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追着宗主而去，宗主走之前，把现场留给了执法长老凌芳负责。

    随着宗主的离开，束缚住子宁的法力也就此解开。子宁感到自己的嘴能说话了，她立马跟凌芳说道：“师傅，这个留影珠真不是我打破的，是紫阳她自己打破的，然后栽赃嫁祸给我的！”

    凌芳点点头：“为师知道，但是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子宁不解。

    凌芳遥望着宗主远去的方向：“这是宗主的决定，你以后离紫阳仙子也远一些。”

    子宁吐吐舌头：“谢谢师傅关心，虽然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就这么算了，但是爹爹自小告诉过我，很多事不能看表面，也不能单纯以是非黑白论。我知道师傅您是关心我，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去找紫阳仙子的麻烦的。”

    “但不过，若是她来找我麻烦，会发生什么就说不准了。”子宁又补充了一句。

    凌芳长老再次为自己这个徒弟头疼起来。自己带的弟子，自己最了解，子宁虽然为人豁达平和，与人为善，但是却也天不怕地不怕，到时候只希望紫阳仙子能够善罢甘休，不要再找子宁的麻烦了。

    他隐约能够猜出一点紫阳仙子为什么要找自己的弟子子宁的麻烦，多半是和牧宸那小子有关。

    之前牧宸和子宁玩得好，两人经常去后山野，虽然二人是两小无猜，但是难保紫阳心中有想法。但是他没有想到，紫阳仙子居然是这样的性格。

    他并不喜欢紫阳仙子的性格，但是那是宗主之女，他无权置喙，只能为自己的小弟子多担心些。

    子宁倒是没想到她这寡言少语的师傅心里已经想了七八道弯了，她心里倒是想的简单的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力降十会，反正她行得正坐得直，实在不行和紫阳仙子打一架，她也不怕。

    经过这一阵风波，子宁的饭也没吃上，晚上的时候，躺在被窝里，独自咕咕叫，虽然现在已经可以辟谷不食了，但是到底是扰乱了平时的规律，子宁有些睡不着，干脆翻身起来，去外面溜达溜达。

    夜晚的月亮高高地挂在山峰之上，照亮了夜空中的云彩，遍撒清辉，此时风也静了，只有山中虫鸣唧唧，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宁静。

    子宁伸了个懒腰，坐在山顶上看月亮。

    然而刚坐下，就发现自己不远处站着个人，那身影她是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是她以前晚上起夜看月亮的搭子，正是牧宸。

    但是现在看到牧宸，子宁已经不想搭理他了，这人马上要和自己的道侣缔约了，自己搭理他干什么呀。

    子宁看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凝固般的黑影一眼，转过视线，继续看天上的彩云映照月光。

    那黑影站了许久，终究还是开口了：“听说紫阳今天去找你麻烦了，你没事吧？”

    子宁没想回答他，看了他一眼，起身准备换个地方。

    谁知道牧宸这时候却拉住了她，他的眼睛在月光下犹如幽深的潭水，似乎是在质问她为何如此绝情。

    看来自己不说是走不了了。

    子宁甩开牧宸的手，硬邦邦地说道：“没事。”

    说罢，转身就想跳下山峰，一走了事。

    牧宸却转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如墨的长眉也轻轻拧了起来：“我不知道她会去找你麻烦，她不懂事，你……”

    子宁一听，心里的火气腾得就起来了，她一把推在牧宸胸口，语气中带着火气：“感情牧宸世子你这是在给你道侣做说客来啦！是，她不懂事，不是故意的，感情就是我碍事呗！我碍事就不碍你们的眼啦，我走！再也不见！”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但是却被牧宸一把拉住了：“宁宁，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这样说。”他现在心里有一种闷堵住的酸楚。

    在以前，他做出那个决定，决定为了自己的责任而放弃自己心中所爱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心居然会这样的难受。

    当他今天听到留影殿前发生的事情的时候，他的心就为子宁揪了起来。子宁受伤了没有？受委屈没有？尽管可以听到别人说的细节，但是他总想来看看子宁到底好不好。

    晚上的时候，他远远地守在她的睡房外面，似乎能守着她睡觉自己的心里也能宁静一些。等她睡不着出来了，他忍不住离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终至出现在她的面前。

    尽管是为了问她受伤了没有，但是他拉住了子宁的手，却舍不得放开了，手中的手腕纤细温暖，吸引着他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

    然而，子宁的话语却像是一颗石子打破了平静的月下潭面，也打破了他此时沉溺的幻想。

    “牧宸世子，你马上就要和紫阳仙子结为道侣了，现在和我拉拉扯扯是不是不合适？”

    子宁眼中锐利的光刺伤了牧宸的心，让他忍不住松了手。是的，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拉子宁的手了，他是有道侣之约的人。

    感觉到手上的束缚一轻，子宁立刻抽出自己的手，甩下一句：“牧宸世子，咱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就此跳下山峰，御剑回去。

    而牧宸的手空空地僵硬在山间凉凉的夜风中，手中刚刚感受到的温暖的触感也在一丝一丝消散，就像子宁的身影一样。

    牧宸伸手紧紧一握，却只能握住满手空空。

    想留住的，要承担的，心中不舍的，在他心中交织，将他的心拉扯成四分五裂。

    翻涌的气血，混乱的思绪，让他无法再稳稳地站住。

    他无视山门宵禁，一头往外飞去，直飞到沐月湖边，一下子如闪电一般扎进了沐月湖之中。

    月光下的沐月湖波光粼粼，牧宸投身入湖，让湖面月光破碎。

    牧宸心神激荡之下投入湖中，连避水诀都忘了使，直到被水呛得咳嗽起来，才神思清明了一瞬，知道了自己投入这湖中是为了干什么。

    他使出避水诀，分开阻拦自己的湖水，借着月光，在湖底淤泥上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寻找着当初他扔到湖中的那块灵玉，那是子宁送给他的灵玉。

    湖底水草蔓延，白色的小花在夜晚闭合成了花骨朵，在月光下安眠，但是这宁静被牧宸打破了，他拨开一丛又一丛水草，双手在水底的淤泥中寻遍，任由这从未接触淤泥的养尊处优的手在淤泥中翻找，只为找到那块灵玉。

    在水中翻找许久，避水诀的时间快到了，牧宸不得不上岸。他静静地躺在湖面之上，放松着身体，任由自己在湖水上飘荡，细微的水波轻轻拍打着他的身体和耳朵，月光照洒在他身上。

    周身渐渐冷了。

    直到此时此刻，他的心才仿佛渐渐清明了一般，才来得及想一想：自己来这里是为了干什么？

    是为了找自己丢掉的那块子宁送给自己的灵玉么？可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自己是能够毁约？还是能够抛下身后的万千臣民？

    心在往两边拉扯，一边是心中的渴望，一边是脑海中的理智，这样的拉扯让他的心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终于，他翻身沉入湖水之中，四面涌来的湖水灌溉了他的面庞，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在这样缺氧的窒息之中，他似乎不再能够听到任何外界的喧嚣，连心中的拉扯的疼痛也似乎像是隔了一层一般。

    渐渐的，他沉入湖底，湖底的水草轻轻地随着水波荡漾在他的面庞之上，他的意识渐渐地变得朦胧涣散，在水中往上望，能够见到朦胧的水上月，比在湖边往下望时，看到的水中月更加易碎。

    月亮挂在天上，遥不可及。

    但是似乎伸伸手就能抓在手中，牧宸伸出手，抓过去，月亮却依旧高高地挂在中天之上。

    他垂下手，侧过脸去，不再看天上的月亮。

    然而，命运似乎是在垂怜他，在他心灰意冷地垂下头去的一刹那，他看到了身侧湖底的淤泥中有着莹莹的光泽在波光下闪动。

    他的心一紧，伸手捞起这块散发着莹莹光泽的物体，正是子宁送给他的那块灵玉。

    手紧紧地握住，这一次，灵玉坚硬而温润的质感硌着他的手心，手中不再是空空荡荡。

    他抓住灵玉翻身往上，冲破湖面，犹如蛟龙出水，在月光下姿态昂扬！

    御剑四极，他的衣袖在夜风中猎猎翻飞，心中竟是难得的畅快恣意。

    在握住那失而复得的灵玉的一刹那，他心中的杂念都在那一刻屏退，只剩下了心中唯一的声音：你心中想要的是什么？

    是的，想要保护那些普通的子民是他心中所想，难道和心爱之人厮守就不是他心中所想么？难道保护子民就一定要选择牺牲情爱，与心中并不喜爱的人结为道侣么？

    虽然这条路更为简单易达，但是这世上，未必就没有难走但是却可以两全其美的路。

    沐月王宫之中，王姬华嫱亦是夜未眠，在露台上赏月观星，远远地看到了沐月湖中，一个人影自湖水之中冲天而起。

    她惊讶地叫了一声：“荀自荀自，看看，那是谁呀？大晚上在沐月湖中饭。”

    荀自探查了一番：“王姬，那是牧宸世子。”

    “哥哥？”华嫱更加惊讶了，哥哥不在玄天宗修行，大晚上跑到沐月湖中干什么来啦？

    但是她好久没有见过个哥哥了，此时远远见到哥哥的身影，她不由得更是思念，央求荀自：“荀自，你帮我给哥哥递个话儿，请他过来一叙。”

    荀自应下了，自从他从大祭祀哪里知道了华嫱王姬的未来的命运之后，他就已经很少拒绝她的请求了。