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枫教会：门口，警车来了，闪着灯。在参加聚餐的人里，有半数的学生感到不适，好在多数并不严重。救护车在一旁进行着判断和处理。出了这样的事，瑞牧师责无旁贷，在向到场的警官说明情况，做笔录。菲比则在安抚着学生们，没有事的鸣和马辰祈也纷纷担任起大哥哥的角色。

    可MJ却没有参与。她此刻坐在教会门口的台阶上，在旁观着这一切。这一会儿，她的感知有些游离，警车灯的声音，和四周的人声，都有些遥远，视线也有些模糊。她心道，“又是一片混乱。魔鬼的爪牙正在暗中窥伺着我，我能感觉得到他那凶恶的眼神。”马辰祈见她一副神游在外的表情，两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施加一些压力，为了让她能感知到现实，“MJ，你在这里吗？MJ？看着我！“

    MJ闭着眼睛，心道，“我该怎么办？”同样是她自己的声音，在另一个轨道上说，“MJ，快跑！“

    她在创伤的后遗症中，闪回到十几年前。她在跑，在赤枫的街道上，边跑，边回头看。这是冬天。14岁的她，只穿着一件有帽兜的卫衣。

    城市的灯光绚烂。在市中心的商业区，人们在购物。但其中，有位衣裳褴褛的流浪汉，躺在地上。城市的供暖系统有排风，只有躺在上面，才不至于在晚上露宿的时候，被冻死。小MJ在游荡。她迷路了，撞上了一个商务装扮的男人。男人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行人们见状，也给冒冒失失的她让路。

    “跑，快跑！“脑中的声音就不断地重复着。而她的养父威廉，却以柔和的声音在呼喊着她的名字，“回家吧。MJ，亲爱的，跟爹地回家。“小MJ抓着自己的头发，“我真是混乱呢。”她的举止，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失常的。

    当下，马辰祈见她迟迟不睁眼，对自己的呼唤也没有回应，轻拍她的脸，“MJ！听得到我吗？“

    MJ陷入闪回，跟着年轻版的自己来到一个桥洞之下，这里是流浪汉常规的露营地。小MJ找了个墙角蹲下。有一位男流浪汉，手里拿着一瓶酒，对着墙上自己的影子，在自言自语，“我早告诉过你了！他们找过来了。记得密码！要记得密码！”

    有点冷，MJ在抖。有一群年轻人在给流浪汉们派发三明治。她与他们年龄相仿。一个女孩给了她一个，MJ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接过来。女孩回去，向他们的带头队长说了点什么。一会过后，当小MJ在啃三明治的时候，女孩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件冬天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主爱你。”

    当下，又来了一辆救护车，医护人员将几个情况严重的给抬上去，送往最近的医院。MJ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前是十分担忧的马辰祈，“CK。“马辰祈禁不住给了她一个拥抱，”你吓着我了。“在他的怀里，MJ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他们分开。

    边上，警官做完笔录，对瑞牧师说，“牧师，你们教会的物业遭到破坏和食物中毒，也有可能是两起独立的事件。但在这个时候，我们无法排除所有的可能性。”瑞牧师点头，“我理解。警官，需要我们如何配合，我们一定全力支持。”

    MJ指指那些受惊的学生，对马辰祈道，“你是个医生，去和他们谈谈吧。他们可能吓着了。”马辰祈走了。MJ对自己说，“你得做点什么，这可是你的地盘。”

    于是，MJ站起来，开始在人群里走动。她在观察着所有人的微表情，还有肢体语言。MJ对此十分敏感，是因为多年混迹街头的流浪生活造就了她的这种能力。如果不懂得察言观色，吃亏的就会是自己。在她眼里，一名学生的脸有点扭曲，等于在说，“有点难受。。。”痛苦。

    而瑞爸爸在说，“我们需要即刻通知会众，组织紧急委员会。。。”过度活跃的喉结，焦虑。

    马丁也被抬上了救护车。如蜜在他身边，两人手牵着手。如蜜：“我马上打电话给你的妈咪。我们会跟着你赶去医院。”载着马丁的救护车开走了。如蜜不安地咬着手指甲。在MJ眼中，冒冷汗，颤抖，闪烁的眼神，等于：罪恶感。她决定走过去，将事情弄清楚，“如蜜，你还好吗？”

    如蜜：“马丁会没事的，是吧？”她在寻求MJ的确认。MJ：“他会没事的。但造成这件事的人，现在可有大麻烦。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如蜜在逃避MJ的直视，“没有。”MJ：“让我们去里面说。”

    教会阅览室：如蜜跟在MJ身后进来。里面有点昏暗，MJ在她们的身后关上门。预感到要东窗事发，如蜜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你想要说什么？”MJ：“如蜜，你爱马丁吗？”如蜜：“当然。这算是哪门子问题？”MJ看着她，道：“他今年上大学了，而你还留在高中。对你们俩的关系，一定有点压力。”

    如蜜还在抵抗，“我们好着呢。”MJ放慢节奏，“事实上，如果我们与所爱人的分开，一定会多多少少感到不安的。我看得出来，马丁对他的新生活，感到很兴奋。他今晚总共邀请了五位同学，其中两位是女生。”如蜜在咬她的手指甲。MJ言语温柔，“他肯定事先告诉过你。所以，今晚你才会主动过来帮忙。但你什么都没吃，光顾着盯着他看。如蜜，如果你做了点什么，现在是坦白最好的时候。”

    这下子，如蜜的防御被攻破了，哭了起来，“我不过是想放那么一点在果汁碗里。让他喝了，感到不舒服，就可以离那些女孩子远点。然后，就可以和我先回家了。我没想伤害别人！”见自己闯了大祸，如蜜崩溃了，哀求MJ，“那我现在该怎么办？”MJ搂住她，先稳定住如蜜的情绪，“如蜜，听着。逃，是逃不掉的。你先给你爸打个电话，向他赶紧说明一切。然后，让他过来，陪着你去警局自首。如果有认识的律师，让你爸爸给安排。在律师来之前，别多说话。”MJ的建议，如蜜一字不差地听在耳里，擦了擦鼻子，掏出手机，“那我现在就打。”

    两天之后，天气晴朗，是四人相约爬山的日子。但鸣却因为临时有事，没法依约前来，他在电话上向MJ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导师的实验正在紧要关头，他非要我今天在实验室里守着。” MJ：“完全理解。你先忙你的。”鸣表示遗憾，“我真羡慕CK啊。他昨天还开车带着我们采购了一通户外活动的设备。得，今天用不上了。“边上的齐靖言也是穿戴整齐，缠着她的辰祈哥哥在说笑。

    MJ看了他们一眼，“没事，我们还有下次机会。”鸣：“你们要爬多久？”MJ：“这座山我也是第一次爬，看网页上的游客介绍，快的5小时来回，慢的，或许8个小时吧。最多到下午3-4点，我们也该下来了。不过，”MJ留了个心眼，“万一到天黑的时候，你还联系不上我们。你可要帮我一个忙。”鸣：“什么忙？你说？”MJ：“报警。”这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鸣答应。

    MJ挂断电话，和马辰祈一同看着眼前的山峰，他们今天需要征服的目标，大手一挥，“出发！”

    可一旦爬起来，才知道，集体行动的速度，不是以平均实力计的。MJ和马辰祈是常年在健身运动，而乖乖女齐靖言，则是最多在校园里转个圈的实力，去哪里都有人接、有人送。他们俩不得不放慢速度，这才开始一个小时，已经歇了两次。MJ看这情况，对马辰祈说，“这座山，最下面的三分之一，还好走。再往上，需要穿越森林带。最上面的三分之一，就是岩石，到时候需要手脚并用。我们现在已经远远落后于计划，估计到不了山顶，等会儿我们看看时间，大不了先原路返回。”

    这等于是在说，齐靖言在拖两人后腿。小妹妹哪里肯承认，急忙站起来表态，“你们不用迁就我。我可以的，不到长城非好汉！是吧，辰祈哥哥？”马辰祈心里有数，但现在却不能泼她的冷水，只有鼓励道，“那是没错。”于是，他们三人，继续前进。

    等他们穿出森林带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向上还有一截。可齐靖言倒也没有让人失望，她是在拿出十分的努力。三人虽然爬得慢些，但此刻看来，登顶还不是不可能的。就在MJ和马辰祈打算再商量一下的时候，前面下来一个白人登山者。与他们的一身装备不同，对方只穿着运动款的薄衫短裤，脚蹬户外鞋，双手各执一根专业的登山杖，在一片岩石中，简直如履平地，刷刷刷，就来到了三人的跟前。

    马辰祈连忙叫住对方，想打听一下向上还需多久。白人登山者一看就是老行家，他趁机停下来，做短暂休整，喝口水，再从腰包里掏出一根芝士条，吃下去，“嗯，今天我起得有点晚，一圈下来也就四个小时吧。山顶不远了，就在那。”他举着一根登山杖，给他们指指方位。看见了希望，马辰祈他们也就兴致勃勃，谢过对方，继续向上进发。

    终于，在下午二点多，他们三人爬上了山顶。赤枫的大好河山，尽收眼底。齐靖言在这里读了五年的大学，却是今天第一次爬上这么高的山，是三人里最兴奋的。她高举着拳头，“乌拉！”马辰祈也称赞她，“靖言，你今天的表现，真棒！”他又看看淡定的MJ，“你也是。”MJ微笑不语，看了一下表，“虽然是晚了点，但现在是夏天，日照时间长。我们应该能赶在天黑前，下山的。”赤枫不比鲲岚，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手机信号在山顶是没有覆盖的。只有等到了山脚下，有人住的地方，才有信号。于是，他们停留了片刻，合了影之后，就开始下山了。

    但事情往往，在不出意外的时候，就出意外了。他们爬下最高的三分之一岩石带，还算顺利，因为视野相对开阔。在进入森林之后，他们需要跟着以前的登山者所做的标记走，通常是系在树上的橙色丝带，每隔个十几米，就有一根。到了晚上，打上手电筒，会反光，很远就能看见。

    可走着，走着，情况就不对了。MJ走在最前面，中间是齐靖言，马辰祈断后。MJ停了下来，齐靖言差点撞到她身上，“怎么啦？“她看看四周的环境，”CK，我感觉我们已经走过这里了。“齐靖言：”啊？“马辰祈看看，”是有点眼熟。不过树林里都一样，我们是沿着丝带走上山的，现在跟着下山，也没错啊。“MJ心里的不安，开始浮了上来，“我和你换个位置，你来领路。”

    又继续走了一个多小时，这下子，连齐靖言也觉得不对劲了，“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啊？”马辰祈：“赤枫山里的GPS不准，我早上就发现了。看纬度也没多少变化，我们可以确定是迷路了。“”啊？！“齐靖言咋舌，”这不上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吧？“MJ双手叉腰，“什么鬼不鬼的！是鬼，我也要把它打趴下！”马辰祈从背包里找出一把小刀，“我在经过的树上刻一个三角形的记号。再路过，就知道了。”MJ同意，“已经五点多了，我们必须抓紧。再有一个小时，就天黑了。”

    他们继续前进。齐靖言不禁问，“那天黑后，会这么样？”MJ：“很不好说。但就温度来讲，就会下降。我们的食物没预备那么多，水也喝得不剩多少。再拖下去，耗能会加剧。而且，赤枫的山里，有熊！”“啊！”齐靖言惊呼一声，“我是听过熊跑上公路，引发车祸的事。那，万一碰上这么办？”MJ拍拍自己的背包，“保持冷静最重要，它不感到威胁，没那么轻易地上来攻击你。我带着防熊喷雾呢，会把它赶走。”

    天，还是黑了。马辰祈掏出手电，照向一根橙色的丝带，给她们俩看，下面果然有一个新鲜的小三角形划痕。这下子，是真的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