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游语那里的情况也大差不差，只不过女生或许收敛一点，男生嘛......
杨绘绘将男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从清亮的眼睛，到扣到最上的衣扣，再到束进裤子里的衬衣下摆。
“没挨打？”她惊讶。
“姐姐你对我也太不自信了。”林游语捂脸。
“那王灼不会被你揍趴下了吧。”
“没有，他只是对我发表了一些...不太友好的言论，不过我心胸宽广，不在意这些。”他抱臂，一脸得意。
下午两点半，天朗气清，一路上都是匆忙赶路的同学。
他们在10号楼前分别，美术系的教室就在1楼，林游语则要上5楼。
杨绘绘拿着课表，低头找自己的教室，身旁两位教授闲聊着从她身边路过。
其中一位两鬓斑白，说起话来却中气十足：“老董，我赌对了，愿赌服输啊，今年就6个，今晚你请客！”
被称作老董的教授年过半百，带着一副老花镜，镜片难掩其眼神中睿智的锋芒，听到这话只是呵呵两声，不置可否。
“别急，扩招了，冬天我看你还能不能猜对有几个妙笔生花。”
触发关键词，杨绘绘竖起耳朵，快步跟上。
“呦，胜负欲起来了是吧，要我说，冬天不会过6个了！你想想全人类，最多的时候一年才出20个，再怎么猜都偏不了那个数！”白发老教授拍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志在必得。
妙笔生花这么少？那就是说她的同学只有五个？
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董教授说完就迈大步向教室走去，回头看到杨绘绘还很和善地点头打招呼。
杨绘绘急忙鞠躬回礼。
两人前后脚踏进教室，赭红色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原本杨绘绘想，最多20人的教室，不会多大，大概就是和前世的画室那样，大家挤在一起。
没想到教室的宽敞程度差点让她惊掉下巴。
天花板足有十米高，整洁干净的木地板，占据了一整面墙顶天立地的黑板，复古欧式吊灯，中间空出来的位置，只有十多个座椅，摆在房间里氛围更像是某魔法学院。
在这大小都快比上一个广场的教室中央，零零散散坐着五个人，想必就是她的几位同学们了，算上她四男两女，比例还算均匀。
她在第一排坐下，面前只有个画架，身边的座椅上放着一摞4开画纸，以及一盒铅笔，12B还特别多。
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杨绘绘深深吸了口艺术的芬芳。
这也太怀念了。
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就位，就像任何学校的开学第一课一样，他先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洒脱，随后转身，双手撑上讲台。
“同学们好，我叫董名，是你们第一年的老师。”
他语调威严，回声在教室墙壁间撞击。
“相信在座的六位同学都已经在被录取时告知，你们获得的是这世界上最稀有的刻印，你们是人类未来的栋梁，你们享受到了虚荣、成就感，以及各种望向你们羡慕的目光，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们。”
“收获赞美是需要代价的。”
教室门被敲响，笃笃两声，不轻不重。
“进来。”
六个身穿黑色紧身服的青年走进来，为首的神色冷淡，身形修长，脚步踏过的地方，仿佛周围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他们每个人腰间都带着一柄剑，有两个人是两柄长刀，几乎要触到地面。
为首的那人进教室见到杨绘绘，先是错愕了一瞬，随后眼神飞速变化，恶狠狠地瞪过来。
这眼神像极了初遇林游语的时候。
杨绘绘无辜地歪歪头，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到他了。
门外的风灌进室内，吹得纸张哗哗作响，老师对他们点头致意，终于进入正题。
“你们或许有所耳闻，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妙笔生花，究竟为什么如此稀有。”
他拿出一张白纸，和一只铅笔，低头画起来。
“妙笔生花拥有将所画事物具象的能力，想必这一路你们的老师都提醒过你们，在上课前绝对不要使用是吗。”他头也不抬。
下面有同学小声嗯了一声。
董名下笔很快，打型、勾线、明暗交界线、排线、过渡、修细节、点高光都速度飞快。
杨绘绘发现他在画一个苹果，而素描静物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这个速度她也能做到。
很快，一个栩栩如生的苹果在纸上诞生，甚至画上了非常饱满的水滴，看起来莹润可口。
老师将纸举起来，面向他们，随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纸张碎成粉末，消散，而一颗红彤彤的苹果，出现在老师的手中。
墙边的六人依旧维持松柏一般的站立姿势。
杨绘绘和周围人一起发出赞叹声，稀稀拉拉地鼓掌。
老师拿起苹果，咬了一口，声音脆响，汁水从他手腕处淌下来，这就是一颗完完全全的真苹果。
“具象化，就是我们的能力，随着你们力量的增强，随着不断的锻炼，你们一天能够完成的画作将越来越多，而绘制物体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
老师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放在一边，意味深长，杨绘绘想起之前学长的提醒，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顿了两秒，老师又说：“最后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老师我画武器也行吗！我觉醒前就很会画画了！”后排突然传来呼喊。
所有人突然感觉有一阵风掠过耳畔，轻轻的，却带着些许奇怪的气息。
周围刹那间落针可闻，时间凝固。
“拦住他！！”老师突然大吼。
杨绘绘急忙转头。
站在门边的六人冲向了最后一排，那里有个同学正拿起笔在纸上涂画。
然而为时已晚，纸张骤然碎成粉末，一根漆黑的长矛直直地捅穿了男生的头，黏腻的血液滴落，而长矛的尖端像彩带筒一般炸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尖锐的牙齿，紧跟着数十根肢体从长矛的杆子部分伸出来。
尖叫响彻教室，血腥气蔓延开来。
杨绘绘吓得呆在原地，难以移开视线。
而六人几乎同时拔刀，几下斩断了异端的肢体，黑色的血液或者是黏液迸出，溅了他们一身，长矛抽动两下，不动了，而后六人面无表情地拿出一个黑色的袋子，开始处理尸体。
教室里其他几人瑟瑟发抖，讲台上，老师则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你们可能猜到了。”
“妙笔生花是所有刻印中，死亡率最高的刻印，它不仅稀有，而且致命。”
“一旦绘画失误，画作就会异变，所以我们美术系会有专门的战斗护卫，同时，我们的教学流程，必须严格按照教案，今天要画什么就画什么，越级只会让一切失控，后果你们都看到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连门外涌进来的风都带着腥味。
“柳决，麻烦你了，明天可以只来五个人。”老师说。
“好。”
杨绘绘猛抬头。
他就是柳决？自己变态的对象？
怪不得对方进来就瞪她。
“老师，那我不学了可以吗，我回家，我当个普通人！好不好！”另一位女生哭着跑到讲台边，显然已经精神崩溃。
“那你就要做好一辈子被监视的准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人类对刻印者有严格的规定，有些刻印者如果不在学校接受力量控制的教育，那要么一辈子活在监视里，要么就会当成隐患处理。”老师无动于衷，单手撑着讲台，面向女生。
女生抽噎了一下，像是不理解为什么有这种规定。
“曾经，我们没有收容一位妙笔生花，最后他力量失控，毁掉了一整座城镇，死伤无数。”老师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试图从中抓取一些画面出来。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一步一脚印学习，能增加你们的活命概率，被妙笔生花选中的孩子，本身就具有极强的天赋。”
“那老师我们画错了不是就死了吗？”一个男生举手，指尖颤抖，也没能从方才的场面中缓过劲来。
“不是，那位同学只是因为不守规矩，你们看，假设我画错了这个苹果。”老师又拿出一张纸，这回，他下笔明显没章法许多。
他故意将苹果的画成了格子纹，像国际象棋的棋盘，紧跟着纸张破碎，一个长满藤蔓，像八爪鱼一样的格子纹苹果出现在地上，冲他们咧开血盆大口。
如果它不是只有巴掌大的话，威慑力可能会更高一些，而现在它就像是一个不倒翁娃娃，一拐一瘸往前扑击。
然后老师人抬起脚，瞄准，啪的一声，把它踩成了烂泥。
“循序渐进，妙笔生花最核心的使用方法还是‘具体’二字，我们通过绘画的方式，来让一个物体具象，而对于我们这些老师来说......”
老师闭上眼，深呼吸，“唰”一声轻响，一个苹果出现在他的面前，与讲台上那个吃了一半的，一模一样。
“老师不用画画也可以，因为老师太熟悉了，当你完全能在脑海中完成一个物体的构建，那不用纸张也行。我们人类对妙笔生花的研究进行了很长时间，后来我们发现，笔和纸张的作用只是辅助，它帮助你们构建事物，而不借助它们，你们的思想就会被污染。”
“哇，老师我在脑中也可以构建啊。”心智坚强的同学已经笑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不，你不行。”老师也笑道。
“不信你试试？”他摊手，做出请的姿势。
“我...我不敢。”男生缩缩脑袋。
老师循循善诱：“别怕，就想一个苹果，你不是说你可以吗，具象化成功了就不会变异端。”
于是那位同学也学着老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随后一个黑色的苹果掉在地上，柳决反应最快，率先冲上来，抡起剑将它捅穿，立刻密密麻麻的触手窜出，裹住剑身，吐出腐蚀性的黏液，顺着剑柄流淌到手上，黑色手套上冒出一阵青烟。
但体型不过拳头大，很快也被扔进特质的黑色袋子里。
老师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看吧，是不是不行，这就是思想污染，我们没有办法非常专注，而未来你们在战场上，面对异端，情况只会更加艰难。其实老师目前也就这些小物件可以，你说让我把他们手里的这些剑凭空变出来，那估计诞生的也得是个异端。”
杨绘绘注意到其他人神色开始放松下来，转头看向身前没装纸的画板，若有所思。
“不用害怕同学们，这些是我们战斗系的同学，他们已经在外面接取了很多任务，只要大家按照老师说的方式学习，他们都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杨绘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四周的声音不再能传入她的耳中。
“而你们也会发现宿舍的分配规律，有没有发现你们的室友都很厉害？”
“有！”
“对诶，我宿舍是个战斗系的学长！”
“我我我宿舍是个超厉害的，会做杀伤力很大的药水！”
“哈哈所以可以在宿舍练习哦。”老师用笔敲敲脑袋，下面的学生都被逗笑了。
就在这刻，教室里传来“唰”得一声，所有人愣了两秒，立刻锁定声源，目光汇聚到杨绘绘身上。
只见杨绘绘托着手里的红苹果，又看向周围全部傻住的同学们，随后和老师瞪大的眼睛四目相对。
整个教室一片死寂。
她低头，大口咬下果肉。
“哦，真的很好吃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