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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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舒一有来信,立刻向我禀告。”陈靖道。

    这是暂时信了他的话,不对他的隐瞒多加追究,孟廷邺暗自松了一口气,恭敬道:“是。”

    “至于调查安乐公主遇刺的事,”陈靖又道,“我向襄城去一封信,亲自问问陈谦润,试试他的态度,再做决断。”

    孟廷邺提醒道:“陛下万不可此时就向襄城去信。”

    “我还没蠢到此种地步,”陈靖的声音冷冷的,“安乐公主前脚出事,我后脚就假惺惺地送上关心,不是明摆着告诉陈谦润,我对安乐公主的行踪是了如指掌、临歌一直在我的监视中么?”

    这话吓得孟廷邺差些立刻跪下请罪,他躬身道:“探子办事万分谨慎,不曾暴露行踪。”

    陈靖不理会他,另吩咐道:“你有你的事办,给淮宁寄去一封信,问问严卿表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倘若严卿不知,或是你没问到点子上,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到时候自来领罪就行了。”

    这话的分量可比方才重的多,孟廷邺忙道:“请陛下放心,一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陈靖道:“我满意不满意无妨,主要是安乐公主要满意,否则我们大家一起下黄泉!”

    “还有,”陈靖接着道,“你派去淮宁的那队人务必比你的信先到严卿军中,还照着原来的速度,得到猴年马月了,万一再遇上点什么意外,这事就办糟了,你也不好再找理由往北疆送人去了。”

    “……”孟廷邺道,“并非像陛下说的那般缓慢。”

    陈靖哼了一声,道:“转道去临歌的事,你不告诉我,就当我毫不知情么?倘若不是那队人去了临歌,我还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去。”

    孟廷邺这次果断跪下了,伏在地上,颇为委屈道:“不管陛下如何以为,微臣当真是为陛下、为大楚的江山社稷着想。”

    “好了,”陈靖摆手,并不想听他的解释,道,“待等来谭舒的信,一块解释,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为我着想,为天下社稷着想的。”

    此言说罢,便拂袖离去,空荡荡的殿中只剩孟廷邺一个人,他依然伏在地上,十分坚定、声音更为响亮地答道:“微臣遵旨。”

    *

    临歌地界,秦臻大营中,这几日是戒备森严,连只猫狗进出都要仔细检查一番,唯恐混入闲杂人等和不怀好意的算计,秦臻和安乐公主遇刺的事也被封锁在内,不许任何人外传,逮住一个,严惩一个。

    即便如此,还是传遍了北疆,接着传到了上原去,想必不出几日,整个大楚都是人尽皆知。

    据传,秦臻和安乐公主是与刺客打过照面的,却又不知什么原因将刺客放走了。

    多数人有一共性,凡是跟自己没直接关系的、别人家的事或不知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甭管有没有茶足饭饱,议论起来是兴致勃勃、津津有味,分析的也条条是理。

    有的说刺客是东亭国派来的,东亭的贺兰艺和秦臻的渊源可是深的很,根本就不是秦臻不追究,而是贺兰艺的本事通天,早教他逃走了。

    也有的说刺客是大楚的人,秦臻不往上原报,不单是早就不把陈靖放在眼里,是怀疑那刺客是陈靖派去监视他的,秦臻是在等陈谦润的指令,看来此事过后,陈靖和陈谦润这两个人定会反目成仇,受伤的可不止秦臻一个人,还有陈谦润的亲妹妹安乐公主,这仗可能要打到上原去了。

    另有分析的更透彻些的,说陈靖该是没那个脑子和胆子动手动到安乐公主头上,他想除掉的只是秦臻,安乐公主受伤纯属意外。

    这个分析的透彻的是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公子,他还进一步地提起来孟廷邺,他说孟廷邺只是陈靖名义上的亲外公,并非血缘上的亲外公,所以他和陈靖并非看起来那样关系和谐,二人是相互利用。

    少年公子煞有介事,一脸的高深莫测,又多少有一些学识渊博的做派,那客栈的听客全都觉得他说的在理,只是那公子点到为止,只道皇家诸事,实在不宜他这等小民多加议论,多的便不肯再说了,走出人群,扬长而去。

    人群唏嘘一片,忽有一人道,看那少年公子服饰,像是十三月派的人。

    传言有真有假,真的是秦臻和安乐公主的确与刺客打过照面,但实际情形没有一个是传的对的,另外安乐公主受伤较轻也是对的,只是受了些无关紧要的皮外伤,秦臻的情况就复杂多了,军中大夫昼夜不离地守了两天,秦臻才从昏死中醒了过来。

    在这期间,全军上下无不提心吊胆,尤其那为秦臻医治病情的大夫,可以说是呕心沥血,使出了所有能使的法子,才使得秦臻脱险,一边还要预防着那位阴晴不定、脾气并不怎么友善的安乐公主因秦臻迟迟不能醒来而迁怒于人。

    安乐公主虽始终冷着一张脸,但并未对着任何一个人发脾气,她一言不发地同大夫守在秦臻床边,偶尔问一句何时能醒来,大夫回过话后,只点头,无其它话了。

    给孟廷邺报信的探子看的没错,秦臻帐中确实往外倒了六盆血水,但那探子后被派去做其它事了,所以没有看见后来端出的三盆。

    安乐公主和秦臻因这次突如其来的危险,架也不吵了,像是将以往的恩怨全都忘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秦臻绝对不能死。

    秦臻醒来,气息微弱,见守在他床边的是安乐,忘了伤口疼,竟是笑了笑,哑声道:“安乐,我没死。”

    安乐依然冷着一张脸,看似无动于衷,实则暗藏的情绪早已翻山倒海,她微微笑了一笑,道:“是件好事,否则我上哪里再找一个秦臻同我吵架去。”

    “找不到了。”安乐道。

    秦臻只轻声笑,笑着笑着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的时候不笑了,他对安乐说道:“安乐,倘若我不能活着到北疆,请转告王爷,我让他和王妃失望了,让先帝失望了……”

    安乐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十分严肃地对秦臻说道:“你若是活不到北疆,我誓死收回东亭失地,将贺兰艺千刀万剐,教他给你陪葬。”

    秦臻轻笑道:“我以为你会说要谭舒给我陪葬。”

    “虽不知来龙去脉,人是好是坏,我还是能分的出来。”安乐道,又像是开玩笑,“这个谭舒下手太重了,下次见他定要当面问问,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对惹到他了,他借机报复,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不能怪谭舒,他本下不去手,是我……”秦臻道。

    “你不要说了。”安乐打断了秦臻的话,四面看了一圈,视线落在那大夫身上,问道,“确定无事了么?”

    大夫答:“回公主,秦将军确定无险了。”

    安乐问:“用再歇息会儿么?”

    大夫不敢直接答,于是委婉地说道:“秦将军睡了两天已经睡够了。”

    “那也再休息一会儿吧。”安乐的眼睛有些湿润,她自顾起身,不再看秦臻一眼,就要离开。

    秦臻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叫她:“安乐,再留一会儿吧。”

    安乐仰头沉默片刻,才转身回来坐下,答应了他:“好。”

    “我没事,”秦臻的声音还是哑的,他道,“我有分寸。”

    安乐问他:“你有分寸,能睡上两天两夜,怎么叫也叫不醒么?”

    秦臻笑着摇头,待安乐公主不再说气话了,才问道:“谭舒现在哪里,能追查的到么?”

    “床都下不来的人,就不要瞎操心了,有我在,万事放心。”安乐公主道,“只是贺兰艺,我们尚不能判断他在何处。”

    “贺兰艺倘若真在大楚,定是全力一搏,要置我于死地。”秦臻道,“对他要加倍提防。”

    “不会有下次了,我已经以你的名义从襄平调了兵,倘若贺兰艺真在大楚,他不找我们,我也得去找他,”安乐公主道,“这次虽没来算计你,但凡有一点机会,我也不会让他活着回东亭去,想必这也是哥哥的本意。”

    秦臻点了点头,说道:“要真抓住贺兰艺,东亭的根基会随之动摇,东亭同北晋的关系也即将摇摇欲坠,过不了多久便土崩瓦解了。”

    他问安乐公主:“你觉得能抓住贺兰艺么?”

    他是问真话,安乐也回给他真话,道:“微乎其微。有人赶在他前面来刺杀你,想必短时间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因为他看不懂刺客究竟是谁,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害怕是诱敌之策,他现在应该在想方设法回东亭。”

    安乐说的全在理,秦臻道:“嗯。”

    “襄平有凌霄和文书礼,襄城有哥哥和嫂嫂,淮宁有严将军和唐灿,安林有谢云鹤和卫凡,哪怕抓不住贺兰艺,也定给他一个沉重的打击。”安乐道,“我们都不会让哥哥和嫂嫂白忙这一场。”

    秦臻突然想起什么来,他问:“此事传到上原了么?”

    “孟廷邺知道了,”安乐道,“陈靖应该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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