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吉娜的动作很快,在我告诉她上学的提议通过后,第二天她就帮我办好了全部的入学手续,为了留下点缓冲的时间,报道的日期定在下周一。

    艾特赛克高中实行走班制,每位学生在必修课程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选择其他额外课程。

    对于学什么我没什么意见,按照玛希发过来的课表在学生系统里copy了一份,除了古典艺术赏析,这是艾特赛克高中一年级公认最好拿分的选修。

    担任艺术赏析的大卫先生和小学教我们绘画的史密斯夫人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博学洽闻见多识广,听说还在国际绘画展上得过什么大奖,他是不折不扣奉行“快乐学习”、“鼓励式学习”的典型代表,从他手里毕业的学生就从来没有低分——除非翘课到他都忘了你的名字。

    但今年造成课程爆满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不知道是谁拿到了弗莱迪·琼斯的课表,追寻帅气学生会主席步伐的姐妹团纷纷将大卫先生的古典艺术鉴赏填在了自己预选课程的第一位。

    “她们觉得弗莱迪身上有种深沉且迷人的忧郁,”玛希在电脑屏幕前翻了个白眼,美容滚轮压的更用力,仿佛她想要除去的不是水肿而是弗莱迪这个人,“肤浅。他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小人,还额外要求单人单座,哼!难道我乐意挨着他吗?要不是后三排没有其他座位,我绝对不会过去挨得一身腥。”

    “可能他是个社恐?”我小心翼翼地安慰。

    玛希嘭地将美容仪拍在化妆桌,怒气冲冲地扭开护肤品,“管他是什么!他就是没礼貌!没眼力见!吸引一群花蝴蝶天天绕着他转,呸,男狐狸精。”

    “别说他了,”我撑着下巴,浏览艾特赛克校园官网最新的校园新闻,“咦,今年的交换生名单出来了?”

    “出来了。”

    玛希肉眼可见地丧了下去,像一只战败了的孔雀,她无精打采地揭开瓶盖,夹起一片墨绿色的月牙膜贴在眼睛下方,挡住眼袋,轻轻按了按。

    “金也在名单里面,他说他当时提交申请的时候还没和我在一起,也没想过自己能被选上,但是我觉得问题根本不在这。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在名单出来的前一天告诉过有这件事,都不会让我有遭受背叛的感觉,而不是一直沉默,等事情出来了找补。我和他大吵了一架,他却说他无法理解我生气的理由。”

    我明白玛希的想法,她想要同等的付出,收获等价的回报,无法评价好或是坏,我毕竟没有参与到这段关系当中。

    “所以他准备去吗?”

    我关掉告示界面,交换学习是艾特赛克最先在国内推出的特色教育模式,以前更多的是在托斯卡纳区内,最远也不过是西西里的巴勒莫高中,今年竟然还多了几个跨国合作项目。

    “嗯,他申请到了都立日比谷高中,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他爸妈都鼓励他去看看,因为在上世纪他的祖父搬到佛罗伦萨之前,世世代代都居住在那里。”玛希撇撇嘴,时间还没到就心神意乱地将眼膜揭下来,扔进垃圾桶。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金原来祖上来自日本。

    “也不用太难过,交流两个月,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而我很快就会回学校陪你。”

    玛希叹了口气,双手正对着屏幕撑着脑袋,“我当然明白。对了,说到这个,”玛希顿了顿,面上的烦闷被明晃晃的揶揄取代,涂满粉色亮晶晶的指甲尖对着屏幕画圈圈。

    “你真的对莱德没感觉吗?小多莉,他好像对你依旧着迷欸~”

    我飞快从屏幕后抬头,视线落到御座上,黑漆木椅空空荡荡,才猛然想起,凯厄斯不在家。

    最近卫队又忙了起来,好像与我有关,凯厄斯带领简和其他人解决了绝大多数的新生吸血鬼,但仍留下了几只漏网之鱼。

    费利克斯不止一次在与我们闲聊时吐槽,那些家伙就像是能预卜先知,德米特里捕捉到了他的痕迹,却总能让他们在最后逃跑——

    佐伊。

    坦尼娅·德纳利的走狗,如今变成逃亡者的领头羊。

    “为什么会怎么说?”我托举着笔记本电脑从床上坐起来,歪着脑袋拨动还带着湿气的发丝。

    “还记得,哦,你应该不认识,绮莉,艾特赛克最新评选出的校花。”

    其实我认识,因为费利克斯虽然没有参与,但也在时刻关注紧张局势,连带着得到今年校草桂冠的弗莱迪·琼斯,也在天天对着手机指指点点的他和圣地亚哥眼前混了个面熟。

    “所以说?她怎么会让我和莱德扯上关系。”

    给笔记本接上电源,我踩着拖鞋忘卫生间走去,等我握着吹风机重新回到屏幕里,涂抹身体乳的玛希才仰着下巴,按摩前颈的皮肤,继续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我当时的确替她感到尴尬。前天学校里有场篮球赛,琦莉作为拉拉队成员在比赛结束后,拦下莱德塞给了他一盒巧克力和信,我估计是告白,但是莱德却拒绝了并告诉她已经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就是……”

    “等等,”梳头发的手一顿,我打断玛希的闺蜜八卦夜谈,“他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吧?”

    “放心当然不是!我不过是路过的时候偶然听见了。”

    我对玛希嘴里的这个“偶然”保持怀疑态度。

    “好吧,我承认,他们在角落里交谈,是我没忍住偷听了一段。”玛希摸着下巴,“这样比起来,莱德可比怪人弗莱迪好上太多,至少他还明白脸面对于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人和人之间果然需要对比。”

    一提到弗莱迪,玛希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那天的场景有多么尴尬。

    她因为迟到,从后门溜进教室,坐在角落里以为万事大吉,没有人会发现,结果屁股还没坐稳,旁边的弗莱迪·琼斯就举手示意,希望大卫能允许他换个座位。

    “我当时眼前一黑,”玛希狠狠捶床,“他在学习艺术鉴赏之前,应该先弄明白基本礼仪!”

    ……

    期待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睁开眼,枕头旁的闹钟指针指到7,提前关掉闹铃,我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昨晚和玛希聊到半夜,等我想起要吹头发的时候,泅湿的睡裙后背和发顶已经干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发梢带着点点湿意,我本以为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多莉,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你的身体太羸弱了,一切都要格外小心。”

    想要回答,张嘴才发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为了防止更猛烈的抨击,咬着吸管,我恹恹地点头。

    “时间还早,你还能浅睡半个小时。”

    “不用了。”

    “好吧,”吉娜调整后视镜,从镜子里看我,她又负责起接送我的工作,相对应地又得到上司额外补助的最新款雷克萨斯LS400。

    混合气体在密闭气缸内燃烧膨胀,老老实实系好安全带,下一秒排气管喷出强烈的蓝色火焰,引擎轰鸣,身体见怪不怪地后仰,像一阵风猛地弹飞起步,她耸肩,“我其实本来想开慢点。”

    不,她根本没想过。

    预估五十分钟的路程,在吉娜油门踩到最底的风驰电掣下,提前了半个小时。

    透过厚厚的云层,意大利清澈郎朗的初阳斜射缓缓照亮城邦,今天是个不多见的阴雨天,狂风呼啸,颇有些山雨欲来黑云压城的既视感。

    站在艾特赛克显赫的大门前,镀金校牌壕气得耀眼,根据我在地下室找到的文献记载,它曾在上个世纪八零年代普法战争爆发,意大利与罗马合并,教皇庇护九世退居梵蒂冈那段动荡岁月里接受过沃尔图里的捐赠。

    半岛统一后,第八任校长甚至建议将学校以沃尔图里冠名,但是被当时对人类世界新兴发展而感到兴趣的阿罗拒绝了,这一幕被一位喜欢巴洛克风格的本地画家弗朗西斯科·索利梅纳用画笔记录下来——阿罗穿着正统的三件式高级西装成衣,以唯一赞助人的身份出席内部会议,站在一群大腹便便的政客之间,神色傲慢轻蔑。

    【沃尔图里高中】

    想到历史长河当中还流淌过这种可能性,抬手挡住洒下来的光线,仰头打量的我终于有些离开城堡后的实感,傻乎乎地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校门前,噗呲笑出声。

    笑够了,我扯扯双肩包的肩带,看着两侧栽满高大梧桐树的校园主干道上空空如也,抬起手腕,低头深吸一口气,“7点52,还有一个小时,好吧,要从哪里开始探索起呢?”

    我伴随着打响的铃声走进教室。

    教室里的人要比我预想中的多太多,站在门口确定了好几遍没有找错教室,我才在顶着地中海发型中年老师催促的目光中,磨磨蹭蹭地走进去。

    学期中的插班生,重病,住院……

    我不想在第一天上学就成为大家嘴里的谈资,尽量将注意力降到最低。

    古典艺术赏析并不是我的最优选择,高等数学,向来选课率排得上倒数第一的魔鬼课程,从一开始就在我的选课栏里,而且在我九年作为学生的认知中,对愿意选择困难程度不亚于翻译天书的高等数学的学生来说,黑板上最新章节的计算公式都会比我更有吸引力。

    但是,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坐在第一排那些举着爱心芭比手持镜补妆的姐妹团成员,到底是怎么回事?

    科研圈风向变了?就发生在我躺在床上养伤着短短的三个月里?

    在一段临时现编、简短死板、不出彩也挑不出错的自我介绍后,挺着啤酒肚的内森教授,手从他亮堂的颅顶拿下来,努力活跃气氛地拍掌。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请坐,克劳利小姐。希望你能在艾特赛克度过一段充实且快乐的高中时光。”

    我走下讲台。

    “好了先生们女士们,请安静下来,让我们将教材翻到P23,今天要学习的是……”

    前三排和后三排全部被坐满了,只剩下教室中间零星的几个空位,放下书包,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这里正好能将艾特赛克高中最大的人工湖的景色尽收眼底。

    拿出笔记本和课本,翻到指定的页码,拉开窗帘,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我单手撑着下巴,转动夹在指尖的笔,感受带着水腥气的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扑在我脸上。

    虽然过程背道而驰,但结果也与我的本意契合,教室里的人对我根本不在意,或者说她们对出现在这个教室里的一切都兴致缺缺,内森教授第三次拿起教棍狠狠敲打在黑板上,但这也无法将台下人的注意力从最新的口红色号上唤回来。

    缺课的代价就是内森教授板书在黑板的文字,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奇异线条,连带着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都变得格外陌生。

    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我一个,十分钟过后,教室渐渐安静下去,无趣和烦闷在空气中悄然延伸,终于在第一排穿着热辣背心短裤的白皮肤蓝瞳美人,嚼着口香糖,贴满水钻的美甲搅弄着发丝,故意将纸张翻动地哗啦作响,然后不出意外地看着站在讲台上兴致勃勃的内森教授被迫中断,和身旁的人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哄笑后,紧闭的教室门再次被推开。

    教室有片刻骚乱。

    我撑着脑袋,兴致缺缺地抬眼看去。

    笔直的大长腿穿着最普通的运动裤款式,就算常年堆在打折区也鲜少有人驻足,却丝毫不影响阔步向前带来的视觉冲击,但最让人过目不忘的还是那张脸,英气的宽眉,挺拔的鼻梁,面部线条流畅且硬朗,他微微抿唇,斜跨着双肩背包,露在配套运动T恤外的手臂肌肉虬结,充满力量感。

    弗莱迪·琼斯。

    真人比照片还要惊艳,他如果加入沃尔图里,阿罗应该会很喜欢。

    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女孩子们无意识打理着头发,扭捏想将自己最好的样子展示出来,只为获得他片刻的眼神驻足。

    嗯,的确和玛希说的那样,男狐狸精。

    内森教授再次将铝合金的伸缩教棍拍的啪啪作响,我淡漠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酝酿了许久的暴雨终于下下来了,银针般的雨丝打在透明玻璃,汇聚成雨滴,蜿蜒滑落,留下大片交叉曲折的清晰水痕。

    比起加入这场‘追星’,我更担心会不会挂科。

    要不下课后去一趟教务办公室?

    我轻轻敲着下巴,回忆选课页面弹出框里的注意事项,开学第一周可以申请退课,不知道我这种情况算不算。

    “你好。”

    清澈的男音响起,因该是刚经过变声期,像滴落在山涧长满青苔石块的流泉,像夏日里的蝉鸣,透明又干净。

    “嗯?”

    我循着声音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弗莱迪·琼斯已经走到了我旁边。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视线从他身上又落到我身上,坐在最前面穿着吊带的女生,目光如炬地盯着我,几乎都要将手里的课本撕碎了,但他像是感受不到丝毫周围的变化,指着我身旁靠近过道的空位,问道。

    “我能坐在这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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