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皆静，唯有苹果清甜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
“天、天才。”
老师冲过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苹果，也不管拿过铅笔的手很脏，直接一口咬下去。
杨绘绘把嘴里的咽下去，浅浅回味了一下，见他眼中都快溢出眼泪了，连忙打断他的情绪。
“可能是我比较有天赋？”
“你这何止是有天赋！”老师差点喷出来，转头问柳决，“你当时一个苹果用了多久？”
“七天。”柳决回答。
老师指着柳决，对上杨绘绘天真的目光，语速极快：“柳决在我们学院中已经是顶尖的天才了，只用七天学会无绘制构建，重点是在那之前，他的构建失败了好几次。”
“你学了吗，你甚至没有‘学’这个过程！”
杨绘绘困惑：“这不就是在脑子里想...然后就出现了？”
“不不不，不信你换个别的试试。”老师差点噎住，语气逐渐激动起来，冲在门边的六人招招手。
六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会意，很快就围到杨绘绘身边，站姿笔挺，高大的影子将她笼罩在内。
像是明星出街身边的保镖一样。
“真的需要这个阵仗吗......”杨绘绘咽了口口水，不适应被这么多人盯着。
老师没有管她，招呼剩下的四个同学也围过来，看那眼神，大概是好好观摩的意思。
室外阳光被窗户分割，斜斜地落在她脚边，木地板反出一层朦胧的光。
“看到头顶的那个吊灯了吗？”老师问。
“看到了。”杨绘绘仰头看了一眼。
“这次试试这个，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不是光脑子想就够的。”
“好吧，我试试。”
杨绘绘闭上眼，周围的声音骤然褪去，她进入到专注的状态。
脑内一片黑暗的空间中，她站在原地，脚下是凝实的黑暗，四周寂寥空旷，像一个空落落的黑盒子。
她盯着虚空的某处，开始想象着吊灯的轮廓，还有它分叉出来的装饰性灯泡数量，挂在灯泡尾部的小水晶，就像前世使用3dmax那样，完成由简单低模到高模的细节转变。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脑子里为什么是一片黑的，只有眼前这个正在构建的吊灯存在？
正常人大脑里不应该什么都有吗，包括零碎的画面，和不同步的声音，还有回忆、思考、想象等各种东西。
它们会像一棵无限伸张的树，由一个画面分叉开很多枝丫，致使大脑就像个交管所一样有很多放映着的屏幕。
算了，先不管这些，她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吊灯上，然后愣住了。
下一步是什么，灯泡的结构是什么，灯芯的细节是什么样的。
她完全不知道，与其说不知道，不如说她不记得了，并且即使她调动想象力，都无法出现具体的画面，来告诉她复古吊灯的细节应该怎么画。
线条在脑中抽了风一样扭曲，变成各种抽象的存在。
大脑针一般刺痛，随后周围的一切涌进了这片空间，如滔天巨浪般淹没了眼前的半成品。
有门外灌入室内的风，有耳畔众多的呼吸声，还有鼻尖纸张特殊的气味，她甚至听到了阳光下微尘浮动的轻响。
糟了。她只有这个念头。
“退后！！”老师大吼。
杨绘绘被一只手拖着拽倒在地，手臂和地板摩擦，火辣辣的痛，估计破皮了，头疼症状还没褪去，眼前一切像被罩在磨砂玻璃中，变成极为简约的马赛克。
她头晕目眩地睁开眼。
一个庞然大物坠落在她原本坐的位置，金黄色的身躯布满金属尖刺，看模样赫然是头顶的吊灯，然而头顶上的那个依旧稳稳高挂，眼前的这个体型更大上一倍，灯泡内没有灯芯，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正四下转动。
叫人当场犯密集恐惧症。
而原本那些装饰性吊坠开始延长，水晶尖刺刺入地面，成为异端的手足，折射出彩色的流光。
它没有嘴，无法发出声音，但它数十只脚如同蜘蛛般的在地上跑动，发出哒哒哒的声响，直直向杨绘绘冲来。
这是什么，她失败了。
而就在这时她也发现了异常所在。
那个异端诡异的部分，都是她没能构建出来的部分，可此刻她抬头看天花板的吊灯，那些细节却又能重新在脑中出现。
劲风袭来，带着浓浓的铁锈气，她却仿佛被摄住心神，眼中只有那密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无法移开视线，无法挪动身体。
“围剿！”柳决快速下令，六人成包围式一拥而上。
其中一人直接使用冲撞，将异端从杨绘绘身前撞开。
“哐当”一声，撞倒大片的器材，地面都在震颤。
老师抓住机会，快走两步抓住杨绘绘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和其他同学一起撤退到教室最后方。
这异端远不是之前几个能比拟的，加上骇人的外表，不仅四位同学瑟瑟发抖，连杨绘绘都吓得屏住呼吸。
那是真正的死亡威胁。
而拿着长刀的两位青年硬生生压住异端，双手扣住它乱刺的肢体，柳决挥剑砍断它们。
残肢在地上抽搐着跳动，像离水后垂死的鱼。
紧接着那些四肢就重新长回来，并且变得比之前更加粗壮，直接将两个压着的人掀开，他们借着翻滚卸力，又在地面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
其中一位的肩膀已经被刺破，鲜血汩汩流淌，浸湿了黑色紧身服。
血腥气让异端更加兴奋起来，体型再次涨大一圈。
“快，杨绘绘，回忆一下，你构建的时候是在哪里出现问题，那里就是它的弱点！”老师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严肃，“快，好好想想，你是在哪里感到疲劳，或者是疼痛导致无法继续的。”
杨绘绘回过神，强迫自己看向头顶那个吊灯，快速抓住脑海中即将淡去的画面。
底盘、灯臂、接头、灯罩......
“眼睛！”她大喊，“灯芯是眼睛！攻击那里！”
“哗啦”，第一刀下去，最外侧的装饰灯碎裂，玻璃飞溅。
另外两人用刀将它钉穿在地，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柳决抡起剑。
“啪”，第二刀，内侧灯泡尽碎。
血液喷涌而出，异端四肢抽搐，终于不再动弹。
而仅仅只是这一下，在场的六人就都不同程度受了伤。
柳决抹去脸边的血液，向老师颔首，示意没问题了。
众人松了口气，在柳决处理尸体的档口，老师把其他人领到窗边。
长风拂过，带来新鲜的空气，盘绕在脑中的恐怖画面终于散去一些。
董老师说：“杨绘绘同学再一次向大家展现了我们教学安排的重要性，同学们记住，一定不要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跨级练习。”
经过这么多轮惊吓，大家一起恍然地点点头。
随后董名又转向杨绘绘，指指距离她最近的座位：“如果你看着头顶的那个吊灯，能画出来吗？”
其他人倒吸一口气，没想到老师会这么绝情：“老师！还要来吗！”
中年教授难掩眼中的欣喜和期许：“我要确认你的能力能到什么程度，然后向其他老师汇报，我可以说，这是学院诞生以来，第一个初次使用能力就达到这个水平的学生。”
杨绘绘又在众目睽睽下就坐，脸色有些差，拿笔时手微微颤抖。
她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疼痛了，像被一根钢钉打穿了脑袋。
“放松。”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老师柔声说，“你的体能已经快到极限了，这是可以随着后期锻炼增强的。”
“老师。”杨绘绘提笔，抬头看着吊灯，没有立刻动笔，“如果我画到一半没力气了会怎么样。”
“那异端会有50％的概率出现。”
“如果我立刻把画布擦干净呢。”
其他同学也用期冀的目光等待老师回答。
“那也是50％。”老师淡淡笑道，“我说了，主要是思想，画布是用来辅助控制思想的，这样比喻吧。”
他再次招呼柳决，男生走过来，拔出长剑，他对被这样差遣没有任何怨言，黑发软软地遮在眼前，目光清冷，对周围的事都毫不在意。
“你们看，假设柳决现在正在战斗的过程中。”
柳决打了个响指，他的队友中有些小骚乱，男生们犹豫地推推搡搡，最后选出一个人走到他对面，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柳队，手下留情啊。”
柳决格外爽快，挥剑就斩上去，发丝飞扬，刀锋锐利，对方反应也不差，提剑格挡，刺耳的剐蹭声后，侧步绕后，提膝就攻他下盘。
这个姿势柳决没有回守的可能，就在这时，一根长鞭突然出现在他手中，手腕轻轻一抖，缠上了对方的脚踝，随即收紧，猛地一扯。
胜负立定。
掌声雷动，连杨绘绘都被这精彩的操作秀到，那个长鞭，无论柳决是战斗开始前，就在脑中准备好的，还是在那样紧张的战斗中才完成的构建，这速度都快的离谱。
老师停下鼓掌，继续解释：“大家看到长鞭的出现了吗，但是试问你们，在面对一场战斗时，脑中想的是什么？”
“怎么躲开攻击？”
“预判对面行动。”
“保护队友比较重要吧。”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有趣的答案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老师很满意地点头。
“对，最关键的就是，无论你擦掉也好还是画一半就不画也好，如果你心情平静，那这幅画可能确实没什么问题，撕了就好，但如果你在战斗中，此刻你眼前就是那样的一个异端，你在画画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
“我肯定脑子里都是那玩意儿啊！”胖胖的男同学有些憨憨地说。
所有人呼吸一滞，茅塞顿开，终于明白过来。
这就是思想污染。
“所以！”老师咳嗽两声，语气变得严肃，“所以不要觉得美术系，画画就行，你们接受的是全学院最全面的训练。”
“包括体能、专注力、意志力和实际技能的等多方面训练。”
“那老师！我们这么惨这么稀有，总得有些好处吧！”卷发女生已经擦干眼泪，加入话题。
老师笑起来，讳莫如深：“当然，你们有全学院最好的待遇。”
“包括医务室的优先治疗权、竞技场插队预约权，甚至是积分兑换物品时，你们妙笔生花的身份，都可以让你们提前选定想要的物品，而无须立即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