雪同意,可谭舒随行北上,除了打仗,最为要紧的是保护郡主钟凝雪,教他上战场打原真,他前仆后继、肝脑涂地,可钟凝雪的性命,于情于理,同等重要,理是那本就是他担的责任,情则要对得起钟侯爷生前的嘱托。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谭舒道,“且单就我一个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回到营中,不留下任何踪迹,我还是能做来的。”

    凌霄不同意,他道:“在不知王爷和王妃将我们派出究为何意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谭舒曾是钟侯爷手下副将,同敌方怎样难缠、令人费解的场面都见过,不是头脑简单只会动武的莽夫,他不避讳凌霄,说道:“王爷和王妃将我们三个派出,是为调离,不许我们插手襄城事宜,追究原因,最可能的一个是不信任,怕泄露军机。”

    他看了看凌霄,又看了看文书礼,才道:“无论从哪里论,我都是最可能被怀疑的那个。”

    凌霄坦坦荡荡地承认,道:“王爷和王妃并未解释一言一语,只自己想,定是将一切有可能的全都想过,不光谭将军,我和文书礼,说不定也在王爷和王妃怀疑之列。”

    “既然怀疑,那便要证明并非三心二意,倘若对襄城不管不顾,不就正应了做贼心虚,不敢当面同王爷和王妃对质么?”谭舒道。

    他当真思路清奇,颇具钟凝雪传授之风,凌霄一时不知从哪里找不对,听起来仿佛无懈可击,可道理终究是强行拼凑来的道理。

    这时,文书礼说话了,他道:“自证最好的方式是听话,事后再证,否则王爷和王妃本没怀疑你,岂不是误了大事。”

    “倘若不怀疑,那回去便更是对的,无论何时,多一个人总比少一个要好,哪怕用不上我,我再回来,或者是充当空气,同我待在这里,不是一样的么?”

    谭舒这番话听起来头头是道,可禁不起仔细听,凌霄怀疑谭舒的脑子坏掉了,否则怎会讲出这般形同儿戏的话来。

    可他拦不住谭舒,讲道理讲不通,能使的法子就只有强制将人捆住了,先不说他没这个权力命人将谭舒困住,单是谭舒那个武力值,找来一千人都不见得制服得了他,一千人对一个,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内乱么?

    这令一下,倘若传到襄城陈谦润那里去,谭舒会怎样凌霄不知道,他的脑袋准是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掉的。

    归根结底,何是大局,听还是不听,凌霄拿不准,他若知道正确的该怎样做,就是脑袋真的掉了,能将谭舒拦下,不误大事,死又何妨?

    而文书礼听过谭舒的话后,倒是将凌霄拦下了,他道:“谭将军该是担心郡主的安危,回襄城看一趟去,只要不闹出动静来,应是无妨。”

    凌霄不经察觉地皱了皱眉,他自是无话可说了,即使他现在绞尽脑汁地想出来一些令谭舒无法反驳、不得不听的话,说服了谭舒,谭舒也是随心所欲、说走就走,他想办的事,谁能拦得住他?

    文书礼当谭舒面那样说,待谭舒离开军账后,又是一套说辞,他颇为严肃地与凌霄说道:“谭舒的脑子比你的好使,比我们的都好使,他这么办定有他的道理,他不愿,或是不能同我们讲罢了,如此执拗,只为了将来万一他做的不对,过错是他自己的,与我们无关。”

    凌霄板着一张脸,道:“头两句可以不用说。”

    文书礼认真跟他解释,道:“我单指这一件事,他比我们想的周全,否则他不会硬要出头,讲出来这么一番漏洞百出、怕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来。”

    凌霄也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回去襄城。”

    文书礼却道:“或许我们想多了。”

    “想多了……”凌霄道,“难不成他只是为了离开,并不是要去襄城么……”

    那日夜里,谭舒当真离开了秦臻的大营,甚至煞有介事地留下一封信,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同时也将罪责全都归到自己身上。

    碰巧被当值士兵撞见,自是不敢将他留下,于是拿着信,火速敲开了凌霄和文书礼军账的大门,将信呈上,等待指令。

    凌霄和文书礼看完信,相视而坐,沉默片刻,一同起身,异口同声道:“去拦谭舒……”

    谭舒得拦,但不能现在拦,且真的派了人去,也是走个过场,他若真想走,得派大部队才能硬将他拦住,看在外人眼里,这不是起内讧没事硬是找事么?

    而通信,凌霄也是慎之又慎,纠结许久后,决定暂不与襄城联系,于是他和文书礼变得无所事事起来,虽无事可做,却是坐立不安。

    一面是襄城,一面是秦臻和安乐公主,哪一方都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坐着瞎操心、胡思乱想,派去将谭舒请回军营的三队人,在外找了两天两夜,均是连谭舒的影子都没找见,襄城那边也无谭舒的消息,于是二人又添了件烦恼事,那日放谭舒走,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

    安林小镇的风到与原真和谈那日,终于停了,又十分难得等来了个大晴天,原真对这次和谈相当重视,开谈前两日,就派了两队人顶着大风到安林送上厚礼,以示诚意。

    负责此次和谈事宜的谢云鹤命人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并将他的话当面带给原真:和谈还没个结果,原将军就上赶着东挑西捡地挑来半个国库,是怕和谈结束要将整个北晋的疆土都送来,一时送不完么?

    只是北晋的兵办完了正事,回程路上便偷起懒来,还没进北晋的地界,就被谢云鹤派去的人追上了,于是那队人来时顶着南风,走时换了风向,又顶着北风,将那厚礼原封不动地抬回了北晋,纯纯白走一趟,还因谢云鹤那句话,原真大发雷霆,差些当场将那厚礼往他们身上砸去。

    原真不敢砸,这回要跟他谈的是谢云鹤,一个眼里仿佛看不上任何人、与钟凝雪讽刺人的本事不相上下的谢云鹤,原真自觉从他那里谈不来好处,可去还是要去的,否则岂不是给了谢云鹤立刻出兵打北晋的理由。

    既要去,还是要带上礼,砸了就又要从国库中东挑西捡地去找了——自开战来,断了掠夺的路子,北晋当下的日子过得是极为艰苦,前些日子给东亭送的礼就搬去了大半国库,容不得他再砸了。

    原真尚未到安林时,谢云鹤和卫凡二人交谈,谢云鹤与他坦诚:“原真和东亭沆瀣一气,正是这即将开战的当紧时候,原真定会事事都听东亭的,以免东亭对他放任不管。”

    谢云鹤担心的不是贺兰俊,是贺兰艺,卫凡点头道:“倘若原真有贺兰艺亲自来教,我们想不到他会说出来怎样意料之外的话。”

    这场和谈中,原真的态度果然出乎他们的意料。谢云鹤向来不喜与人客套寒暄,对着的又是原真这等脸皮要比城墙厚的人,谢云鹤不急不缓地讲完条件,便慢条斯理地喝起茶来,等原真的回答。

    急性子原真竟然一改常态、应付自如,正事不提,无关痛痒的废话问了一大堆,谢云鹤虽也回复,心里却不想再与他费时间周旋了——他听原真说话,听得想吐。

    谢云鹤直接问他:“贺兰艺都是怎样教你的,原将军不妨一次性全都讲了吧,以免耽误原将军前去东亭同贺兰艺谋谈的时间。”

    原真竟也不急,甚至笑了笑,低头喝一口茶水,才道:“谢将军自认为对贺兰艺了如指掌,可这次却令谢将军失望了。”

    “此时贺兰艺并不在东亭,”原真挑衅似的,虽是面目带着笑意,却满含嘲讽之意,“也不在北晋。”

    “在大楚。”谢云鹤面无波动。

    原真顿住了,道:“谢将军竟然知道么?”

    谢云鹤却道:“我不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原真疑惑:“我何时告诉你了?”

    “既不在东亭,也不在北晋,”谢云鹤道,“那不就是在大楚么?”

    周遭传来一阵低笑声,有大楚的,也有北晋的,原真的脸更是僵硬了。

    “可我也要提醒原将军一句,贺兰艺一个人顶你十个原真,”谢云鹤接着道,“原将军不要被他反过来算计了才好。”

    原真斩钉截铁道:“不会。”

    “倘若我是贺兰艺,知道你今日来和谈,断然不会轻易将我的行踪告知与你,尤其是在大楚的地界,”谢云鹤道,“贺兰艺没告诉过你,手中没有足够的条件,不要轻易口出狂言地向人挑衅么?”

    卫凡在这时也慢悠悠地来了一句,道:“贺兰艺此时在大楚,正是我们期盼的,也是秦臻期盼的,可假使他不在,令我们白忙活一场,虚假情报是从你这里得来的,那算账自然也要来原将军这里来算,如此一来,原将军是两头不讨好呀。”

    正当原真要开口反驳时,卫凡又道:“我也要告诉原将军一个机密,此时谭舒,不在襄城。”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