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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元十四混血的杂毛鸟

    赤枫的夜,通常是平静的。但此刻,走在密林里的三人,没了方向。若不是有马辰祈和MJ在,齐靖言这会儿,可能已经哭了,“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从小到大,妈咪就告诉我,不要乱说话。”MJ心想,你现在收声,估计还不晚,“我们得往好处看。等走出去,你的故事就有了。回去,你妈咪会为你骄傲的。”小妹妹觉得有理。

    马辰祈在观察地形,扭头和MJ商量,“怎么办?”MJ:“我们这么转圈,也不是个事。总之,得往下走,只有下面才有手机信号。等鸣报了警,搜山的话,警察也能联络得上我们,方便定位。”马辰祈点头,“好吧,听你的。靖言,你还行吗?”这会儿,靖言可比早上出发的时候,坚强多了,“可以的。我还能撑一会儿。”马辰祈:“那我们下吧。”

    他们放弃了跟随橙色丝带,转而向下。马辰祈走在前面探路,MJ断后。前面出现了一处滑坡地带,MJ一个脚滑,翻了下去,手电也摔掉了。齐靖言大喊:“小心!“马辰祈一个眼明手快地抓住她,制止了她下滑的势头。可为了抓她,他不得不扔下了手电。等MJ站稳,马辰祈再将手电拾起来,发现不亮了。而MJ的那一只,则摔在了下方几十米处,还隐隐发着光。MJ:“我去把它找回来。”

    三人继续狼狈向下。MJ找到那点光,发现他们好像踏上了实路,不由心下一喜。她赶紧向四围照照,用以确认,光线所到之处,却有一个黑影。齐靖言吓得大叫了一声,“鬼!”怕得往马辰祈的怀里钻。“哪里有鬼?”MJ拿手电扫着,没发现任何异常。“是个面色发白的男生!穿着黑灰色的卫衣。”齐靖言闭上双眼不敢看,在描述着那鬼的模样。“托尼?”在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托尼最符合描述。但她也只是想想,此情此景,托尼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马辰祈拍拍齐靖言,安慰她道,“别怕,没事了。MJ,我们好像回到最下面的路上了。“MJ:“谢天谢地。”齐靖言睁眼看看,果然,瞬间起了精神,“我们得救了?”MJ:“只能说,我们回到正路上了。再往下走一会,我们试试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走上了最初的坦途,事情就好办了。再过半小时,警察的电话已经先一步打过来了。MJ的铃声在黑暗之中,那简直就是福音。她接起,和警察确认他们已经走上了正途,应该再过一会,就会抵达停车场,他们出发的位置。警察则会在那里等他们,万一失联,再展开相应的救援行动。三人全部松了一口气,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终于见到了曙光。

    等待着的警察确认了他们三人的身份,给报警的鸣回复,一切平安。他们坐进MJ开来的车,齐靖言摊在后座上,“我肚子好饿哦。”马辰祈:“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回家?”他在征询开车的MJ的意见。MJ刚点头,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菲比。她接起,“妈咪,你听说我们迷路了?我们没事。。。“岂料,菲比的语气哀伤,道,”MJ,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诉你。托尼他。。。今天上吊自杀了。“

    MJ此刻一定是面色煞白,马辰祈跟着把手机从她的手上拿过来,“阿姨,我是CK。“不一会,他们换了马辰祈开车,先送齐靖言回赤枫大学,再载着MJ赶赴医院。MJ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声不吭。她不相信。

    但事实,终究是残酷的。他们俩奔进医院,托尼的尸体已经被送去停尸房了。“不行,我要看一眼!我不信!”由于MJ的坚持,医生把他们带去,拖出托尼的尸体,揭开白布,“请节哀。”那是托尼,也不是托尼,因为生命已经从他的这具躯壳里消失,前往了另一个世界。MJ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MJ,MJ!“

    在MJ昏迷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梦。她去了天堂,她知道,是因为在那里所有的东西全是活的,哪怕是一块石头,也在唱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所有人都很年轻,到处充满着爱。她见到了托尼,他在笑,好像知道MJ会来找自己。“MJ,告诉我的父母,我现在很好。你看,我终于可以创作音乐了。在这儿,有无限的可能。石头会教我,飞鸟也会教我,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MJ,到家了。“马辰祈停下车,打开车门,把她给抱出来。她没太大的事,经过一整天的疲劳登山,消耗过度,又有些脱水。菲比打开门,让他们进来。马辰祈把她先放到客厅的沙发上。阿杜则给姐姐找来点甜的果汁,想先灌两口。可MJ突然惊醒,坐了起来,把三人给吓了一跳。菲比:“MJ,你做什么?“

    ”我要去找费长老,托尼有话要告诉他们。“说着,MJ就向门口冲去,打开门,直接奔向斜对面的托尼家。托尼家现在有不少人,瑞师母等邻居好友都聚集在此,在安慰着费长老夫妇。费太太见是MJ听见消息来了,还以为她是来吊唁的,刚想悲痛地与她拥抱,被MJ阻止道,“费太太,我刚见到托尼了!他在天堂里很好。他让我转告你们,他在做他想做的音乐,叫你们不要担心,更不要难过。”

    MJ是教会里出了名的疯子。她这一番话,说得全部在场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看向瑞师母,她应该最有发言权。瑞师母站起来,缓缓地道,“MJ,托尼是。。。自己走的。他生前也没有受洗。“MJ不明所以,“所以呢?他就没资格上天堂了是吗?我亲眼看到的,他就在天堂里。那些石头会唱歌,他能够做音乐,很开心的!”然而,她面对的是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分享她的喜悦。认为托尼在地上的痛苦,终于得到了解脱。

    “你们,为什么不信呢?“MJ转而去找费长老。费长老正独自猫在一个角落,背对着大家,低着头。“费长老,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托尼做音乐,觉得那不是一件正经事。可对于托尼来讲,那就是正经事,是他生存的意义。你们明白吗?他可喜欢了!”费长老闷声不响地站起来,穿过所有人,径直上楼去了。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MJ的身上,在责怪她口不择言,让已经失去儿子的父母倍感内疚。瑞师母:“MJ,你说的已经够多的了。大家今天都很难过,你还是回家,先休息一下吧。“

    被孤立的MJ,只能转身退出去。门口等着的马辰祈,跟着她走向自己的家。走到街上,MJ转身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认为我这个疯子,说的就不可能是真的?”马辰祈:“可师母说的也没错,你是累了。”他们俩在街道中间僵持不下,其他向托尼家赶来的车子不得不停下,给了他们一喇叭,“滴,滴滴!”“麻烦,请让一让!”马辰祈赶紧向人道歉,把MJ拖回家去。

    进了家门,MJ不高兴再理他,直奔楼上自己的房间去了。菲比给阿杜使了个眼色,小机灵鬼阿杜连忙追上楼去。菲比和马辰祈在厨房的餐桌边坐下来。她叹口气,“MJ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嗑药,说能看见人身上的鬼。当时是没人信她,只当她是精神病发作时的幻听和幻视。“马辰祈一听,觉得有意思,”但是?“

    “后来她好了,我和奥克瑟教授就觉得,一定是药物起了作用。“菲比突然想起马辰祈还没有吃晚饭,”CK,我给你弄点吃的,你先填填肚子,再回酒店。““谢谢阿姨。”马辰祈还想再听下去。于是,菲比边弄食物,边说,”但是,MJ能预感到一些别人无法知道的事情。比如,家里的电话铃响,我还没接起来,MJ就随口说了一句,‘她很难过,她的老公出轨了。’我接起来一听,果然是有人想找我聊聊。“

    “那,会不会是一种,第六感?“马辰祈接过三明治和果汁,道。菲比再次坐下,”第六感,或者第七感,次数发生得多了,我就明白她不是在瞎猜。但这话,我不能和别人说,他们不能理解。MJ早些年的情况,教会的人都看在眼里。他们有根深蒂固的陈见,说是说不通的。我也只能劝MJ收敛一点。“

    这时候,马辰祈的手机响了。他向菲比抱歉,站起来,去一边接。对面是他的父亲马隽亨,“辰祈,老爷子病危了,你赶紧买张机票回来!“他挂断,只能向菲比告辞,”家中的长辈病危,我必须马上回鲲岚。“菲比赶忙想上楼去找MJ下来,被马辰祈劝住,“阿姨,我想现在她不想见我。我也只能回鲲岚后,再打电话给她赔罪了。那我就先走了。”“打不到车的,我送你回酒店。”菲比拿起车钥匙,两人离开。

    在世界的另一端,有一个发达国家叫永照,那里是朱雀罗家在海外的总部。他们世代从事多邦贸易,极具语言天赋,加上思想开放,就开始与外邦人通婚,血统跟着就越来越杂。华人的血脉依然还在,但除了一个中文姓氏,若再不回鲲岚的话,子孙里就快看不出是亚裔了。

    罗氏的古堡虽然是欧式的,可内在的装饰,是中式的底子。朱雀家的现任族长罗然赫,此刻正在自己的书房里练书法,周围全是一堆古玩字画。墙上,挂着一个被装裱起来的,龙飞凤舞的“罗”字,还有朱雀家的族徽。罗然赫年逾花甲,气质出众,因为家族多年在永照的贡献,被册封为爵士,妥妥的贵族。与妹妹罗君韵一样,混血是肉眼可见,但他身上穿的是汉服。

    他拿手中的毛笔蘸了墨,在宣纸上潇洒来去,一气呵成。等他停下,纸上留下四个草体的大字“有凤来仪”。罗然赫的身边响起几下掌声,卡洛斯(Carlos,47)是他们家西班牙裔的家仆,聪明绝顶,脑袋光光,现下是一副赞叹不已的神色。他也学主人,穿了件中式的褂子。而且,他的中文十分流利,拍马屁的词汇量,是层出不穷。罗然赫只听他说,“主人,你这功夫是一骑绝尘,他人难忘项背也。”罗然赫接他的话,“卡洛斯,我看你的中文,也是日行千里啊。”卡洛斯装谦虚,“主人谬赞。”

    这时,一位下人端着银色的托盘,将一封急信给送了上来,卡洛斯拆开一看,向罗然赫道,“主人,是庄大师的信。”罗然赫急忙展开一看,见是七个中文字“斗转星移凤回巢。”他赶紧吩咐卡洛斯,“查尔斯呢,去叫他过来。”卡洛斯得令,下去。

    不一会儿,卡洛斯把少爷罗植嘉给找到,带了过来。马辰祈的表哥罗植嘉,上面还有三位姐姐,各个风华绝代,才貌双全,秉承了罗家女性在豪门名媛中的高水准。她们一个个都嫁得富贵,为家族进一步巩固了在欧洲的根基。但这么一来,这罗家小少爷就必须找个华人血统的为妻,好令罗姓不至于名不副实。他娶是娶了董星允,可六年以来,未有所出。罗然赫对自己这个儿子,是越看越失望,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此刻,罗植嘉来父亲的书房报道,以为又是一顿唠叨,就摆好耳朵,准备装聋作哑,“父亲,你找我?”罗然赫一指对面的椅子,“坐。”拿出自己刚写的书法字,考他,“知道怎么念吗?”罗植嘉的中文远没有西班牙文好,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这算鬼画符?”

    罗然赫气得把纸放下,“你应该跟卡洛斯好好学学!”罗植嘉不以为然,“你让我和一个太监学什么?”“你!”他父亲气得想打他,被卡洛斯急忙拦下,“主人,犯不着生气。但查尔斯少爷,卡洛斯也不是太监。”罗植嘉:“那你怎么整天窝在家里,也不找个女人?莫不是。。。”见他越说越离谱,罗然赫又要动怒,“不成器的东西!一点修养也没有。就冲卡洛斯在我们家服侍了大半辈子,把你从小拉扯大,你就该对他有点最起码的尊重。赶紧向他道歉!”罗植嘉不情不愿地说,“卡洛斯,对不起。”

    罗然赫骂也骂了,觉得多看儿子一眼都嫌烦,跟着坐下,“好了,斯黛拉的爷爷发出了病危通知。你赶紧收拾收拾行李,坐明天的头班飞机,回鲲岚吧。我处理一下公司的事务,随后就到。“该来的,总会来的。罗植嘉稍微坐正,问:”那要去多久?我也好跟着收拾。是十天啊,还是半个月?“

    罗然赫眉毛一挑,“十天半个月?我让卡洛斯将你全部的东西找专业公司打包,家里运货的船和飞机有的是,给你托运回鲲岚。你就别回来了,以后鲲岚就是你的家。“”什么?!“罗植嘉惊得从椅子上跳起,”父亲,你是不是疯了?我去鲲岚干什么?我是在永照长大的,这里才是我的家。“

    罗然赫跟着站起来,“你姓罗!鲲岚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罗家的根在那儿。那里有我们家的祖坟,我父亲葬了你曾祖父,我又葬了你祖父的地方!以后,我也会回那里落叶归根。我是不指望你在我身后,会给我烧什么香了。趁我还活着,给我去那里住着,不许回来。“罗植嘉抓狂中,”父亲,你讲不讲道理?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娶了斯黛拉了,这还不够吗?说好的六年,现在到了呀。“罗然赫:”是到了。但也要等她先继承了遗产,你们再签字离婚。“”是不是等那之后,我就可以回来了?“罗植嘉还抱着一丝希望。

    罗然赫反问:“想回来,行,记得我们罗家的祖训是什么吗?”“‘我们一不种地,二不欺盗,我们老老实实地做交易。’这怎么了?”罗植嘉不解。他的父亲就问,“是啊,我们是贸易世家,想和我谈条件,你用什么东西来讲价?”语塞,罗植嘉被彻底打败了。罗然赫:“没有的话,就少废话。反正卡洛斯也会跟着你去的。”罗植嘉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去,“好嘛,还派一个太监来监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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