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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元七悬崖勒马的少年

    莉莲酒吧:现在是大白天。马辰祈独自呆在空荡荡的酒吧里,点了一杯黑咖啡。他需要冷静冷静,但自己的办公室不是一个好地方。他需要某种心理上的距离,将自己从那些复杂的身份和人事里剥离出来。

    今天早上,他依旧在准备上班,将客厅里的电视机打开,赶在出门前,看一眼新闻头条。结果,就见到市长热门候选人阿米特宣布退出竞选的消息。这样一来,卓炀少了呼声最高的劲敌,如无意外,将连任市长。他的父亲坐在一边的餐桌上用早餐,就说,“我问过你的,下届市长候选人你怎么看,你既然做出了你的选择,我就照你的意思办了。”什么叫照我的意思办了?马辰祈扭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马隽亨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笃笃悠悠地说,“你不是在支持卓市长的青少年反毒品滥用的运动吗?如果我把他儿子侵犯未成年少女的事曝光,那你作为医生和好市民的努力,就将付诸东流。难道不是吗?”无语至极,马辰祈赶紧边摇头,边套上西服。马隽亨补上一句,“辰祈,我看你还是不明白你是谁。无论你是当医生,还是做义工,你首先就是我马隽亨的儿子。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你可以装作是头羊,但别人却不会这么看。”这是他最不想听,也最不想承认的话。父亲是对的。

    正当他以为蒂芙尼会因为丈夫而取消预约的时候,对方却准时出现了。她今天打扮如常,可神态好像改变了,带着一些期待和兴奋。马辰祈:“有什么好事吗?”蒂芙尼:“阿米特退出市长竞选了!”“额,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们有更多的时间相处了?”蒂芙尼点头。她拨动着自己的手指,想了一会说,“其实,他退出竞选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我喜欢在外面偷东西。”

    她竟然主动承认了。马辰祈道,“承认自己的错误是需要勇气的。”“一开始,我只是在好奇,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被抓住。那种强烈的刺激,竟然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或许是与阿米特日复一日的生活,大家的激情被冲淡了。”马辰祈点头,鼓励她继续说。“后来,我偷东西有点上了瘾,一天不偷点什么,就浑身不舒服。我知道父亲已经和所有的店铺都打好了招呼,你看,马医生,我的父亲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就算做了再过分的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是替我摆平。”

    马辰祈:“那,你是良心发现了?”蒂芙尼:“谁都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既然不对,就该受到惩罚。他们一直在过度的保护我,这让我更加不安。于是,我就偷得更厉害了。我想,在潜意识里,这是对我父亲的一种反叛。”一口气说出藏在内心许多年的话,蒂芙尼感到舒服多了。

    马辰祈听了,像是在对自己说,“看来每件事都有其两面性。”蒂芙尼的十根手指,在跳着舞蹈,“马医生,你知道吗?我猜阿米特也不想干这个市长。他是不想令我父亲和我失望。索性,大家都不装了。他还说,我们去度假,把欠你的十七八个结婚周年都给补上。我们,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所以,此刻她的眼里闪着光,对接下去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那祝贺你,也祝福你们。“马辰祈由衷地说。蒂芙尼高兴地接受了,临走时和他握握手,“那我,下周就不来了。以后,万一哪一天有需要,再来找你。好吗?”她还有点不习惯,但人生要往前看。小飒在前台,看着她兴高采烈地走出去,有点疑惑,“嗯?她偷东西被抓包,老公的事业受了连累,还能这么高兴啊?”她对老板的能力,愈发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另一边,马辰祈的母亲罗君韵告诉自己,斯黛拉已经回鲲岚有几天了。她口中的斯黛拉,中文名叫董星允(Stella Tung,30 ),是青龙家老爷子的嫡亲长孙女,与自己是青梅竹马。他们俩的名字,一个叫辰祈,意味着向星神祈祷,一个叫星允,意味着收到星神的应许,实乃天生一对。至少,在他这里,从小到大,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六年前,自己满心欢喜,捧着鲜花去按响青龙庄园的门铃。奶妈秦姨却将自己给拦在门外,“是老爷吩咐的,马少爷,你可别怪秦姨。是因为小姐已经和罗少爷定了婚,没几天就要回永照去举行婚礼啦。你们见面,不太方便。”这对于自己,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斯黛拉要嫁给查尔斯?这怎么可能?!我不信!”查尔斯,中文名叫罗植嘉(Charles Lok,34),比自己大2岁,正是自己的表哥。而表哥的父亲,是朱雀家的族长罗然赫(Harrison Lok,62),母亲罗君韵的长兄。

    他不断地按着门铃,站在细雨中,久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远远地看见观星室的窗口,有一人站着,朝这边观望,恰是大师庄灵风。四大家族中的红白喜事,生老病死,没有一件不是经过他算一算的。那一天,他的心,彻底地碎了。

    一位身段妖娆的女性朝马辰祈走过来,正是此间的女老板莉莲。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钻戒。“果然是个惊喜啊,CK,许久不见。”马辰祈扫了一眼那闪闪发光的婚戒,“莉莲?你还在这儿没走。只不过,看这店改的招牌,你应该不再是招待了吧?”

    莉莲在他的身边坐下,“现在,这家店是我的。你多久没来了?有四五年了吧。想当初,你可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单身汉之一!”马辰祈反问,“你说之一?”莉莲用手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他们俩莞尔一笑。

    莉莲回忆过往,“当时,我们这儿所有的人都爱你。当你不再出现的时候,有些人可伤了心。她们都在猜,你一定是找到真爱了。”她不禁看了一眼马辰祈的左手,没有婚戒。马辰祈感慨,“其实,事情恰恰相反。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恰恰是因为我失去了她。她嫁给了我表哥。”此刻,酒吧换了一支浪漫的音乐,气氛有点暧昧。莉莲为马辰祈感到抱歉,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

    不一会,他们俩躲进了狭小的洗手间。马辰祈迅速地锁上了门。莉莲则跳到了他身上。两人开始热吻。莉莲坐在面盆台上,享受着马辰祈高超的吻技,开心地笑着,“往日重现。”她拉开马辰祈的皮带扣,而他的手,已经探入了莉莲的裙底。但下一秒,马辰祈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镜子,自己在镜中的影像,形如脱缰的野兽。然后,他又看见了她的大钻戒。

    他瞬间停下了一切的动作。于是,莉莲也停下了,有些困惑。马辰祈:“对不起,我不能。”他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打开门,走了出去。

    所以,马辰祈落荒而逃,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张去赤枫的机票,连夜收拾了行李,走了。

    他这么一走,去大学校园做义工,继续宣传反毒品泛滥的重担,就落在了小飒的肩上。不仅于此,她还要给卓市长和马辰祈当保姆,看着一点也不安分的祝。这不,他又发了少爷脾气,把宣传单给扔得满地都是。有一张飞上了树,个子纤小的小飒,正在努力地跳高,想把它弄下来。“你这个臭小子!让姐姐我演示给你看看,这份工作究竟应该怎么做!”

    好不容易将散落四处的宣传单给收拢,小飒决定去找祝,把这臭小子给揪回来,继续干活。“祝!你在哪儿呢?快给我滚出来。”

    而祝,则轻车熟路地去了戏剧学院的小礼堂后门。每所大学都有这么个阴暗的角落,做着一些交易。一名大学生从那里出来,经过祝的身边,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他身穿的反毒品泛滥的T恤衫。祝吼他,“你在看什么呢!”大学生蹬上自己的单车,光速溜走。

    这里站着十角帮的三个小毒贩。领头的那个叫蟑螂,喜欢在嘴里叼点东西。他吮着一颗棒棒糖,眼瞅着客户上门了。祝径直走过来,“你有货吗?红色的那种。”蟑螂将他身上的T恤衫,看了个清楚,“你当老子出来混,不识字,还是怎么着?让我告诉你,我也是念到九年级,才辍学的。‘反毒品泛滥’?!你跟我开玩笑是吧?”

    蟑螂身边,其中的一个小跟班叫茶壶,也才二十岁出头,是新晋加入十角帮的菜鸟,今天跟着几位大哥出来熟悉校园业务。他一听,也讽刺祝说,“那海报上是你吧?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来买药,我们该叫你什么呀?叛徒!”感到受了羞辱,祝急忙将身上的T恤给脱下来,扔在地上,再踩上两脚。他表明心志,“这不过是份临时工。我没得选。”

    另一位小混混叫风机,是蟑螂的属下,茶壶的新老大。他不太说话,或者说不爱说废话。风机冷静地端详了祝几眼,开口道,“你的妈是那位卓市长吧?她如果知道你嗑药,弄不好连市长也当不下去了。”他是在提醒祝,别犯浑,赶紧走。但母亲就是自己的逆鳞,这更加激起了祝的逆反心理,“我妈是我妈,我是我!”

    那边,远远的,小飒找了过来,见一群人鬼鬼祟祟,大喊:“卓祝!你在干嘛呢!”蟑螂一阵嘻嘻哈哈,“看吧,你的保姆来找你了。”一边笑,一边还吹了声口哨。这可激怒了祝,他把火气都撒在小飒身上,“你滚!谁要你管!”

    小飒可比他大几岁,判断了一下情况,赶紧拽着祝,想离那帮毒贩子远一点,“祝,听话。我们回去吧。他们可不是你的朋友。”祝:“那么,你是?!”一连串的事,令他的脑回路有点短路,他抓住小飒的左手,想把她的手套扯掉。那是自己的秘密,小飒立刻慌了,说:“祝,马医生可是你妈咪的朋友!”

    十角帮的人,本来是打算在一旁看好戏的,但怒火中烧的祝已经没了理智,他掏出准备用来买药的现金,放进蟑螂的手里,“全给你,把她的手套给我扯下来。”一听有这等便宜可占,蟑螂看热闹不也嫌事大,吩咐茶壶,“去!把这丫头的手套给摘了!”

    小飒见状想逃,但立刻被对方围住。茶壶上去抓她的手,遭到了小飒抵死的反抗。这是她的脆弱,她的眼泪都出来了。用暴力对付一个小女生,非英雄所为,连茶壶也下不了手,停了下来。气氛有点尴尬,只有小飒一人抽抽鼻子,想维持一点自己的尊严。蟑螂手里拿着棒棒糖,“这可不关我们什么事哦。出去别说我们欺负你。”祝转念后悔,说:“算了。我跟你回去。”他悬崖勒马,把地上的T恤给拾了起来,带头往回走。小飒跟在后面。

    蟑螂一看,冲着祝的背影喊,“那你的货还要不要啦?”祝摆摆手,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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